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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潮荣这才抬起眼眸看着妻子,他知道妻子自打怀了身孕,愈发心重起来,怕她担心,又想着,这件事情倒是跟妻女有些关系,未必不能说,便直言道:“前些日子李世子回京,这事被东西突厥两位可汗知道了,便暗中埋伏袭击遥城。没有李世子在,便是唐国公与长孙大将军同仇敌忾,敌得过明枪,也是敌不过暗箭。”
陈氏“呀”地叫了一声,忙道:“莫不是打不过,圣上要派你去打仗?”一想到丈夫可能马上又要离开了,她只觉得心里难受,两人如今年纪都不小了,能如今日这般感情好,也是经历过一番磨难的。
再说了,战场上刀枪无眼,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呢……一想到这里,陈氏便伤心。
见娘一脸哀伤的样子,谢繁华放下碗筷道:“娘,应该不是叫爹出征的,便是唐国公跟长孙大将军敌不过突厥人,该去出征的,也该是李家表哥才对。”
谢潮荣紧紧握住妻子的手道:“我当初一心想要替二哥报仇,所以丢下你远赴疆场,一走就是十多年,委屈你了。如今我回来了,若不是逼不得已,我是不会再出去了。”
陈氏听得丈夫如此说,倒是松了口气,她朝丈夫轻轻点了点头。
谢潮荣笑道:“再说了,我天朝军哪里就是那么好打的?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老唐国公回到了遥城,领着李家军一路杀敌,不但将敌军给退了,还将大刀架在铁勒可汗脖子上,逼迫他写下受降书,立了字据,突厥二十年之内不得再侵犯我天朝。”
陈氏念了一声佛,双手合十,然后将女儿搂在了怀里望着丈夫笑。
谢潮荣想着白天的时候那李世子对自己说的话,便如实跟妻女说:“圣上念李家有功,将李家一家调回京城任职,如此一来,李世子也是不必再回遥城了。”
如今一提到李承堂,谢繁华就有些敏感,此番见爹爹特意在她跟前说了李承堂不必再回遥城,她本能不想听下去,站起身道:“我吃饱了,爹娘慢慢用,枣儿回去歇息了。”
谢潮荣冲女儿点了点头,笑道:“你便先回去吧。”心里想着,接下来夫妻两人说的话,女儿确实不便听。
见女儿走后,陈氏这才挽着丈夫胳膊道:“三郎,如此说来,枣儿便是嫁了李世子,也能一辈子都留在京城了?”
谢潮荣夹了个丸子喂妻子吃,然后方点头说:“李世子前途不可限量,如今任左千牛中郎将,年纪轻轻,便是正四品官。”
大兴王朝沿袭先朝军制,采用的是府兵制,而千牛卫是十六卫之一。十六卫除了监门卫跟千牛卫外,全国各地设有军府,兵民合一,称折冲府。而十六卫军,轮番作为常备军,轮流镇守在京畿城外,一旦发生战事,便由圣上钦点大将统兵。
千牛卫是皇帝亲卫,负责皇帝安全。
谢家如今也有一个出身千牛卫,便是谢家二爷谢旭华,也是在圣上跟前当差。若论起来,这李承堂算是谢旭华上级。
陈氏道:“会不会太好了些?据我所知,这李世子不才在二十不到的年纪,竟就当了正四品的官,又是将门出身,我怕他瞧不上咱们枣儿。”又说,“便是他愿意娶枣儿为妻,可也保不齐他往后纳妾啊,李家可没有谢家的祖训。”
说到此处,陈氏故意嗔了丈夫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妻子虽然年岁不小了,但是当年的美貌一点没有减,随着时光流逝,她的身上反而多了一层光,叫谢潮荣欲罢不能。
他伸手便捏了捏妻子圆润润的脸蛋说:“都是以前的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为夫答应你,若是你觉得此生不满意,我将来世也许给你。”一边说,一边已经凑到妻子跟前,在她红艳艳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谢繁华回到闺房之后,命丫鬟去烧了热水,然后躺在圆圆的大木桶里泡澡。
洗完澡后,换了身浅紫色薄纱中衣,将一众伺候着的丫鬟都打发出去,她则趴在床榻上用画笔继续描花样子,半湿的头发就搭在后背上,将软稠中衣浸湿了一片。她最近有了新的灵感,所以每晚都会一个人忙得很晚,虽然累,却觉得充实。
夜幕已深,谢繁华困极了,眼皮子时不时耷拉着,恨不得用根竹签将眼睛撑起来。
忽然有风吹开窗户,初夏微凉的风吹了进来,吹起她一头青丝。
随着窗户大开,忽然有个人影落了进来,然后有人又将窗户关上。
若说方才窗户被风吹开的时候谢繁华还能安然地做手头上的事情,但是此时眼角瞥到了一个黑影,她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第一反应便是有采花贼闯进来了。
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叫,红枝她们进来也不能将采花贼制服住,到时候还有损自己名声。可若是不叫,岂不是凶多吉少了?又想着,谢府护卫戒备森严,何人敢如此大胆,夜闯侯府香闺。
思念间,谢繁华已经盘腿爬坐起来,待看清来人面容的时候,她差点没跌下床去。
李承堂穿着一身石青色长袍,宽宽的玄色玉带束腰,越发显得他身子挺拔硬朗,气度不凡。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夜闯香闺了,朝谢繁华走来的时候,步履倒是从容。
谢繁华气得浑身发抖,偏生又不敢大叫出声,只咬牙切齿道:“你别再过来了。”虽然表情十分狰狞,但是语调却压得十分低,也就只有李承堂能听得见。
不过,李承堂倒是没有理睬她,步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距离床榻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才稳稳站住。
谢繁华毫不客气地拎起一个软枕便朝他砸了过去,眼睛都红了:“你太过分了!”
