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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宁为玉碎
“师兄,老实说,我之前输给你的那四百六十七回并不是因为我打不过你,是因为的惦记你眼神不好,每次打架的时候我都目中无人,这才输的。”
“哦,那多谢阿离往日手下留情。”
“不谢,你看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要文明点,就算你想要玉玺,也请用迂回一点的方式。我出来打架的,身上怎么可能带块玉玺来?你在这儿压着我也没用不是?”
“那可说不准。”
“有什么用?”
“严刑逼供。”
——你一个修佛道的,说话这么容易让人往奇怪的地方想,佛祖知道吗?
人在和人保持一臂远时会很放松,如果有陌生人超过这个距离,就会本能地警惕起来;就算是亲近之人,若是靠得有小臂那么近,也会精神紧张。白雪川就算有个这样不太好的习惯,因为从前书看太多,眼神不太好,想看卫将离时,人总会贴得特别近。
纵然糙如卫将离,有时候也会被弄得不知道往哪儿看。
她只能暂时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之前律藏大明王说的……你修了无明灭相,可是当真?”
大日如来印虽为密宗功法,却是佛门正派之学,比她的速成123言情诀正了不知道多少,就是这么正直的功法都拯救不了白雪川的三观,可见他得难搞成什么样。
“阿离在意这个?”
“当然,师父总说你心性不稳,万一哪天我非得上哪个癔疯大夫家里捞你,我总得知道你的病根儿在哪儿,好对症下药。”
“师父多虑了,药自然是有的,只是……”手指抚过卫将离耳侧的发丝,白雪川垂眸道:“药太甜,舍不得吃。”
卫将离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却闻白雪川一叹,说道:“彼时我总想着你长大了,总算学会咬人,不至于被别人欺负了去,又唯恐你你咬了别人,被别人牵走了。”
“……这又是从何说起?”
“可能病得久了,耐性也差了。”白雪川低头像是要去咬卫将离的脖颈一样,在她耳根下说道:“若是有朝一日我遏制不住嫉恨,出手杀了殷磊,你当如何?”
“我欠你一条命,不能如何,至多出于朋友之义,在东楚留上十年,辅佐他后人坐稳东楚。”
这就是卫将离的处事方式,就像她当年误杀义士,也不会终身愧疚,而是去了义士家乡,荡平其家乡周围方圆百里十余贼寨,还其家乡之人太平,再去义士陵前跪三天,全了愧疚之心,这才将一切揭过。
她就是一旦欠了别人什么,嘴上不会说什么,转头就一定会去用行动来说话。
卫将离隐约有些不安,从律藏大明王说白雪川要入无明灭相之境时,白雪川的状态就越来越奇怪。她看不到白雪川的神情,却能感觉到对方伏在自己身上的胸腔在震,像是在笑。
耳畔一字一顿地传来一句她最怕听到的话。
“你对得起天下人,何以独负情……何以,独负我?”
天下人欠了卫将离,卫将离又欠了他,他若不想去找卫将离偿债,就只能去找天下人的麻烦了。
因果循环,不外如是。
卫将离看不到的地方,白雪川那双澄澈空明的墨眼,此时正暗色笼罩,像是随时要择人而噬。
“皇后娘娘可在?您叫我保管的东西要不要——”
怎么这个时候来?!
卫将离是躺在车上的,一听到外人声音,便觉不妙,抬手一肘击碎身后车板,灵活地从车板下寻衅脱身,一抬头,却见原地只剩下一面飘飞的车幔。
——真是不能更坏了。
天隐涯一门若是有什么特别的绝学,那多半就是“闲庭步”了,一旦动身,便形同幽魅,神鬼难察。
待卫将离发力猛地追过去时,那让她交代寄存东西的人已经生死不明地倒下了,旁边白雪川正拿着一方玉白印玺察看,忽然眼中微凝,手指微微发力,那玉玺竟就此四分五裂。
“玉玺此等重要之物,你怎会交给他人?阿离,真的在何处?”
……马婕妤家的手艺连两息都没蒙得过,真是无良商家。
卫将离已经顾不得思考个中细节了,见障眼不成,转身就跑,这次用上了十足的力气——她知道那玉玺让她在系统里找了个芥子袋装着,以白雪川的精明,再让他找到,那什么都完了。
岂料这林子地势复杂,绕了两圈,白雪川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卫将离便知道又陷入兰亭鬼客的迷宫里了。
——难怪呢,他俩会凑在一处,多半是笃定她身上有玉玺。
兰亭鬼客自一处巨树后绕出,道:“事已至此,已无挽回余地,天下交兵在即,卫盟主还是好生顺应大势吧。”
“是吗?”
