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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方淮带大军在西疆边境与哈察的军队开战的同时,京城异象再生。
皇陵的一处宫殿莫名起火,险些波及大兴先祖的灵位。
为安民心,皇后率一众宫人去皇陵祈福,没成想在天坛祭祖之时,礼官忽然跟中了邪似的,扔下了诏书,忽然指着皇后朗声道:“大胆妖妇,欺上瞒下,将你与无名小卒的孩儿谎称皇家血脉,是何居心?”
他就站在天坛正中,紧紧靠着皇后的地方,所有人都仰望着他们。
一众妃嫔在场,无数宫人在场,皇后面色惨白,众人哗然。
“放肆!祖宗面前,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妖言惑众!”皇后怒斥,唤人来,“来人啊,给本宫把这失心疯的礼官带下去,乱棍打死!”
却没想到那礼官就连被拖下去的时候,都一路喊着:“先帝明鉴!大兴皇室血脉不保!天下要乱!天下要乱呐!”
为首的侍卫怕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还没把人带出皇陵,当即拔刀相向,一刀毙命,血溅当场。
一趟祈福,福没祈成,却演变成了一出闹剧。
皇后大病一场,卧病在床好些时日。皇帝久违地去了一趟坤宁宫,见皇后面色苍白,躺在床上忧心忡忡的。
他俯身看了看她,轻声问道:“感觉如何?好些了没?”
皇后抬眼时,眼圈微红,低低地叫了声:“皇上。”
她本来生得就很好,此刻病容也仍是清秀好看,一如从前。皇帝与她其实也是有感情的,毕竟太傅昔日还在时,他与皇后常常见面,他待她很好,时常送些小玩意儿,澜春有的她也有份,皇帝把她们都视若姊妹。
见她这副模样,皇帝蹙起了眉头,轻声道:“你好好养病,别的无需多想。”
“是我害了您。”她有些哽咽,支着身子想坐起来,“当初若不是我一心想保全父亲的脸面,要您娶我做了太子妃,您如今也不会这样捉襟见肘,被人把大皇子的身世拿来当话柄。”
任谁被戴了绿帽子都是奇耻大辱,何况这人还是皇帝?
皇帝感念太傅的恩情,可当时自顾不暇,保护不了她,索性听了她的主意,将她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却也为今日买下了一颗恶性种子。那种子一旦爆发,还挑在了今日这节骨眼上爆发,不可谓不惊天动地。
皇帝只摇摇头,平静道:“选择是朕做的,与你无关。今日之事你大可不必为之焦虑,眼下外头正乱,朕也无暇顾及你,盼着你能好好顾惜自己的身子,太傅泉下有知,也当瞑目。”
他又温言相劝好一阵子,才转身离去。
离去前,大皇子来了,怯生生地跪在地上给他磕头,叫了一声:“父皇。”
皇帝顿住脚步,看着他柔弱的小脸,最终还是弯腰把他扶了起来,替他拍拍膝盖上的灰:“不必多礼。你母后今日病着,你多陪陪她,听她的话。”
大皇子点点头,有些渴望地对他说:“父皇,您用过晚膳了吗?”
皇帝看他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前头还有事情要忙,朕就不留下来了,你与你母后用膳吧。”
虽说上一代的事情不应迁怒到孩童身上,但皇帝能给的都给的了,至于父爱,那是不能给的东西。帝王一辈子精力有限,要顾及的也太多,他的爱要给天下苍生,还要给自己爱的人,他可以不计前嫌让这孩子享受一个皇子能拥有的一切,但是父爱,他给不了。
大皇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色煞白煞白的。
他有些无措,有些想哭,那些传言他也听到了,从前只觉得是不是自己不乖巧,父皇不疼,母后不爱,可如今他像是有了心魔。
难道他真的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
不,不会的,他是皇子,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他的母亲是端庄高雅的皇后,他怎么可能不是父皇的儿子?
***
皇帝走后,皇后那点隐隐的泪光慢慢消失了。
大皇子进来了,垂眸给她请安,又不自觉地抬眼望她,忧心忡忡的样子难以掩饰。
“母后,您好些了吗?”他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却不敢靠的太近。
皇后定睛瞧了瞧他,他虽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却长得有几分顾家人的模样,那鼻子,那眉眼……已经十三岁了,十三年一晃就过去了,她还在这深宫里做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带着这样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子。
她已从少女变作今日乏味暗淡的妇女,人生好像停止在了十七岁那年,此后像是夜空失去星辰,再也没了光彩。
她从前一直疲于跟大皇子说话的,此刻却忽然抬眼问他:“奕熙,你将来有什么理想吗?”
