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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两三天的暴雨倾盆,把这个城市彻彻底底的清洗了一遍。
医院里,陆小贝打从醒来,便默默的站在窗户边,神思恍惚,更不吃不喝,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得知孩子离开,哭闹?不,她没有让任何人看到。
深夜里,她能感觉到,刺入她皮肤里的针筒,如果不是营养液撑着,也许身体早就脱水。
夜晚。
雷响震心,陆小贝浑身缩在被子里,抱着自己,咬着唇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害怕,这只是自然现象,它不会打到你的身上来的,况且,凭你的胆子,雷也得避你三分。
怎么现在,反而怕了它?
啪——
有力的脚步声,让陆小贝眼底蓦地充满了防备。
来靖天扯了扯女人头上的被子,温柔的喊:“小贝。”
是他……
陆小贝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她却冷酷的说:“滚。”
听完,来靖天心脏一痛,他霸道的拉开她身上的被子,并把小小的她抱在了怀里,柔声说道:“我每天晚上都会来陪你,今晚也不会特殊。”
“可你每天晚上不是这么陪我的,你今晚逾矩了!”陆小贝看着他说。每天晚上,他都会来陪她,说话轻言细语,态度犹如对待挚爱,但他都没有像此刻这样抱着她,他都睡在沙发上,不靠近她。因为她不给他靠近。
就这样,他们在同一个病房里做着最熟悉且最陌生的夫妻整整好几天,没有人打破这种僵局,到最后竟是被他打破了。
“外面打雷,今晚特殊。”丈夫和妻子之间还有“逾矩”来靖天回她。“外面打雷,所以,我要抱着你,否则,你会害怕的。”
“我是谁?我会怕?!”陆小贝冷冷的推开他,刻意的无理取闹,“原来我沾了雷雨的光。才让你能抱抱我。”
明明。一直是她不许他靠近,如今,却说成他嫌弃她的意思。
来靖天知道。陆小贝没了孩子,心里太难受,难受到极点她就需要一个发泄口,她会好的。他相信。
可是,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更大的一部分,是陆小贝以为他根本就不想要孩子,不想要她。
那一天,陆小贝迷迷糊糊的听到他说“孩子。不重要。”单这一句,就让她的心狠狠的凉了透。
醒来后,仔细一想。她伤了,更伤的是之后。来靖天逆着光站在床边,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说:“孩子没了。”
语气,可淡了,像是在说家里的狗不见了。
那一刻,她冷了,整个人像是被人丢在了北极,冰天雪地冷漠的包围着她,她无路可退,亦无路可进,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等待着那结局,大概,是会被冻死吧。
“你走……”陆小贝痛苦的摇了摇头,“靖天,我不想看到你,你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我求求你了……”
说着,她慌忙的抽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包烟。
来靖天瞳孔一紧,他几乎是立刻长臂一伸,攥住了陆小贝的手腕,咬牙道:“陆小贝,你再敢抽烟,我们就离婚吧!”
她与他无关的时候,他尚且无法看她这样,何况,现在是他的妻子。
他自小就有规有矩,女人抽烟,在他心里,那压根就和“站台女”没什么两样——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是他的老婆,他的女人,绝对不允许!
“离婚……”陆小贝喃喃,泪如雨下。“你早就想对我说这话了吧?”
她看着他,笑了。
来靖天深呼吸一口气,从她的手中抢走了烟盒,冷漠的扔进了垃圾桶里,下一刻,他狠狠的抱住了她,说:“陆小贝,孩子会有的,你振作起来,好不好?”
“可你说你要和我离婚……”
“要不然,就是你听错了,要不然,那就不是我的真心话。”来靖天说。
他温柔的眼神,看的陆小贝忽略了耳边的打雷声,而是一眨不眨的回视着他,她说:“来靖天,我们的孩子没有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那是意外。”
“我知道,那是意外。可我更知道,你压根就不在乎它……”
有些话说出来,总比憋着好,所以,陆小贝今个儿说了,到最后,他们的结果如何,全看天了。
可悲啊,就算是知道来靖天不在乎她和孩子,她还是怪不了他,恨不了他……最后,她还是想听个解释。
不在乎?
