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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卫将离对皇帝是这么说的——剑圣新丧,东楚的魔道匪类一定会群起而动,赶赴此地。如今离楚京尚且路遥,万一有歹徒冲撞圣驾如何是好,为免意外,不如让陛下扮作他人。
本来皇帝是宁死不从的,可才到了第一天,就抓住了几个窥伺的可疑人物,还未等逼供人就吞毒自尽了。卫将离推测抵达楚京前必有贼人向皇家车队动手,目标不是皇帝的项上人头就是剑圣尸身。
皇帝这才了解到事态的严重性。因为不想再看到赫统领一脸苦逼的表情,皇帝这才私底下答应了变装。
——可是朕只答应扮作他人,并没有答应扮作妇人。
卫将离又是这么说的。
“陛下扮作侍卫也行,会骑马吗?”
……不会。
“拿得动剑吗?”
……可以拿一小会儿。
“那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在车队里,既不想扮作侍卫在外面风餐露宿,也不想折节做内监,就只能干脆扮成卫将离了。反正现在魔头出来了,加上卫将离一向凶名赫赫,黑白两道没人敢动她。
只是皇帝女装play意外地违和感零,加上卫将离身边的月蕊非常会化妆,一番收拾出来简直是个盘靓条顺的高个儿大美人。其他人都不明所以,只觉是皇帝由上哪儿捡的新欢,而才刚入队的闲饮兄就更不明所以了。
“刚刚那位姑娘是——?”
“皇帝的小老婆,你别想了。说正事,我觉得这事情不简单,先是给我下毒,妄图借剑圣的手除了我,又给剑圣下毒,借我师兄的手除了剑圣,等于说在明面上不费吹灰之力干掉了东西武林两边的扛把子。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定然既能和西秦皇室搭上关系,又能在诸子剑阁说上话,你猜到底会是谁?”
闲饮一脸并没有在听的神情,眼巴巴地看着刚刚那辆载着紫衣姑娘的马车远去,那车里的人还瞪了他一眼,顿时心驰神往道:“楚皇有多少个这样的小老婆?”
卫将离道:“听人说有一百二十多个吧……嗨嗨嗨,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闲饮继续神往道:“你说那位姑娘要是一生老死宫中多可悲啊。”
卫将离沉默片刻,道:“你想怎样?”
闲饮直截了当道:“楚皇那么多小老婆,肯定照顾不过来对吧?何必耽误人姑娘的青春呢,本人身长七尺三,相貌堂堂,平生不酗酒不采花,你看我有多大机会把人拐走?”
卫将离似笑非笑道:“那可是皇帝的宠妃,对皇帝死心塌地一体同心的,你有自信拐得走?”
闲饮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整日与他人使劲浑身解数拼得你死我活只为跪求一人垂怜,哪儿及得上被一人捧着疼?”
卫将离的笑容淡了一层,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妹子自当全力支持。别的事儿便不麻烦你了,现在那位殷姑娘正假扮我为我防范刺客,你若有心,明里暗里保护好她的安全便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闲饮眼睛一亮:“真的?”
卫将离点头道:“对啊,要是晚上再有哪个不长眼的魔门来袭击他,你如神兵天降一般英勇出手,必能虏获芳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闲饮听了顿时心花怒放,道:“不亏是哥哥们的亲妹子,为兄这就去了,你自己多注意安全。”
看着闲饮被坑犹然不觉的背影,卫将离反省了片刻,低头拨弄起了手腕上的凤眼菩提佛珠,喃喃道:“是啊,哪儿及得上被一个人捧着疼好呢……”
入夜时分,因昨夜遭受了刺客袭击,为防刺客再袭击,并不在城镇的临时行宫里休息,而是在一处平坦开阔的地带扎营,一千禁军换成三班,轮番休息,警戒非常。
“皇后娘娘,这就是布防布置了,按理说防御刺客当是足够。但娘娘对江湖上的高手所知甚深,不知这般布置是否足够?”
“二流武夫是不敢进犯了,一流的也得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可能被射成筛子,不过若是超一流的,那就不好说了。”
赫统领道:“这末将便不明了,便是武学臻至极限,至多如当年的剑圣一般,单枪匹马杀入敌军之中,所过之处皆成血海。可人力终有极限,世上当真有那等近乎鬼神的武者存在吗?”
卫将离想了想,道:“怎么没有,你可见过苦海三位佛子动手?”
