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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剑士心下一惊,向后一个踉跄,竟然直接坐在了地上,之后他便恼羞成怒,指着魏击的鼻子叫骂道:“好啊,你个菜鸟居然还敢出刀了?”
另一名剑士直接抽出了腰间宝剑,嬉笑着提起剑尖直指魏击面孔。
“便我今日毁汝容貌,汝可敢一战?”
“有何不敢?”
魏击横刀在胸,昂起了头颅。
耳旁传来一阵曲声,魏击不必回头,便知道这小曲出自白墨之口。
“硕鼠啖砖,清谈误国,肉食者鄙,不足远谋!来来来,这壶有酒,去去去,哪处风流?金银锦帛何足贵,直须满饮八百杯!”
白墨唱罢,双指一掐,作势虚饮,魏击并没有回头,而是淡淡道:“以德报怨,何如?”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二人一问一答,原出自《论语·宪问第十四》中孔子与不知名者的对答,直接反对了老子的“报怨以德”。
魏击含笑点头,对面前那人笑骂道:“那我也有一问要问你们二人,你们俩,可敢报出姓名?”
那二人面面相觑。
“在下孙波。”
“在下韩立。”
之后,那名叫韩立的剑士昂首挺胸,语气极为自傲:“在下乃是韩氏偏房六门子弟,家父韩遂,承男爵。”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孙波则道:“家父虎扑镖局大执事孙天。”
白墨扑哧一笑。
魏击也有些忍俊不禁。
雄刀秋月恣意挥舞,顿时与孙波韩立二人缠斗起来,白墨只管在一旁看戏,也不说话,武道本身亦是君子技艺,魏击之前学得并不深入,也是有些底子的,与这两名在剑宗之中地位并不甚高的弟子打将起来并不吃力。
远处,徐渐默然不语,这魏击出招并不迅猛,只是每刀都准确的斩在孙波与韩立的衣襟之上,而孙波与韩立则剑剑攻其躯干,直欲取魏击性命,如此不对等的打法,魏击居然还能够游刃有余,要么是他原本就非庸手,要么便是这几天斩鱼斩出了技巧,真的对武道的领悟更深了一层。
徐渐又开始打量起白墨。
白墨摇着扇子,腰间不知什么时候起配了一柄卖相不错的长剑,看着魏击等人,只顾发笑。
孙波与韩立每剑皆攻魏击躯干不假,然而每种武学的防守皆守在躯体,魏击之前随名师习文人武技,便是学得防守的路子,辗转腾挪并不费力,可魏击攻人衣襟,再加上众人皆着宽袍大袖,可真个是难以防范。
不多时,孙波与韩立便已经袒胸露背了,腿上的褌袴亦处处残破,只是躯体上并未伤到分毫。
只是魏击此时却已额头见汗,心中不停抱怨着,现在一提刀便忍不住攻击所见事物最外层的结构,他只学了剐鳞,还没学到家,只是砍了几天鱼鳞之后所培养成的意识已经无法在短时间调整过来了,他内心中也是有苦难言。
白墨忽然开口道:“可以深一点。可以不用刀。”
魏击却仍挥出一刀。
孙波横剑挡住,韩立见状立即一剑刺向魏击胸口。
魏击左手变换为掌,以中指为刃,横向一挥。
韩立脖子筋脉处立即出现了一道血印,鲜血刹那间喷溅而出。徐渐见状立即冲了过来,却被白墨挡住。
“白兄,孙、韩二人不过想给你这弟子一点小小的教训,现在他出手伤人,或可致死,是不是太重了些?”
徐渐忌惮于吕归尘的态度,仍不打算直接出手。
白墨则嗤笑道:“徐公子啊,你睁眼瞅瞅,招招欲夺人性命的,是魏击还是孙、韩二人?”
“他叫魏击?”徐渐惊愕道。
白墨则点了点头。
徐渐立即向后退去,越退越远。
直至没了踪影。
“碰上这种师兄,也算这俩剑士倒楣。”
白墨又捏了捏手指,作势虚提欲饮,只是口中只有空气,没有酒味,白墨颓然放下了手,语气气馁得很:“我真是疯了,为了让那吕归尘的学业立竿见影,居然提出了一起戒酒,后悔死我了。”
韩立已经倒地气绝。
那孙波怒极,内心深处却有些惊惧,立即向后一跃。
“你杀死了韩立!韩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魏击使刀指着孙波面孔:“便我今日连你也杀了,你家人敢来报复?”
“我虎扑镖局在京城说一不二,报出姓名,信不信我杀你全家?!”
白墨摇了摇头。
这两人受徐渐唆使,居然打算拿魏击当软柿子捏捏,都不打听打听魏击身份,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难道他们没听说白墨被赶出丞相府时,连丞相的爱孙一起拐带走了?
难道他们以为对我白墨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一定是个比白墨出身更低的人?
还是他们觉得魏击与白墨是那种心慈手软的腐儒?
