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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昭阳臊得不行,满脸通红地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瞧他,嘴里嘀咕着:“主子,这还是青天白日呢,就在大街上做这种事,亏您还是皇帝呢,羞也不羞?”
皇帝镇定自若地说:“朕不羞,情到深处难自制,能自制的就不叫爱了。”
听听,这还强词夺理上了!敢情这年头没脸没皮也能用一句甜言蜜语解释清楚了,昭阳不服气:“那,那满大街的人都能说自己情到深处难自制,岂不是京城处处都有人在做这没羞没臊的事儿?当真是世风日下。”瞥一眼皇帝,她噘嘴说,“还都是您这天子带头这么干的!”
她这样红着脸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皇帝一个没忍住,又要凑上去亲亲另一边的梨涡,被她眼疾手快地抵住了胸膛。
“不成,您不要脸,我还要呢!”她急了,转身就要走。
衣袖忽地被人拉住,皇帝慢慢地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小小的,滑滑的,就是十指交握时指腹还有些薄薄的茧子。他又心痛了,那滋味发作起来只觉得有针在扎他,明明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却吃了那么多苦,如今也还成日继续操劳着。
他低声说:“嫁给朕不好吗?别在司膳司做事了,你就该好好歇着享享清福。朕在前头打江山,你就在后头替朕呐喊助威,生一堆小萝卜头,这样不好吗?”
昭阳回头看他,平静地说:“您又来了,昨儿夜里才刚应下的话,今儿就又想收回去了?”
她把手抽回来,一脸惆怅地说:“您要真想把我忘后宫里头塞,您趁早说,我这当头就不干了。您要是先答应着敷衍我,等咱俩好上了,您又故技重施把我给弄进去,那我可活不下去了。”
“说什么胡话!”皇帝蹙眉,“做什么动不动提这些死啊活的话,不知道朕听了会难受么?”
昭阳的声音低了下去:“那您也别再提要把我弄进后宫这种话了,您说了,我心里也难受。我说了跟着您,就一定会跟着您,不拘是做宫女还是将来出宫做平民百姓,总之我都是您的人。只求您别把我弄进那深宫里头做什么妃嫔,那些个东西,说得再好听也是妾。我不愿意做妾。”
她这句话叫他心头酸涩难当。她不愿意做妾,那就愿意这么没名没分跟着他了?那他成什么人了?这辈子连个名分都给不了心爱的人,他有什么资格去爱她?
皇帝踌躇着,和她一同慢慢儿地走在回宫的路上,侍卫和德安他们远远地跟在后头。
想了想,他说:“昭阳,其实很多事朕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嗯,您说,我听着。”她这会儿乖巧了,其实只要他不逼她,她就能乖乖的。
皇帝深吸一口气,想说点跟皇后和大皇子有关的事,可地点不对,时间不对,他总不好在大街上说这些无人知道的私事。事关皇储与中宫之首,还需慎重。
他心下一动,凑过去小声说:“这事儿干系重大,须得谨慎对待,朕也不好就在这儿跟你说了。这样,朕今晚上还没用晚膳呢,就让德安去司膳司点个卯,把你给拎来乾清宫伺候朕用膳,到时候朕与你细说。”
昭阳就这么斜斜地看着他:“主子,我瞧着这要跟我说些不知道的事儿好像不太要紧似的,您这如意算盘,怕只是要把我拎去乾清宫吧?”
“朕这叫两不误。”皇帝理直气壮,末了又弯起嘴角,心情大好,“有你陪着,朕也能多吃两碗。平日里牵肠挂肚的,寝食难安,瘦了一大截呢!”
昭阳拿眼看他:“我可没瞧出来。”
他拉住她的手往腰上乱碰一气儿:“穿着衣服哪里瞧得出来呢?你摸摸看就知道了。”
昭阳倏地抽回手来,满脸通红:“又来了!您这是哪里来的脸皮呢,大街上就敢动手动脚,也不怕人笑话!”
皇帝笑了,重新拉住她的手沿着大街慢慢往回走,路上都是来往行人,京城里的热闹是宫中远远不及的。他说:“成啊,你脸皮薄,不愿在大街上与朕亲近,听这意思,是要朕私底下来?”
呸!
昭阳红着脸瞪他:“您真是耍得一手好无赖,歪曲话的本事一等一的强!”