“这……”赫统领迟疑道,“苦海佛子德高望重,末将只听过佛子佛学造诣,至于武学修为,却是不明。”
卫将离道:“我小时候见过我师父夫昂子与苦海另一位佛子温衍大师,两人互相切磋。温衍大师修行的乃是诸法无我印,论起破坏力,在整个佛教当中都是当之无愧的无上境界。我那时年幼,师父不准我看,两人去了隔壁的山上,有说有笑地去,有说有笑地回。待到我次日上山跑圈锻炼体力时,只见得方圆半里的地方全部静得连只蚊子都找不到,地上更是草木摧折,五人合抱的树木断了一地,断口处都是凹进去的掌印。”
赫统领嘶了一声,道:“武道极致,竟至于此。”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能对付的自然会让你们对付,不能对付的,我自会托人找些臂助。”
这就是娶了个武斗派的皇后的好处,出门在外,面子在哪儿都能卖得出去。
赫统领如是想着,忽然大帐外一阵喧哗。
“有刺客!!!”
赫统领与麾下部将纷纷按剑而起,卫将离耳尖微动,拍了一下桌子,道:“别乱,先去保护太子,陛下身边有人保护!”
“可是——”
“太上皇命你听我的,不是吗?”
赫统领犹豫了片刻,出帐令精锐将太子所在的帐子重重保护起来。而卫将离则循声往刺客所在的地方走去。
这片扎营的地势十分开阔,是以那些刺客都很快被发现,远远地能听到闲饮的骂娘声和刀剑交击的声响,而且那声音正在慢慢淡去,想来刺客已经快要被击退了。
本来有闲饮和陶书生在,刺客之流当是没问题,但卫将离还是莫名有些忧心。
见左右情形混乱,卫将离转身走向皇帝所在的大帐。
比之外营的混乱,此处要安静许多。火把劈啪作响,守护在大帐外的侍卫都如同石雕,见她来了,面无表情地行礼。
“皇后娘娘,刺客来袭,外面不安全,还请回营帐。”
卫将离看了一眼那侍卫,问道:“陛下可休息了?”
那侍卫道:“陛下已休息了,皇后娘娘请回吧。”
奇怪。
“好吧……陛下既然已经休息了,我就不打扰了。”卫将离作势要走,余光瞥见那侍卫眉间稍松,突然猛地转身冲入皇帝营帐内,一眼便看见一个陌生的黑衣人背对着她。
“来人!”
卫将离这一声刚喊出,后颈便是一记沉重的击打,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
背后利刃挥下的破风声刚响起,便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不要杀她。”
“可是她看见了……”
那声音继续道:“没看见,没事,皇帝不在这儿,不要白白招惹别的麻烦,这次先撤退。”
“但此女来路不简单,为保万一,不如……”
那声音顿了顿,道:“准。”
随后卫将离只觉得脖子处被人按住,刺进去一根针样的物事,随即一片阴冷的感觉从颈侧的血脉处蔓延开,混合着脑后粘腻的血腥,她很快意识模糊起来,最后只能从迷蒙的眼缝里看见一双缂丝靴子从自己身边走过,那身形极其眼熟。
……好像一个人。
……
“雪川,你心不静。”
月下松亭,一个老者,一个年轻人,一张棋盘,分明是恬静的画面,却平白溢出几许针锋相对的气氛。
“这便是徒儿不得遁入空门的缘故,六根总栓在他人身上,成不了佛,便只能堕魔了。”
老者叹道:“阮清沅虽迂腐了些,可你不该杀他。”
捏着黑子的人笑着反问道:“师父以为,何谓该,何谓不该?因果业报,昨日他伤得人经脉俱断,今日怎轮到他了,性命便要贵上三钱?”
“为师不与你强辩,只知此事是将离的决定,你又何必执着?”
白雪川目光平静道:“师父不执着,圈养的堕入魔道,放养的以身饲虎。只是饲虎又岂是她所愿?她那般肆意放达,被人以万民为挟,要她剔得一身逆鳞,入是非之地,争些是非之人,师父便不心疼?”
老者再度沉叹一声,道:“为师又何尝不明她的苦处,可正是因为明了她的苦处,才不得插手她决定的事。”
“那师父又何必拦我?她为万民,我为她,有何不可?”
老者凝眉道:“可你嗜杀成性,你可知剑圣一死,东武林大乱,又要生出多少是非!”
白雪川摇了摇头,淡淡道:“我若真嗜杀成性,当要先尽诛殷氏皇族,何必与阮清沅过不去。”
老者疑道:“你想到什么了?”
“师父教养我这些年,怎还不知我是个喜欢斩草除根的人?杀了一个阮清沅,躲在背后毒害阿离的人或早或迟就该浮出来了,阿离聪慧过人,应当也发觉了……”
说到这,白雪川忽然打住话头,眼睛闭上,睁开时,眼底寒芒微动。
老者见他起身,心下担心他又要对殷氏皇族出手,道:“你要去哪儿为师本不管,但你若要对殷氏皇族妄动杀机,为师必将你带去苦海浮屠关上十年。”
“不杀人,阿离遇险了,我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