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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的城墙上,士兵们和妖魔正厮打在一起,血液的颜色将城墙都覆上了一层暗红,黏腻腻地打滑,到处都是残肢和尸体,有妖魔的,也有人族的,景象仿佛炼狱一般可怖。
季沁手持斩妖刀,将附近一只露头的酸与斩落,她回身看了看徐幽水,双目之中流露出担忧。
徐幽水虚弱地坐在那里,脸色分外苍白,瘦弱的身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和痛苦,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样。季沁知道,她只怕是快要到极限了……
然而此时此刻,季沁也是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拖到王朝的救援赶到。
季沁走神的功夫,突然听见背后一阵风声,她连忙回头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穷奇蹲踞在离她不过两步的距离,大张的嘴巴流着涎水,她甚至能闻到它口中的腥臭,它后背拱起,似乎下一个瞬间,它就要把她整个人吞噬下肚子。
穷奇的距离太近了,季沁根本来不及反应!
忽然,那穷奇哀嚎了一声,身形直线下坠。骑着幼蛟的苍猿从它后背露出身形,它手提斩妖刀,见季沁无碍,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沁沁别那么在前面,你可没我的力气,快往后躲一躲。”
“好。”季沁感激地看了苍猿一眼,“你也要小心啊。”
苍猿应了一声,身下幼蛟一个飞跃,又重新进入了混乱的战局之中。
不远处,徐幽水满头虚汗地看着季沁,她已经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刚刚欲出声提醒,却没有一丝力气,若不是那凤岐书院的小苍猿,只怕……她看了一眼苍猿离开的方向,长睫微微地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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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逐渐降临,正气罩薄弱的光芒照亮雪夜,令士兵们勉强可以在夜色之中和妖魔对抗,但是随着正气罩力量的削弱,黑暗像是浓稠的墨汁,不断地侵蚀着最后一丝光亮。
临近戌时,半空中突然传来嘎嘣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崩溃的声音,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北地城内城上方的正气罩从中间开始,缓慢碎裂,银白色的光芒一点点坠落,像是一颗颗寿命将尽的流星。
饕餮正在和敖苞缠斗,见此立刻哈哈大笑起来:“看来郭必安说得没错,徐幽水毕竟不是王室,身上的即便有气,也不是王气,果然是撑不了太久。”它使妖法令自己的嗓音洪亮起来,巨大的嘲笑声回荡在北地城的每个角落,“气罩碎了,人族果真还是不堪一击,妖子妖孙们,冲啊!你们饱腹的时候到了!”
突然一记尾巴重重的拍在了它的脸上,饕餮踉跄地后退两步,只见敖苞飞在半空中,傲慢地看着它,语气轻蔑:“让你在打架的时候分神,看来还是本宫不够努力。”
饕餮挨了一尾巴,怒意难平,朝她呲了呲牙,立刻猛扑了过去,敖苞灵活一个退避,再次将它和禺强妖王玩弄在鼓掌之间。
北地城上方,正气力量正在缓慢消散。城墙上,一些妖魔展翅疾飞,直接降落在内城之中。城墙上的士兵压力稍减,可是心里却分外哀戚,他们握紧手中的刀,眼睛越发赤红如血,狠厉地砍在附近妖魔的身上,越发英勇不畏惧死亡,只求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孙宝儿忍着流泪的*,在明辨镜上记录下一行字:“戌时,气罩碎,妖魔入内城,北地城破。”
不像以前的每刷新一条战况,都有许多人回复,这条战况一发出来,明辨镜上只有沉默。
终究还是一场死局,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抗衡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啊。
渐渐地,有人开始作悼诗,有人开始惋惜哀叹,有人则放下明辨镜在一旁忧郁沉思,不忍心再看接下来的事情。
孙宝儿看了看周围的场景,接着记录道:“平民有序撤离至东城,各家倾献玉石,洒在街道两侧,醉妖后群起屠之。”
本以为接下来就是一场被屠杀的血腥场面,看到这一行字,很多人都不由得愣住。
——北地人还没有放弃!士兵依旧在死战!百姓依旧在努力守护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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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凤指挥士兵分出数百人进入内城组织和妖魔的巷战,但是士兵们无法跟上妖魔的速度,射箭也无法射准。学子们见此情景,索性暂时从城墙撤离了下来,骑着飞马开始在北地城上空帮助士兵们围剿落单的妖魔们。
季沁见此情景,握了握拳头,也拿着斩妖刀跑了下去。
徐幽水刚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咳出一口血,虚弱道:“回来……”
季沁坚定地看着她:“幽水你歇一歇,剩下的交给我们。”说罢,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飞马。
学子们在书院中有射御课,授课的还是敖苞,所以空中作战对学子们来说还算得心应手,他们身下的飞马如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灵活地使用地形卡住妖魔,再回头将其击杀,或者是利用斩妖刀的力量压制住妖魔的实力,将他们逼离内城。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他们一点点地坚持着,浑身疲累得都失去了知觉,但是也不敢有丝毫放松。因为此时的情况已经是面临绝境,一旦放松,很可能就会沦为妖魔的盘中餐。
夜色茫茫,没有了正气的光芒,四周昏暗成一片,大家谨慎地穿行在小巷中,手中火把照亮周围方寸之地,像是点点的星火重新升起。
“知言而养气……”季沁沙哑的嗓音突然从某个方向传了过来,夹杂着远处士兵的拼杀的嘶吼声,一瞬间将他们拉回了书院的学堂中,墨香袅袅,夫子正在前方为他们讲课,一遍遍地教授他们仁与义的道理。
附近听到的几人心中顿觉安定,卢铭扯着破音嗓子地接着喊道:“——以正生浩然!”
