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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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晓晴发现自己的订单被退回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反复核对了三遍,才确信自己是被那个业内口碑第一名的杀手集团给退订了……对方赔偿了一笔数额庞大的违约金,这笔违约金足够一个四口之家在末日里富裕地度过半辈子,但对聂晓晴而言,她要的不是违约金,而是切实地抹杀掉目标……

    唐千鹤,这个名字前后两辈子都扎在她的心上,像一根毒针,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聂晓晴就生出一股破坏的冲动。

    当聂晓晴还叫“龙彩儿”的时候,她曾经站在人生的巅峰,异能、财富、名望,全都有了。她春风得意,她无所不能,唐千鹤却在这时找来了,踏碎她的王座,将她狠狠踢在地上,毁了她最引以为傲的异能,甚至还想要她的命。

    在那个时空乱流里,龙彩儿曾万念俱灰。飓风从她身上刮过,能量急剧流失,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在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属于医院的雪白天花板。

    没有人知道时空乱流里究竟会发生什么。唐千鹤的异能等级连降两级,池上年龄缩减,龙彩儿则失去她的异能,还有她的脸。

    她从时空乱流中捡回了一条命,醒来时得知自己回到了2020年的7月,离末世开始还有五天。

    四肢全断了,头脸血糊糊一片,右边颧骨和鼻梁骨严重磨损。所幸她虽然丧失了所有的异能,但身为异能者的强韧体质还在,被人救回来后,断掉的骨头一点点地长了回来,但毁容的脸却像噩梦那样笼罩着她……比噩梦更可怕,因为无论白天黑夜,只要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或者别人看到她时脸上露出的惊恐,她就会一次次地想起自己已经毁容的事实,然后痛苦与憎恶就一次次地涌出来。

    最后是聂青青替她安排了一个整容师,在那张夜叉般的脸移植了人工骨骼,垫了硅胶,大面积植皮……才给了她一张新脸,也给了她一个新的人生。

    她很感激聂青青,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对她出手。但聂青青真的太碍事了……只要聂青青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能接近的权力中心。

    聂冲夫妇对她其实不错,但谁的骨肉谁心疼,即使她龙彩儿做得再多,那也是个“外人”。

    所以她一手谋划了那起绑架案,亲手将聂青青推向了鬼门关。

    聂青青命大,没死,但她再也不可能睁开眼睛了,她成了一个活死人。

    到了这一步,龙彩儿才允许自己稍微悲伤一会儿:其实她们也有过不少美好的时光,自己并非铁石心肠,只是想要的更多……*太多,就顾不上做一个好人。

    聂青青成了植物人,聂冲夫妇痛失爱女,膝下又无其他子息,龙彩儿作为她最好的闺蜜,在三个月之后向聂冲夫妇敬了一杯认亲茶,名正言顺地继承了她的一切,从此作为“聂晓晴”活下去。

    你的父母,我会替你照顾。你所恋慕的对象,我会替你追求。如果你还有感知,不要怨恨我……这世上的事,原本就是弱肉强食。要怪,就怪你前半生的命太好,对谁都没有戒心,才让我轻易得手。

    聂青青钟情于北归,恰好,龙彩儿也对北归颇感兴趣——女人有时很神奇,只要一瞬间的感觉对上了,她对一个威胁过自己生命的男人也能产生好感。上一世北归曾让龙彩儿大半年不得离开自己的“宫殿”,但她这一世却在和对方的数次接触中,喜欢上了这个有着阳光笑容的男孩子。

    在北归之前,她喜欢过许多男人,最迷恋的是那个叫修生生的异能者,可惜他们有缘无分,对方死得太早……而这一世里,修生生成了变异人,她最憎恶的变异人。

    聂晓晴曾在上一世里遭到了某个变异人极不人道的对待,这使她敌视所有的变异人。这一世的修生生是个不折不扣的变异人,仅此一点就让聂晓晴无法接受……更令她感到羞辱的是,修生生竟曾当着所有人的面,宣称无法接受她作为苍龙联盟和天人帝国之间的和平大使,如果不换人,谈判就破裂。

    靠着自己对未来的了解,她在苍盟立下无数功劳,从没人敢这么说她……就算苍盟里的人都清楚她敌视变异人,但当她说自己要担任外交大使,他们还不是乖乖地投了赞同票?

