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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林再如何能说会道,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说晕。
管事们除了部分只懂技术之外,其余那些哪个不是人精?他们都清楚,沈家发行的新币等同于朝廷宝钞,最多就是不像朝廷那样胡来,有实物金银做抵,照目前沈家的发展来看,短期内也不存在新币买不到东西的情况,倒是不用担心局面失去控制,那以后呢?
这一点谁也无法预料,若因为这个导致沈家垮台,他们就得重新找个主家,可看沈家两位爷的意思,他们是铁了心要这么干,以文管事为首的一众管事提出了各自的意见建议之后,其他就只能听天由命。
方天林倒也不全是异想天开,这事还真有实施的可能。
沈家下人自不用说,他们是主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他们置喙的余地,方天林跟沈家河需要顾忌的也就是雇工。
不过当初雇他们时就说好了,进了荒谷之后,契约不到期,他们大概没多少机会出谷。壮劳力雇佣年限统一为二十年,其他老人孩子则是签的户约,孩子若之前没有单独签订契约,等进入书院之后,会追加签订委培契书。总之,沈家当初就跟雇工谈妥了,他们必须在荒谷生活至少十五年以上,契约到期时才能决定去留。
十五年之后,雇工们要还是心心念念想去外界安家,那方天林也不阻拦,他可以承诺将新币照实际购买力兑换成金银给他们。只是真在荒谷生活那么长时间,有多少雇工会想着离开?出谷定居的人多了,只能说明沈家发展失败,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个苦果方天林自行咽下。
这里不是现代,契约签了之后,除非发达了,变得有权有势,否则没人敢毁约,这么做带来的后果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方天林没想过要把雇工怎么样,但按约履行职责他会毫不客气严格执行。有舍有得,想要过上安稳舒适的生活,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可能?
沈家同雇工签订的合约内容,方天林跟沈家河并没有隐瞒,只要稍微关心过这方面的人,都大致清楚。
文管事一想及此,再跟眼前的新币发行政策联系到一起,不由背后冒起阵阵寒意。主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么早就考虑到这点,若新币发行是临时起意,那缜密的思维更是让人望而生畏。还没想好以后做什么,就先定下了一个可以放手发展的基调,连半点残酷手段都不用施展,就能完美压下可能的乱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文管事安抚下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深吸一口气。这样也好,沈家两位爷不是残暴狠戾之人,眼光长远,对他这样的家仆来说,只有好处,没有丁点坏处,他该支持才对。
新币试行他多督促一点,等通知下达之后,他再带部分管事和家丁去挨家挨户游说,护卫垫后,争取将可能兴起的乱子都压制住,不让这样的苗头萌芽。
一手甜枣,一手大棒,他就不信搞不定这些人。
沈家手下的雇工都是些被教得生不起反抗之心的底层民众,没道理他们到了沈家手底下讨生活,反而变得勇猛无匹,不顾一切。要真这样,他们早就出人头地,哪还要为一日三餐奔波忙碌?
沈家内部意见达成一致后,当晚便通知下去,明天一早所有人在各自村子广场上集合,主家有命令下发。
生活在内谷之人都是从云州城跟随沈家而来,除了少数几个人是自由身之外,其余都是沈家仆从,对于自今日起谷内发行新币,几乎没有反对声音出现,仅有几人提出疑义,也翻不起风浪。
外谷显然情况不同,这里以沈家雇工为主,卖身给沈家的下人只占小部分。
方天林一宣布货币新政,底下一片哗然,说什么的都有,可谓是群情激动。
可这又有什么用?众人脸上苦色掩都掩不住。他们会进荒谷,就是在赌,赌输了,就搭上一大家子人,赌赢了,一切都好说,大好日子在后头等着。眼瞅着生活有了盼头,没想到东家又有了新动作。
雇工再不谙世事,再不明事理,事关自家生死存亡之事,那脑子也没那么苯。
他们很快便想明白其中的沟沟道道。东家这个措施是在挖他们根啊,朝廷下发的宝钞在林山县都不管用,更何况是沈家私币?这一刻,他们再次深刻体会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心里那叫一个苦啊,比吃了黄莲还要苦上不知道多少倍。
他们也想抗议,为自己争取权益,只是一瞧站在沈家两位爷身后那一排排护卫,明晃晃的刀剑,统一制式的藤甲,他们拿什么去争?他们甚至连冲上去拼一把的念头都不敢有。
这几个月,沈家给的待遇那是相当不错,纵使以后沈家下发的钱随时可能成为废纸一张,他们也只能咬牙认了。
如今他们在沈家地盘上,真要惹恼了沈家,处境只会更加糟糕,沈家两位爷好歹很是仁慈,只要干完自己份内事,就会按数下发工钱和福利,从来不曾克扣过,这样的好东家在整个林山县都难找出几个,他们除了一如既往相信沈家,还能怎么办?