魏击没再说话,他是真的生气了。
魏缶毕竟是大伯的嫡长子,将来继承魏无忌爵位的人是魏文,魏文死了,魏国公的身份就要由魏缶继承,所以魏击对魏缶可以处处忍让。
在他眼里,国雅派不过也只是个江湖门派罢了。
孙波动了三次,每次都刚刚动过,便又收了回来。
魏击不动如山。
二人就这样僵持在这里。
终于,孙波咬了咬牙。
“三杯吐然诺!”
三剑连出。
白墨淡淡道:“魏击,意境。若得来,天地佐于君。”
魏击深吸了一口气。
“剐鳞。”
一柄宝剑飞于天上。
雄刀秋月染满鲜血,魏击面前只剩下一副被血染红的躯体。
之后那躯体惨嚎一声,在地上打起滚来,皮肤片片脱落,满地血红。
魏击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寒意。
白墨所谓的法天象地的家传武学,真用起来居然如此血腥暴戾?
魏击收刀入鞘,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说君子远庖厨了。”
白墨走到魏击身后,拍了拍魏击的肩膀,笑问道:“还学么?”
魏击点了点头。
“唔……呕……”
之后魏击忍不住呕吐起来,越吐越猛,最后胆汁和泪而下,魏击面孔已经憋得紫红。最后白墨拔出“甲午一”,割下了自己宽阔的袖子,帮魏击擦净了嘴角的污垢和一脸泪水。
惨嚎之声犹在耳边。
渐渐微弱下去。
杂乱的步伐声越来越大。
数百名剑士将白墨、魏击二人团团围住,不见徐渐踪影。
魏击瞧着这一幕,苦笑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你我二人如此行事,锋芒毕露,将来一定寸步难行。”
白墨毫不慌乱。
“今日二人语出不逊,你便击杀了二人,再以这二人之死为因,这二人的亲族就算一时半会不敢报仇,也会怀恨在心,积蓄力量徐图之。”
魏击喃喃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话本里这么说的。”
“以后少看那东西。”白墨笑了一声,继续道:“仇嘛,总是越报越深,越报越大的,有人可以一笑泯恩仇,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这样。”
魏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白墨指着周遭蠢蠢欲动的剑士:“小不知己小,反而以小击大,必亡也。此间诸君击你我二人,便是如此。”
魏击的神情渐渐冷漠下来,刚刚头一次杀人的恐惧被遗忘得差不多了,只是语气中仍带着一丝狐疑:“若我为官,有民击我,则何如?”
白墨哈哈大笑。
“俯城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那一套说辞太不向着弱者了?与夫子所说的仁、恕大相径庭?”
魏击默然不语。
白墨继续道:“民大,官小。为官若不知勤恳事民,老老实实为民驱使,反而以万民为奴隶为仇寇,那才是以小击大,其亡不远。”
喊杀声起。
白墨闭上了嘴,抽出腰间的“甲午一”。
只是白刃未曾见红,便又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开进了比剑场中,转而将那几百名剑士团团围住。
巡城金吾们到了。
剑士们茫然无措。
一个瘦弱的老人忽然在一众巡城金吾的簇拥中走了进来,刚刚到魏击面前,便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幸亏小主人无事,老奴罪该万死!”
魏击连忙扶起了那位老人:“宫叔不必多礼!”
那老人顺势便站了起来,对着白墨怒吼道:“竖子!竟将小主人轻易致于险地,若小主人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夫定要取你狗命!”
白墨依旧不慌不忙。
“请问这位老先生,魏丞相为何默许俯城与我同行?”
那被魏击称为宫叔的老人默而不答。
此日夜中,一队囚车从韩家在京中的宅邸出发,入了丞相府,丞相府中风带腥味。
虎扑镖局忽起大火,无人生还。
剑宗少了两名弟子,吕归尘三缄其口。
更多巨鲤被送进比剑场中。
傍晚时,冷玉烟在比剑场见到了在一旁指点魏击的白墨。此时的比剑场中到处都是鱼腥味,让冷玉烟不禁掩住了口鼻。
“你家那位起床之后瞧见你没影了,可是哭了好半天。”
白墨打了个哈欠:“她是一时没适应过来,太患得患失了,我白墨岂是那种吃干抹净不认账的人?”
冷玉烟点了点头,白墨所说确是实情,冷玉烟跟秦妲己解释了好半天,让秦妲己相信她并没有做梦之后,终于老实了下来,像平常妇人一样,开开心心的出门买菜去了。
白墨跟魏击交待了几句之后练习剐鳞的要点,便将冷玉烟扯到比剑场外的角落里,对她叮嘱道:“胭脂谱儿可以找个书坊刊印出去了,昨日晚上跟我喝酒的那个坊主开价不低,你去跟他说,我不要钱了,帮我把胭脂谱儿印了,好好宣传宣传就行,这胭脂谱儿给他赚了钱,我也不要。”
“嗯,还有呢?”
“赫彩要排第一,北冥龙女不得上榜,为尊者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