    从没人,敢像修生生这样,将她看得一文不值,比车轮下的泥泞更低。

    她对修生生彻底死心了,不但死心,而且还怀着一丝怨毒,只是她清楚,对方不是她现在能惹得起的人物。所以她忍下了,将所有的不甘与怨愤压在心底。

    她一点点地向上爬,从“龙彩儿”到“聂晓晴”,这其中经历了多少艰辛……她比所有人都努力,理当得到上天的嘉奖。然而她看到了什么?在她以为自己的人生终于要回到正轨的时候,唐千鹤竟然又出现了!

    ——这个……恶鬼一样的女人,阴魂不散……你又想夺走我的人生吗?

    聂晓晴睁大了眼,忌惮又憎恶地盯着唐千鹤……她要看清楚对方究竟想做什么,看清楚这究竟是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唐千鹤”。

    只是一个晚宴的时间而已,太匆促了,聂晓晴无法确定。

    但不论是不是那个“唐千鹤”,聂晓晴都已经感到了深深的威胁。

    那天在晚宴上,唐千鹤是与天人帝国的教皇一同出现的。聂晓晴不敢轻举妄动,暗地里派人调查这个“唐千鹤”的相关资料,明面上,她找到了北归,向他提出了那个交易。

    如果不是唐千鹤给了聂晓晴危机感,她不会急着向北归提出交往;但她要是一点都不喜欢北归,她也不会用那么珍贵超高级晶核去交换一个前景难明的“交往期”……

    北归身后是整个北家,得到他就等于得到了东南亚最大的势力,聂晓晴颇心动。可她一直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事情还没十足把握之前,就让她拿出那枚世上第一无二的晶核,她其实十分肉痛不舍。

    尽管这样她还是拿出来了,作为她最有价值的筹码,代表着她的诚意。

    她待他那么与众不同,他却回报给她羞辱。

    白色的大理石桌子上,金属盒子静静打开,里面躺着世上唯一一枚超高级晶核,半透明,漂浮着波浪状的蓝光。它看起来和月光石有些神似,可月光石不过是一种供人观赏的石头,它拥有的却是足以改天换地的巨大能量。多少人为了这样一枚晶核不顾生死,而他却像丢烫手山芋那样丢回给了她,他说他有喜欢的人,所以不会接受这份交易……

    她失望,愤怒,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努力了那么多年,最终却输给了一个他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难道不是吗?不论上一世他们有过什么恩怨纠缠,这一世他才刚认识唐千鹤而已……眼里却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

    他要喜欢谁都可以,但为什么偏偏是唐千鹤?

    看着金属盒子里的晶核,聂晓晴咬紧了牙,握住了自己的右腕——那里空空如也。

    时空乱流抽走了她的能量,也让她的异能等级跌到历史最低。她的右手上寄居着眼睛与嘴唇,它们与她的异能等级紧密相连,因为她异能等级太低,它们陷入了沉睡,沉睡的它们带走了她的右腕……所有人都以为她的右腕是天生残疾,其实并非如此,它只是萎缩了。

    这些年她在面对外人的时候,右腕始终戴着义肢,但她从没忘记“小右”的存在,她知道,只要自己的等级达到某个程度,她的“小右”还会回来,带着“吞噬”回到她的身体里,到时候她就可以和上一世一样,用“吞噬”吸收一个又一个异能……

    食用晶核的时候,并非晶核越高阶就越好,e级的异能者吞下超高级晶核,下场极可能是爆体而亡。聂晓晴原想等自己升到3a,再使用这枚晶核,但现在她没有时间了。

    “唐千鹤”这个名字就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刀,燃烧着她的理智和耐心。

    别人永远靠不住,连雇佣的杀手也可能撕毁订单,所谓的“业内口碑第一”屁都不如。既然这样,她就靠自己这双手,亲自收拾了那个贱人。

    聂晓晴拈起了那枚超高级晶核,正要将它放入嘴中,突然屋里的有线电话响了起来。

    是苍盟的内部电话。

    女人皱着眉,放下晶核,转身去接了电话。

    她单手握着听筒,听着那一头的汇报,慢慢地,眉眼舒展开来。

    “先将他绑着,等我过去。”她带着笑意,语气轻快,“放心,死不了的。”

    挂掉电话,女人姿态从容地来到换衣间,给自己换上了一条茜红色的优雅套裙,对着镜子,抿了抿两鬓的刘海。

    很满意。

    “比上一世来得早呢……不过这样更好。”

    她轻轻一笑,望着窗外开始漫起阴霾的苍穹。

    ……

    在北纬六十度和西经三十度交汇的上空,一架飞艇正以它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向东北方驶去。

    它从加拿大东部出发,历经九个小时,越来越接近此时客运目的地——利贝诺群岛。

    利贝诺群岛分为七个区,但只有精英区存在飞艇起落场,所以飞艇理所当然地朝精英区飞去,然而当它到了精英区的上空,飞艇里的人却发现,起落场上已经没有能容纳一架飞艇的地方了。