若是不在乎,签同意书的时候,他的手抖什么?!
若是不在乎……
来靖天云淡风轻的笑倒让人看出了深沉的悲哀:“小贝,我自以为我是个好人,原来,我只是个失败者。”
失败者,让他的老婆都认为他是那一种,连亲生骨肉都不在乎的冷血怪物。
什么意思?
陆小贝抓住他,迷惑的看着他,来靖天似乎还要继续说什么,乍然轰鸣的打雷声,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却打断了两个人的欲言又止。
“好了,天不早了,先睡一觉再说吧。”来靖天疲惫的扣住她的腰,带进了自己宽阔的胸口。
陆小贝不得不承认,自从孩子没了,来靖天更温柔,更有爱了。
那是“爱”吗?
孩子没了,她痛彻心扉,却每晚都睡的很熟,梦里,却总是黑暗一片。这一晚竟然是没睡着,即使在他的怀里。
那一片血淋淋的躺在地上,是什么?
是她的孩子。
陆小贝咬牙,闭上了湿润的眼睛,她恨死了蛇,恨死了天,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转眼清晨。
来靖天亦是没睡着。他起来,就看到陆小贝一双无神的大眼睛,木吶的看着窗外的枯枝,不知说什么好。
吻了吻她的脸颊,饱含柔情。
丁眉静推开病房的门,刚好就望到这一幕,她垂下了眸。走过去:“我带了早餐来。市长,小贝你们吃一点吧。”
说着,她放下了食盒。便握住了陆小贝的手,“小贝,都已经好几天了,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就算是为了市长。你也该吃一点啊。孩子总会再有的。还有……暖晴真的很愧疚,毕竟你是为了救她……她甚至都不敢走到你的面前。每一次都是偷偷的在外面看你。”
闻言,陆小贝总算有了点神思:“那一晚,我和她两个人有很大的可能都会被咬伤的,而最后是我被咬了。只能说我的运气不好。而且,我并没来得及救她。她想把我拉在身后,只是也没来得及。我就已经被扑上来的蛇给咬了。所以,她干嘛愧疚呢。”末了。说话的人苍凉的看向来靖天,“老公,这都是命,你说呢?”
来靖天深邃的望着她。“都过去了。你……吃早饭吧,养好身体。”
陆小贝不知名的嗤笑了一声。“你心里应该很庆幸吧!”
来靖天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陆小贝的眼神愈发幽暗了。
“伤的,不是你最爱的女人,而是无关紧要的我,是啊,你心里是应该松一口气……”
来靖天怒了:“陆小贝,你到底想说什么?”
丁眉静疑惑的看着这两人。
陆小贝摇摇头:“我没什么意思,我说的都是事实罢了。”
她不怪暖晴姐,是怪自己,怪自己无法成为深爱之人的唯一,无法得到深爱之人的在乎,她怪死了自己。
其实,从孩子没有了那一刻,从来靖天面无表情的告诉她这个噩耗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看清了,没办法,那一把把箭刺到她的心上,血淋淋的痛,让她实在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筷子,在手掌心里被男人攥的恶狠狠的紧。
来靖天闭了闭眼,“我理解你失去孩子的难过,但是,别把暖晴牵扯进来。还有……”他陡然睁着晶亮的眸子射向脸色微白的陆小贝,“你,无关紧要吗?”
他笑了,却再没心情说什么。
他再痛,都很少显露出来,何况他曾经缓过表情缺乏症,所以,他的难过,他流的泪,流的血,都走心,却不走面。
他深沉内敛,他寡言淡漠,他对解释毫无天分,他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一个陆小贝……
但他知道她想什么,所以他讽刺的笑了。
她说她对于他无关紧要?她竟这样说。如果无关紧要,从一开始,他来靖天就不会给她机会,让她赖上他!如果无关紧要,他不会选择她来做他孩子的母亲!如果无关紧要,她孩子丢了就丢了,今天出现在病房里没日没夜陪着陆小贝的不会是他来靖天!他最多可能也只是……来礼貌的看陆小贝两眼,就走!