姜瀛正和数个士兵同一只穷奇缠斗在一起,他眼疾手快地将斩妖刀刺入穷奇的脖颈之中,刚松了一口气,侧耳听见了季沁和卢铭的破锣嗓子,疲倦的脸上不由得浮现了一丝笑意,大声接道:“俯仰泛河岳。”
“当其贯日星!”半空中警戒的楚红珠也接了下去。
“幽幽塞苍冥!”众人齐声和了一句。
在一旁倾听的谢沉姗和陆之善,以及其他书院同来的学子们也加入了进来,众人声音疲惫,却带着英勇无畏奋发之气:“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此乃人族生!”
最后一声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一起响起,气势如虹!余音绕梁回荡,激荡气人心中无限豪气,疲惫也立刻被冲散了,浑身上下充满着力量!
几只妖魔正窃喜学子们暴露位置,欲上前捕捉他们,却被这最后一声吓得僵在原地,紧接着,它们仿佛被莫名的力量震慑得不能动弹,只能匍匐在地面上等这股力量散尽。
然而这股力量不仅没有消逝,反而越来越强大,甚至激发了它们祖辈流淌的恐怖记忆,那种被滔天的王气无边无际的包裹着的恐惧感浮上心头,它们感觉骨骼被这段,浑身血肉在被不断地撕扯,下一个瞬间,它们失去了所有意识,原地炸成了一片血雾。
砰砰的几声爆炸也让学子们吓了一跳。他们匆忙飞起来往四周一看,却猛然发现浓稠的夜色在内城逐渐退却,头顶碎裂的正气罩正在慢慢被修补,不过是几十个呼吸的时间,便光亮如初,甚至比一开始的更为耀眼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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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子们看着头顶,又看看炸成血雾的妖魔,再看看突然暴发出无边无际力量的自己,都有些发愣,闹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毕竟是好事,他们也来不及细想,重新骑上了飞马,拎着斩妖刀重新加入了战场。
孙宝儿匆匆在战地日记的话题中记录了最后一条:“胸有正气,心有大义,威武不屈,此乃人族学子。不记了不记了,杀妖魔去了!”
“哎?宝宝你回来啊!你还没交代内城的妖魔怎么就突然炸成血雾呢?”
“整个王朝都靠你这篇战报啊!”
“你要是不更新,明天早朝都没东西讨论了啊。”
“年轻人善始善终啊!”墨襄也急的直拍桌子。
王朝众人好不容易看到了北地又有一点希望,又是庆幸又是忐忑,结果这会儿所有的消息都戛然而止,战地记者不靠谱,突然撸袖子去干妖魔去了。不少人是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好,满心挂念的都是北地的情况,明辨镜上的几乎全是关于北地的话题。
半昏迷中的徐幽水猛然惊醒过来,她勉强站了起来,以佩剑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看向城中方向,她望着那光芒仿佛能与日月争辉的正气力量,脸上渐渐流露出一种解脱的神情。
郭必安一夜没有合眼,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城中的情况,眼见北地已经快攻下,他这才熬不住地阖眼小憩了一会儿,但是不过是一瞬间,他就听见了妖魔的惨叫声,起身一看,发现不久前碎裂的气罩,此刻又完好如初,将整个北地内城完整地护佑住,不仅如此,新生的气罩还比原来的更坚固,更耀眼,甚至呈现愈来愈强劲的势头。
他定眼看向城墙上,之间几个年轻人正和妖魔们缠斗在一起,手中斩妖刀上不断有轻白的光芒闪现,逼得与他们对阵的妖魔不断后退。
只是从少年们的动作来看,他们对这股力量的运用还不是很纯熟,控制得也磕磕绊绊。
“不过一个晚上,徐幽水竟然教会了这么多人吗?”郭必安皱了下眉头,眼中贪婪的光芒一闪而过,“调动所有力量,统一进攻城西!”
“是。”
“对了,怎么不见‘他们’上战场?不是说了让派他们去吗?让这些昔日同僚自相残杀,这可是打破那些士兵的士气的秘密武器。”郭必安问道。
伺候的人伥低头回答道:“属下正要禀报,那群半兽他们叛变了。”
“什么?”郭必安有些吃惊。
“临上阵前突然倒戈,说是要他们来投靠我们,只是被徐幽水一时逼急了,但是如今清醒下来,觉得还是不能帮着妖魔打自己人,吵着要走。”
“岂有此理!这群蠢货拿我当猴耍!”郭必安恼怒道,“统统给我绑了押下去!告诉他们,要么去帮我们攻城,要么被我们杀掉!”
“是!”
天色渐渐亮了,难熬的一夜终于过去,妖魔们在将近天亮的时候退却,众人得以喘息,除了巡逻警戒的士兵外,其余人都窝在城墙上睡成了一团,刀剑抱在怀里,随时准备再战。
季沁被一阵红豆饭团的香味吵醒,可是意识虽然清醒了,身体却依然沉重地动弹不得,不一会儿,那饭团被喂到了嘴边,季沁嗷唔一声吞掉,嚼了两下就囫囵咽了下去。
“我答应主母会好好照顾你,如今却让你受这种苦,真是没有面目见她。”有一只手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而后有幽幽的叹息在她耳边响起。
季沁用力睁开眼睛,看见徐幽水正跪坐在她身边,她脸色极为差劲,隐隐有青白之色,徐幽水看她醒过来,收起了脸上忧虑,将手中饭团递给她,严肃道:“吃上一些,然后将你的同窗们叫过来,我有话交代。”
季沁点头道:“好。”她是最早接触到“正气”的人,昨晚城破之后,在巷战之中,众同窗身上正气爆发,许多人还有些懵懵懂懂,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季沁却立刻明白了过来。虽然觉得自己的阅历和能力还不配拥有这种力量,但这力量选择了他们,他们也当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