    目之所及俱是丧尸化的海洋生物,丧尸海蛇盘曲在信号杆上,吞吐蛇信;跑道成了丧尸螃蟹的丧尸鱼的天堂,它们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仿佛蜂巢里的工蜂。十几个的人类丧尸麻木地走着,不时与滴着腐蚀性粘液的巨型魔蔓擦肩而过……

    飞艇起落场一直是利贝诺统治者们的重点管理领域,如今竟然成了这副景象,不得不令人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或许整个精英区都已经沦陷在丧尸的铁蹄下。

    本杰明骂了一句脏话,抱怨:“那些‘精英’在干什么?平时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这才几天,a区就成这样了?”

    修生生对酒井兰说:“开启手动航行模式,我们去‘波士城’。”

    波士城是a区居民的聚集地,位于波士城中心的海明院更是整个利贝诺的政治枢纽,利贝诺一半的武装力量都集中在海明院。如果连海明院都已经沦丧,那a区也就完了。

    十分钟后,最坏的揣测被证实了。

    整个a区,已经彻底沦为丧尸的血食场。

    飞艇悬在了a区上空,过了一会儿,缓缓朝利贝诺的其他区开去。

    它经过一个又一个区,地面上的风景大同小异……最终,它来到了f区。

    f区当年被开发为核能实验区,上面充满了因为辐射而变异的动植物,直到一年前,天人帝国掌控了利贝诺的主要话语权之后,才在修生生的要求下,单独划出了一块“安全区”。

    现在这个“安全区”似乎发挥了意料之外的作用。

    飞艇在f区上空盘旋了一会儿,在安全区里的幸存者的配合下,靠近了安全区内的一栋大厦,飞艇里的人依次跳到大厦的天台上,只剩本杰明和酒井兰还在飞艇中——他们要负责去找个地方降落飞艇。

    f区上除了“安全区”,到处都是致命的辐射,这也是丧尸们不愿意接近f区的原因。幸好本杰明的光障可以短时间隔绝辐射,所以当酒井兰将飞艇停靠在一片靠海的沙滩上后,由本杰明带着她回到安全区。

    他两人回到“安全区”的时候,修生生和北归已经将情报搜集得差不多了。

    总结来说就是,数日之前,有一小群丧尸鱼无意间发现了利贝诺群岛这个充满美食的地方,于是接下来种族的对抗史开始了。利贝诺群岛上不乏天人与异能者,然而很可惜,虽然过去三年能力者们获得了丰富的对抗丧尸的经验,但他们并不知道改怎么用这些经验对付绵绵不绝的丧尸鱼……

    第一个沦陷的是七个区当中武力值最渣的b区,随即与b区接壤的c区也挂点了,a区的精英们手忙脚乱,自顾不暇,各区沦陷的图像一帧帧地传进中控室里,但他们无能为力,只能固守在波士城里。

    他们亦试图联络身在外地的修生生等人,然而因为灾难刚发生时才六月初,全球的电磁波信号都极其不稳定,尽管他们有改良过的无线电波机器,也无法向外面发送有效信息,所以直到十二号上午,也就是昨日上午,他们才联系上了修生生等人——事实上,就在同一天下午,波士城终于被攻破了,精英们带着一部分之前从其他区逃过来的难民,仓惶地坐上了最后的交通工具,退守核能区——应该庆幸丧尸鱼们都对核辐射本能地畏惧,所以才留下了区这最后一片“净土”,精英们得到了喘息的时间,并最终等到了修生生他们的救援。

    如果说以上这些信息都是明面上的时事要闻,那么唐千鹤从“前任准丧尸”那里得到的,就完全是“内|幕消息”了。

    据这名曾经被丧尸鱼感染成游荡者,眼看就要彻底转变成丧尸,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唐千鹤用异能救回一命的低阶异能者介绍,他在失去身为“人”的意识的那段时间里,感知到了丧尸的世界,而他从那个世界里得到了几个重要讯息。

    第一、丧尸王是由人类女性转变而成的,所以确切的称呼是“丧尸女王”。

    第二、丧尸女王统领着所有的丧尸化海洋生物,以及被丧尸海洋化生物感染的人类丧尸。丧尸女王与她所统领的丧尸们之间存在某种生物电上的联系,一旦女王死了,它所统领的这些丧尸都将陷入混乱,混乱的结果不明,但很可能是整个族群的灭亡。

    第三、丧尸女王将它的新巢穴安置在了“人工岛”上,所以现在“人工岛”是整个利贝诺最危险的地方,丧尸女王在那里,所以她麾下最厉害的几名悍将,包括丧尸化蓝鲸,都驻守在那里。

    情报整理完毕,大家开始讨论战略方案。

    宋必方:“岛上配有小型核弹吗?有的话能不能直接用核弹炸掉人工岛?”