大皇子一愣。
她耐心解释说:“理想就是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大皇子的眼神亮了,却只是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儿臣,儿臣想做一个像父皇那样的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她望着他酷似那人的眉眼,慢慢地弯起了唇角:“是吗?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片刻后,她轻声说:“很好,很好……”
窗外是金秋时分,她侧头看去,像是越过秋日的京城,望见了冰封万里的某处。
奕熙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像皇帝那样。那,何不做个皇帝?
思绪又回到多年前,当她还在太傅府时,那时候她还是一个青葱的小姑娘,憧憬着世间最美的一切。
她遇见了一个男子,那人有着美到惊心的容颜,会似笑非笑弯着唇角玩味地问她:“打扮得这么美,是为了叫我见之忘俗,一见倾心?”
她涨红了脸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就边笑边漫不经心地说:“天下间的人站在我面前都黯然失色,用不着做这些无用功。你平常那样就很好,好花不需饰,自有暗香来。美这种事情交给我就成。”
他还会亲手做风筝,带着她去郊外放飞,奇怪的是他总在那风筝飞到最高处时,忽然间扯断线,将它放走。
她惊呼:“风筝飞走了!”
他却只是将手中的木柄朝地上一扔,回头平静道:“是啊,飞走了。”
她不解:“你是故意的?”
他抬眼看她:“是啊,故意的。我做的是只鸟,是鸟就想飞,放出去了又哪有拉回来的道理?让它飞吧,飞得越远越好。”
她是不明白那个人的心思,从来就不太明白,他在京城的那些年,她总是看着他做尽莫名其妙之事。她偶尔会问为什么,可就连他的回答也总是莫名其妙,她最后也懒得问了。
她甚至不知道那人为什么靠近了她,明明她的父亲是太傅,他不应该接近她的。
一开始她以为他不怀好心,可他没有做任何伤害她的事,只是作伴而已。偶尔谈谈天,偶尔说些彼此都不太懂的话,但他说,她便听着。
他身子骨不好,听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总也要喝药,天气一变就犯病。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他的脾气也不好,开心时就说话挺刻薄了,丝毫不懂得避讳别人,而一旦发起脾气来,见什么砸什么,还会说些更难听的话。
她刚开始也跟他置气,可他气完了又回头若无其事地找她:“走,放风筝去!”
他长得那样好看,像顾家人,可又比顾家人更秀气艳丽。大概是同情他的病,她也气不起来了,只在心里抱怨两句,又一声不吭跟着他出去了。
父亲为了太子的大业,成日在宫中授课。母亲早就没了,府中没人能管束她。
她跟着他就像一只自由的鸟,像那只飞上了天就再也不愿回来的风筝。后来她才发现,她和他是一样的,一种人,心是野的,无论如何都不愿被束缚住。
再接着,父亲死了。她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定国公要害太子,可到头来她的父亲却因为忠心耿耿,宁可自己死了也要保全太子。
她其实一度恨怨恨太子的,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叫父亲愿意抛下她,抛下这个家,成日留连在那紫禁城里头?就连母亲的忌日,父亲也未曾停留府中。她有时候真怀疑自己不是父亲的女儿,太子才是他的儿子!
再后来她义无反顾跟了他,只可惜短短数月,天下大变。
他本该成为皇帝,登上金銮大殿,可定国公因为独子之死忽然倒戈,他没了兵权,朝中大臣早已为太子所用,先帝的遗诏被太子瞒下,一切都变了。
那人离开了京城,走之前见了她,她泪眼婆娑地要跟他一道走,说自己已有了他的身孕。
他却摇头,坚定地说:“你得留下来,留在宫里,当上皇后。”
十三年过去,很多当初不理解的事真相大白,她也终于明白,她留在宫里对他来说是一件多么好的事。他需要一个内应,任谁也想不到,那个内应会是当今皇后。
她抬眼看着大皇子,那个皇帝一直以为只是个普通小卒玷、污她后生下的孩子,看看那眉眼,那神情,明明就是顾家的血脉。她忽然温柔地朝他招招手:“过来,奕熙,让母后好好看看你。”
她冷落他太久了,为了不让皇帝看出端倪,为了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她一直假意冷淡。
可不是这样的。
他是她与那人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爱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