卫将离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过来的白雪川,把玉玺拿在手上,挑眉道:“我倒是不敢苟同。”
“你还有何退路?这场江山斗局,是你输了。”
“看来我还真是蠢……不过蠢归蠢,我到底是比你们狠的。”
卫将离一咬牙,在白雪川察觉到她的意图前,五指发力,前朝传国玉玺,基座上出现了丝丝裂纹随着一声崩裂,“传国玉玺”四个字,就此四分五裂。
……
“好一个卫盟主。”
兰亭鬼客把玩着手里的碎玉,道:“换了世间任一人,都不会如此果决。传国玉玺镇一国气运,有无玺则无国之说,玉玺一毁,真正的天下大乱即将来临。
“世人所谓口口相传,不过是为自己争权夺利寻个借口而已,便是没了传国玉玺,他日又指不定会冒出些传国帝冕、传国宝剑云云。”
兰亭鬼客道:“只是如此一来,匈奴那处的人得不到谕旨,怕是不会出兵。”
“那又如何?有呼延翎在,只缺一个东楚疲弱的证据,要匈奴出兵,何其容易。”
“但传国玉玺被令师妹毁去,此路不通,你又有何打算?”
“此路不通,通上路。”
“你要回楚京?”
“病根还在太后身上,阿离若是聪明的话,也该想到了。”
兰亭鬼客看着北方楚京所在的地方微微出神——楚京要更乱了。
另一侧,卫将离脱身之后,便一路向北疾行,在一处闹市口留下暗号,让盟中兄弟密切注意西秦动向,正要回去找殷磊的人时,忽然看见几个形貌略略有异的人。
他们都是如她一般的碧色或是褐色眼珠,虽然穿着汉服,腰间挎刀的方式却是北狄的。
卫将离一看,就想起了白雪川联系的匈奴人是来接呼延翎的,心中存疑,便悄悄跟了上去,直到一处客栈外时,才小心敛起声息来。
只见二楼窗口处的半个花白脑袋,卫将离略一回忆便认出了那窗户中的人。
——呼延翎还未走远。
想想也是,所有人都想着呼延翎既然已脱身,势必要竭尽全力赶往匈奴地盘,哪知他还敢在苦海山下好整以暇地住了下来。
这气度倒也真是有前朝风范。
卫将离藏身在一处树后暗想间,忽然眼一凝,看见那窗口一个少年身形正站起来为呼延翎斟酒。
……卫霜明。
……
闲饮隐约觉得他好像被翁玥瑚讨厌了。
他跟卫将离那等糙人混久了,当年世家公子的形象基本上被他彻底忘在脑后,整天跟着瞎胡闹,对女孩儿家的心思又没那么敏感,能让他察觉到翁玥瑚可能讨厌他,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哪儿得罪她了?
闲饮抱着一盆猫饭想了一会儿,觉得可能今天是那颗人头恼住她了,待吃完后,打算去把人头换个地儿扔时,翁玥瑚又过来,面无表情地给他扔了一条擦手的布巾。
“不必勉强,虽然我种了六个月的满月茶树被你毁了,但好歹你是我救命恩人,这种事不需要你做,先放下吧,我等下要送宫女出门,让她带走便是。”
她就是这样,闲饮虽然会被她时不时地刺儿两句,但该被照顾的一点儿都没少。待问起来时,翁玥瑚又说无需多想,她对卫将离也是这样。
到底啥意思,闲饮也没敢多问,只觉得自己莫名有点怵翁玥瑚,但又听宫里风言风语地传来对西秦人的嘲讽,闲饮又觉得翁玥瑚这样和亲的妹子可怜。
“那个……要是有朝一日两国交兵不可避免,你是不是会被殷楚皇室关到后面的冷宫那种地方?”
翁玥瑚倒是很冷静,一边做着绣品一边道:“你想多了,敌国的女人,是会被直接赐死的。”
“啊?”
“放心,我已经散了西秦带来的宫女,到时就剩下我一个人,找你们帮忙带我走便是。”
闲饮听得也是有点心酸,道:“那你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指尖一痛,翁玥瑚握了握手指,道:“你也知道我一辈子都毁了。”
“啊?”
“我是说,毁便毁了,好在西秦对女人的教条没那么严,我回去再让母亲寻门亲事改嫁了便是。”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的,但闲饮明显能感觉得到这个还不到二十的小姑娘心中的郁愤。
翁玥瑚见他不语,抬眸道:“你可是看不起二嫁的女人?”
闲饮摇头摇得恨不得把脖子都摇断,连连摆手道:“我绝没这个想法!只是想着你要是再遇人不淑,以后就告诉我,我们盟中弟兄整天没什么事儿,打人的话随叫随到。”
遇人不淑……
翁玥瑚眼神莫名地看着他,道:“多谢你的好意,有这个时间精力的话,我还是希望你们把密宗灭掉,我和亲前去与那些密宗僧人待过一段时日,知道这些僧人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要为卫将离报仇的话,还是多养精蓄锐为她报仇吧。”
“武人废武比死还难受,这仇不能算,要不是东楚这边事多,我们早就把摩延提的金顶伽庐给掀了!”
翁玥瑚皱眉道:“只是废武?”
“是啊……还有什么理由?”
“你们难道都不知道?”翁玥瑚一脸古怪道:“密宗宝音王趁她武功尽废,又另外下了一剂虎狼药想让她终生难孕的事?”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