方天林看着一脸涩意的雇工,并没有多说什么,把新币发行各种注意事项传达下去后,便带人离开,收尾工作交给文管事他们来做。
目送沈家两位爷离开后,文管事当即开讲:“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这十几年都要在荒谷为沈家做事,用什么做交易物还不都一样?沈家可曾短过你们什么?”
底下众人都摇了摇头。
“这不就成了?这钱只是不能在外面花用而已,在荒谷跟银子铜钱没什么两样,你们愁什么呢?”
众人一想也是,还真就是这个理,可为何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呢?至于到底哪里不对,他们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费这个神,把这个念头给抛到脑后。
方天林听了文管事的回禀,不由失笑,这些人还真是好忽悠,这里面差别可大了去了。
沈家新币下发后,以后雇工即便约满想要离开,那也必须先到沈家换钱,不可能私下离开,不然这么多年辛苦打拼下的财产岂不是都打了水漂?这种魄力,没几个人有,否则他们也不会出现在荒谷中。
靖朝人大都恋家,到时候这批雇工在荒谷中定居下来,没有足够的诱惑,恐怕叫他们搬走,他们都未必肯走。
不过新币试行后还是有异常出现,往日不管是沈家雇工还是仆从,领到钱后都是能不花就不花,将钱积攒起来,留待以后做他用。这回,新币一入手,大家不约而同开始大肆消费,以往舍不得买的,这次都大方地买了,日用品、粮食……但凡家里能用得上的,众人都拼命往家搬。
方天林没有阻止,除了部分物品限量销售之外,其余都任由大家随意购买。有消费才能促进生产,没看到上辈子各国都在想方设法将民众的钱财往外掏吗?钱财只有流动起来,经济才会兴盛,都将钱捂在手中,舍不得花用,商业就会变得一片萧条。
众人这般行为,方天林正求之不得。
谷中不足的物品,派遣护卫队去离荒谷山林出口最近的莽山镇购买便是,这么一来,也能避免和林山县城众多士绅别苗头。
之前方天林对林山县了解不多,都是直接去的林山县城,现在有那么多本地人在沈家做事,他对林山县不说了如指掌,相去也不会太远。
“这钱真能用诶!”花钱是快意了,可望着家里堆积的物品,不少人又起了悔意。
“买都买了,想那么多何用?这些东西再退回去,铺子里收的可不是这个价了。”
“不退了,就咱家自用。我好久没这么畅快的用钱了,今天倒是过足了瘾。当家的,这几个月你干活辛苦了,一会我就给你炖只鸡去,咱今天也好好享受一回。”
这一天,有不少家庭都杀鸡宰鸭犒劳自己,气氛比荒谷中任何时候都要浓烈。众人之前的担忧不说尽去,起码下去了一些,想来等下次发工钱,他们不会再这么不留余地,一股脑儿将钱都给花个精光。
眼看大家的心重新安定下来,方天林开始着手书院和军校之事。
荒谷中近五百人口,十六岁以下的只有一百多,十岁以下的就更少了,还不到五十人。农家人做事早,十二三岁就当半个大人用,十五六岁都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没人再把他们当孩子看待。
方天林要做的事情太多,苦于人手不足,一直没能放开手脚干,但更缺的还是各种人才,真正的人才,能参与科研工作,或者具备高精技术的那种。这些人都需要他自己培养,去外面很难找到,他便把年龄放宽,五岁以上十六岁以下年龄段的孩子,统一进入书院学习。
十三岁以上实在学不进去的,可以学一门技术,这样出校之后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十三岁以下,则不管成绩好坏,都要全天候学习,那些死活学不会的课程,可以适当调整。
方天林没想过培养全才,能有足够的专才出现,他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