怎么会像是现在这样……
他亲自喂她吃饭。
“孩子来的快,停留的却只是一小会儿,走的时候,比来的时候快多了。”陆小贝流着泪,她看着面色疏淡的英俊男人,一字一顿:“你、为、他、痛、吗?你、在、乎、他、吗??”
可是,来靖天却只是用那双沉静的眼睛看着她不说话,一手拿着里面盛着米粥的小勺子,放在她的嘴角,僵持着。
陆小贝慢慢的伸脖子,把汤勺含进了嘴里,喝了米粥。
她看到来靖天依然是宠辱不惊的样子,眼睛,沉静,透着常年玉珠的温和。
“我想见一见暖晴姐。”
“好。”
“来靖天,我再也不会问你,你爱不爱我……”
来靖天放下勺子的动作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随即淡淡的回答:“也好。”
她不想问了,那他便负责说好了。问,也累,他舍不得她那么累,所以,以后他负责说,说他爱她。
虽然……
现在他还不习惯说这三个字,所有人都说他讲这三个字的时候,面部表情太僵硬,让人看不到真诚,但他已经在偷偷练习,怎样用最自然的姿态对她说:我爱你。
他已经在练习……
“是啊,也好。”陆小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你听的累,你可知道,我问的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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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没了,来靖天好像爱我了。可他真的爱我吗?不过是亏欠、愧疚罢了。”
原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得到了,也会是一片空白。
温暖晴来了,却听到陆小贝对她说这样的话,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不懂。
什么叫好像?
来靖天本来就是爱她的,不爱她,怎么会和她结婚?为什么却成了亏欠、愧疚?
在她想问个究竟的时候,陆小贝却对她微笑:“暖晴姐,这句台词怎么样?”
温暖晴一愣:“台词?”
“是啊。”陆小贝穿着病服,环臂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说,“这几天试着在写些小故事,男主角的名字一直没想好,索性就先用了我爱的人的名字。”
温暖晴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对啊。”陆小贝笑,目光哀伤,“这世上最悲哀的大约就是:你最爱的人却给你一种踪迹飘渺的感觉。”
抓不住,也无法让他停留——他的心,不在啊。只抓住他的人,和什么都没抓到是一样子的,可惜她现在才懂。
怪不得,周昊如此痛苦。
一报还一报,你给了别人多少伤害,将来,终会出现另一个人,把那些伤害都加倍还给你。
陆小贝收回思绪,清澈的眼眸定格在温暖晴美丽的脸上,打心底是喜欢她的,可是……“听说你对我的事感到很自责?”
“我……”温暖晴低头,自嘲,“是我没保护好你,你一口一个暖晴姐,但我这个姐姐却连妹妹都保护不好!我不该检讨一下自己吗?”
“你为什么会那样想?”陆小贝摇头,“不要这样想。这都是命,而且……”她在温暖晴的面前转悠了一圈,俏皮的说,“我都好啦,我的心也好啦,我相信,我和他还会有孩子的,而且是很多个孩子。”
温暖晴的手一把被抓住,她抬头看着陆小贝安慰的表情:“就让我们忘掉不该怪责任何人的意外!重新开始!”
“我一直都把你当个孩子,却没想到,在关键的时候,你比我还要坚强冷静。”温暖晴抱住了她,如果是自己失去了孩子,她一定会痛不欲生个几个月才能缓过来。
陆小贝大出她的所料。
陆小贝现在对孩子的事儿依然消化不了,但是却已经接受了,那是不得不接受的接受,她何不痛不欲生,但已经发生了,再怎样也不能怎样了。
现在,唯一让她心灰意冷的不是孩子,是……来靖天。
孩子给了她最强烈的打击,如今,来靖天依然不爱她,她真的快撑不下去了,她好累,筋疲力尽。
她每次出去旅游,都是在逃避。
瞧,她现在又想出去旅游、散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