“横竖朕权当夸奖听了。”
宫道宽敞,两旁都是些热闹的店铺,这样牵着手往前走,恍惚间回到了江南的嘉兴小镇。只是那里没有这样宽敞明亮的大街,有的只是弯弯曲曲的胡同小巷,青石板,红灯笼,漫天的星光与暮春的暖风。
昭阳看看身侧穿着便装的贵公子,低声说:“主子,您不觉得咱们好像在嘉兴那会儿吗?没有别的人,只有您跟我。”
皇帝顿了顿,侧头看她,正色说:“不管在嘉兴,还是在京城,这个地方都只有你跟我。”
他伸手指了指左心房,眉梢眼角被夕阳余晖染成了柔和的色彩,就连那素来黑漆漆的眼珠子里都有橘红色的光彩漾开,温柔地倒映出她的样子。
她从那里面瞧见了此刻的自己,面颊绯红,眼波如水,像是一只熬过寒冬的花骨朵,终于迎来了春暖花开的这一刻。她从来没有这样美丽过,原来一个人在心动时,在爱上另一个人时,会变成这样好看的模样。
她静静地望着身侧的公子哥,那样好看的眉眼,那样清隽的面容,手上也忍不住握紧了些。
皇帝拉着她慢悠悠往宫门的方向走着,摩肩接踵的都是平民百姓,这滋味叫他觉得他们也只是对平凡的夫妻,能够执子之手便是得到了这天底下最大的幸福。
***
如意到了司膳司时,昭阳还没从承恩公府回去,倒是明珠与流云都在那里了。如意是知道这两人与昭阳同住一屋,这几日也一同去承恩公府办事,当下走过去问她们:“两位妹妹,请问昭阳在哪里?”
明珠说:“我们今天先回司里来了,侍郎大人找她有些事,她大概耽搁了,应该没一会儿也能回来的。”迟疑片刻,她对佟贵妃宫里的人还是很有几分忌惮,试探着问了句,“姐姐,是贵妃娘娘要找昭阳吗?”
如意点了点头,不说话了,就在那里候着。
等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昭阳才姗姗来迟,从司膳司大门口往里走。她身后跟着乾清宫的德安大总管,进了司膳司,德安径直宣旨,传司膳司典膳昭阳去乾清宫伺候皇上用膳。
如意没能说上话,见状脸色变了变,知道贵妃的计划得变动了,便趁着德安领人又出了司膳司大门时,也默不作声地回甘泉宫去了。
甘泉宫里,佟贵妃左等右等,就是没等来昭阳,好容易把如意盼回来了,开口就问:“人呢?”
如意脸色难看地很,低声说:“回娘娘的话,奴婢在那儿等了老半天,结果人是回去了,可后头还跟着德安大总管呢。奴婢没来得及传达娘娘的旨意,那头的大总管就直接帮皇上宣旨,将人领去乾清宫伺候皇上用膳了……”
佟贵妃气得脸色都变了,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出气,好半天才说:“好啊,这当头没她都吃不下饭了!乾清宫里头的宫女丫鬟是都死了不成?非得叫她去伺候着?”
“娘娘,娘娘您别生气,当心自己的身子!”如意上前扶着她,赶忙招呼杵在一边的几个宫女,“娘娘生气,都是死人不成?赶紧来劝着,帮娘娘抹抹背!”
四周的人都涌了过来。可佟贵妃难受的是心,可不是身子,当下不耐烦地推开他们:“成了,走开!都给本宫滚出去!”
除了如意,没人敢说话了。
佟贵妃昨儿夜里计划一整夜呢,这才好不容易想出个法子能默不作声地收拾那丫头,可这节骨眼上,人居然给皇帝先叫走了。她气,可也不能上赶着去乾清宫讨人,只能坐在这儿生闷气。
如意劝她:“娘娘,您也别急,这法子横竖都摆在那儿,那丫头一时半会儿也跑不掉的。您顾着自个儿的身子,比什么都强。既然知道皇上不是能完完全全依赖的主儿,您就更该为自己好生打算打算,您说说,您这还没做什么呢,就先把自个儿气坏了,这合算不合算?”
顿了顿,她又说:“再说了,依我瞧着,就是要收拾昭阳,您也不必脏了自己的手,这节骨眼上皇上对那丫头恩宠正盛呢,您上赶着去找人麻烦,那多惹皇上生气呐?不如把这事儿给捅出去,皇后那边儿,后宫其他妃嫔那边儿,依奴婢看,比您生气着急的也该大有人在!您就坐收渔翁之利,有何不可?不必非得亲自动手的。”
佟贵妃也不说话,阴沉沉地坐在那儿,半天都没缓过气来。片刻后才站起来,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如意,摆驾坤宁宫。”
如意一愣:“娘娘,都这个点儿了——”
“听不懂本宫的话是不是?摆驾坤宁宫!”佟贵妃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厉声吼了出来。
如意垂下了头:“是,奴婢这就着人去备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