因为之前已经隐约知道他的意图,所以此时见到他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倒不至于十分惊讶,还是能够找回理智的。
李承堂又朝她走近一些,方说:“忽然想你了,便来看看你。”说完也觉得好笑,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屁股一歪,竟就挨着她坐了下来,然后一双眸光落在她半湿的一头青丝上,抬手想去捡起一缕贴在脸颊的发丝,手却被她无情给打了下来。
虽然此人之前三番两次搭救自己,但是此时如此堂而皇之闯入自己闺房,足以见他并非良善之类,谢繁华看着他,秀眉紧紧拧了起来。
实在是太过思念佳人,又想着,白天的时候有跟谢侍郎提过婚事,也就本能认定了她是自己的妻子,如此说服自己一番,他才敢闯进来的。倒不是怕谢府护卫,只是怕她看见自己会害怕,可是就是敌不过思念。
之前偷偷看她,不过是在暗处,如今总得进一步才行。
李承堂一本正经地说:“跟你爹爹提了咱们的亲事,看表叔的意思,也是认可我的。此番我爹娘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待他们回了京,便会差媒人去谢家提亲。”他深情款款地望着她,一双黑眸里潋着光芒。
谢繁华实在生气,可也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踢了踢被褥。
李承堂喟叹一声道:“枣儿,别再想着周庭深了,只会徒增伤悲。”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为之伤心落泪的人一直在骗自己,小丫头怕是会更难受的。他已经将她当做自己的人,自然不愿她伤心,更不愿她为了旁的男子伤心。
杨善此人,卧薪尝胆多年,是个懂得隐忍克制的人,他绝非枣儿良人。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将周哥哥放在内心的最深处了,只偶尔想起来就行,可如今被人当着面提,总归还是难受的。
她前前后后想了想,忽而睁圆了眼睛望着眼前男子,越发悲痛欲绝起来。
“表哥,小的时候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讲理冤枉你的。”因为重活了一回,六岁以前的事情,她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也是前些日子谢旭华提起来,她才依稀记起来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想着前世他的杀伐狠辣,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会是个以德报怨的人,数次搭救自己,莫不是有所图谋?如今想要娶自己,莫不是也是计谋?之前在伏虎山的时候,他便知道了自己喜欢周哥哥的事,所以周哥哥会杀人是不是跟他有关?
想到这里,谢繁华胸口剧烈起伏起来,看他的眼神也变了。
李承堂愕然,自然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些什么,但他向来不是有耐心的人,长臂一伸,便将她紧紧揽入自己怀中,将她的脑袋瓜子按在自己胸口,大手顺着发丝不停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五指穿入发间,感受着那份缠绕在指间的柔韧感。
谢繁华气得泪流满面,挣扎着想要逃开,却都是徒劳。
被禁锢住动弹不了,她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瞪着他,红艳艳的嘴唇微微嘟着,李承堂垂眸看她,最后目光只聚集在那两瓣红唇上。一个俯身,便轻轻压了上去,原是想着浅尝辄止的,但一旦尝到了那美味,就不想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近身伺候的丫鬟们都见主子眼睛红红的,嘴唇似乎也肿了起来。
金贵好奇道:“小姐是不是吃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嘴唇都破了,眼睛也红红的。”
谢繁华蔫蔫的,只懒懒道:“已经入夏了,蚊虫较多,今儿晚上多点些驱蚊的香。”
金贵单纯,小姐说什么她都信,到了傍晚的时候,果然在谢繁华房间里点了双倍的驱蚊香。
谢繁华怕那人再来,便唤了金贵进来跟自己一起睡。
这是极大的荣宠,金贵抱着自己的被子,得意洋洋地跑了进去。
其实谢繁华倒是没将金贵当成丫鬟,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丫头都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相反,她的身世也十分可怜,小小年纪便被家里人卖了,似乎脑子还有些问题,不过倒也不碍事,不让她做粗重的活就行。
这几日谢繁华都是让金贵陪着自己睡,果然那人不敢来了,其实她可以感受得到他就在外面,但是好在他没再进来过。
到了六月中旬,是太后娘娘六十整寿,循例,谢繁华得跟着老太太一起入宫给太后娘娘贺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