    修生生:“虽然海明宫里有控制核弹的系统,但人工岛上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绝不能受损。”

    简妮:“我也不赞成用核弹,糖糖想要丧尸女王的晶核,如果晶核被炸碎,找起来会很麻烦。”

    宋必方:“……”

    本杰明:“丧尸女王在‘人工岛’的话……我们直接乘坐飞艇过去怎么样?”

    精英区幸存者a:“现在人工岛和精英区上都充满了巨型魔蔓,飞艇降落到一定高度后就会被它们袭击,非常危险。”

    酒井兰:“那就坐潜水艇。”

    精英区幸存者a:“这个,我们有五艘潜水艇,但在来核能区的途中遭到了丧尸鱼的攻击,全都不能用了……”

    唐千鹤:“损坏得多严重?”

    精英区幸存者a看了这个外来者一眼:“损坏的地方主要集中在涡轮发动机叶轮上,运行的时候一些丧尸鱼卷了进去。还有一些零碎的问题……”

    唐千鹤:“我应该能修好它。”

    精英区幸存者a:“……”=口=

    北归:“那么潜水艇有了,接下来,绕过精英区直接去人工岛……”

    精英区幸存者b:“这个恐怕不行。‘人工岛’四周有数只丧尸化蓝鲸在护卫,一旦有东西从海中接近人工岛,就会被它们攻击。”

    北归:“唔,那就只能走陆路了……说起来,‘人工岛’是什么玩意?我在利贝诺住了好几年,从没听说过。”

    酒井兰:“前年修建的,你不在。”

    北归若有所悟,瞥了修生生一眼。

    “从精英区有一条海底隧道能通往人工岛。”修生生说着,指了指利贝诺模拟沙盘上的某一处:“我们乘潜水艇,在这里着陆。”手指缓缓移动,“然后沿着这条路前进,经过铁索桥,到达海底隧道的入口。”

    北归也觉得这是最好的策略,同时他提出了另一个着陆点——那个着陆点更靠近海底隧道入口,但附近很可能正逡巡着丧尸化蓝鲸,所以只能作为备选方案b。

    “第一优先的是杀掉女王。”修生生说,“如果我没估错,女王应该就在人工岛上最显眼的建筑物里。”

    唐千鹤皱眉:“我没去过人工岛,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建筑物。”

    本杰明笑得有点不怀好意:“放心吧,等你到了那里立刻就知道了。”

    唐千鹤斜眼瞟他。

    修生生想了想,温和地对精英区幸存者说:“‘圆舞号’的建造图纸你们带过来了吗?”

    ……

    傍晚,天空出现了巨大的火烧云。

    两艘小型潜水艇从核能区下了水,悄无声息地驶向了精英区。

    幸存者们提供的潜水艇有大有小,大的太大,容易引起丧尸化蓝鲸的注意,必须pass;小的又太小,仅能容纳两人,中等型号的只有一艘,可也载不下所有人……

    最后唐千鹤和池小楼同乘了一艘潜水艇,其他人在另一艘潜水艇上。

    两艘潜水艇逐渐接近了着陆点a,潜水艇里的人观察了一下,确认这里并没有丧尸化蓝鲸。按照之前的商定好的策略,接下来由体型较小的“海燕号”潜水艇,即唐千鹤他们乘坐的这艘潜水艇前去探路,如果着陆点b也没有丧尸化蓝鲸,那么所有人就在更靠近海底隧道入口的着陆点b登陆。

    这次行动让唐千鹤对池小楼刮目相看,别看人家年纪小,连潜水艇都会开!这也是为什么池小楼能成功挤掉北归一众人等,和唐千鹤同一艘潜艇的原因……

    事实证明,掌握一门常人不具备的驾驶技术十分重要,能在关键时刻让你脱颖而出……

    “海燕号”越过了着陆点a,缓缓向着陆点b驶近……

    火烧云倒映在海面,壮美艳丽;海面之下,暗潮汹涌。

    海燕号来到了着陆点b,观察了一阵,发现这里并没丧尸化蓝鲸。

    唐千鹤和池小楼都松了一口气,正要折回去通知另一艘潜水艇,海的深处却游出了一个庞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