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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医院退去了黑暗的诡寂深沉,晨曦的光线撕开了夜色的掩盖,当窗外远远地传来了人声,整个世界仿佛瞬间注入了生气,变得温暖而鲜活起来。
如阴阳交替,回归人间。
郁龄背靠着墙,怀里抱着那盆绿萝,坐在小床上,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床上的外婆,倾听着安静的空间里那细微的呼吸声,那轻浅的呼吸如同打在心头。
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的声音,因为僵坐了大半个晚上,她的反应有些迟钝,身体甚至有点儿不协调,,一时间僵坐着无法动弹。
护工阿姨来得很早,她拎着早餐开门进来,看到小床上坐着的人时,压低了声音道:“郁小姐起了?”
郁龄慢慢地嗯了一声。
因为窗帘半掩,室内的光线并不明亮,护工阿姨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对于她今天起得这么早有点儿惊讶。
护工阿姨摆好了早餐,过了十来分钟,外婆终于醒了。
老人家的觉轻,一点风吹草动便容易惊醒,但是今天外婆却比平时起床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护工阿姨不由得有点担心,打水给外婆洗脸时,发现老人家的身体好像又衰老一些了,而且精神也有些不好,好像比昨天更差一些。
郁龄看着外婆被护工阿姨扶起身,悬在心口的那股气终于散开。
这个早晨,仿佛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外婆吃了早餐,见郁龄抱着昨天奚辞探病时送的那盆绿萝坐在床前,眯了眯眼,发现她眼底的青色比昨天更浓了,心疼得紧,问道:“昨晚又没睡好?”说到这里,外婆不由得想到昨晚睡得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事,心里不禁一沉。
最近这段时间,她的身体时好时坏,表现得最明显的便是精神虚弱,时常头晕呕吐,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但她也因此时常躺在床上无法起身,昨晚尤其严重,这让她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郁龄嗯了一声,抱着那盆绿萝,给它浇了点水。
见她这样子,外婆心里叹了口气,决定今晚让她别在医院里守夜了,留护工阿姨在就好,反正她整日昏昏沉沉的多,谁留在这里都行。说到底,外婆还是心疼她,怕她太辛苦了,医院这种地方,守夜的人哪里能好好休息的?还是自己耽搁了她……
郁龄顿了下,眸色微沉,“不用了,还是我留着吧。”
她大约已经明白那些怪物存在的原因,医院是生死交替之地,怨恨无常,容易滋生阴邪鬼怪,可以将那些怪物看成一种在人体生病虚弱时,专门吸食人类生命力的东西。从小到大,她最不喜欢医院了,每次来医院都会看到一些不存在人间的东西,以前她可以当作看不到,尽量避开就好,可是当这些怪物要吸食外婆的生命力时,就算再害怕,她也不能离开。
外婆知道她的性子倔,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肯改,真是拿她没办法,只好催她回酒店休息。
郁龄倒是没再坚持留着,对于白天的医院,她还是比较放心的,交待护工阿姨一声,将那盆绿萝放到窗口,便回酒店争取尽可能多地休息一下。
睡了几个小时,临近中午时,她就起来了,又来到医院。
刚到病房门口时,就听到外婆高兴的声音。
郁龄往房里面扫了眼,有些不意外地看到坐在床前正和外婆说话的青年。
外婆看到她,便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多休息一下?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不用你时时守着。”
郁龄随口道,“没事,我已经休息够了。”抬脚走进来,朝看过来的青年颔首,然后去窗口抱起那盆绿萝,默默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此时已经临近午时了,奚辞也是刚来不久,给外婆带了有间花店的水果。他一脸愉悦地陪着老人家聊天,脸上没有丝毫不耐,很容易能赢取众人的好感,连时不时进来查看的护士们都忍不住在忙碌时多看他一眼,对他的感官非常好。
说了会儿,外婆突然想起什么,对奚辞道:“你应该还没吃饭吧?阿龄呢?”从外孙女这儿得知她也没吃后,外婆就赶他们去吃饭了,省得错过了饭点闹出胃病来。
两人也没去哪儿,而是去医院的食堂吃快餐。
奚辞去买了午饭,两人相对而坐。
“昨晚没睡好么?”奚辞看着她,注意到她的精神不太好,关切地问,“担心郁婆婆?”
郁龄嗯了一声。
奚辞安慰道:“没事的,郁婆婆的面相其实很不错,看着就是长寿之人,只要渡过了这劫难,否极泰来,以后都会好的。”
这安慰听起来有点神叨的感觉,不过郁龄却莫名地觉得这是他的真心话,特别是这面相一词,让她想起了上个月在市里的医院见到的那位米天师,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个名字叫天师的朋友,所以他说话时也喜欢带上面相这种和玄学有关的词来。
她的神色缓和许多,难得朝他笑了下,突然问道:“那盆绿萝挺好的,谢谢你。”
奚辞也朝她微笑,笑容里满是喜悦,墨玉色的双眸因为笑意而微微弯起,漂亮极了,“绿萝看起来并不起眼,不过它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充满了生机,我想你会喜欢的。”
经过昨晚的事情,郁龄确实很喜欢那盆绿萝,觉得它比任何奇花异草都要好看。
她看了他一眼,突然目光顿了下,视线落到两人的餐盘上。
两人今天的午餐都是五菜一汤,不过郁龄那份菜色是荤素搭配,汤是肉汤,而奚辞那份都是素菜,汤是青菜汤,绿色的碎叶子在浅绿色的汤水中飘浮,一看就给人一种味道寡淡的视线之感。
郁龄看了眼便收回目光。
简单地吃完午饭,两人又回了住院部。
进门时时,就见护士正给外婆打针。
看到他们并肩走进来,外婆看起来非常高兴。虽然这些天精神一直不好,但她并没有露让人难受的颓丧之色,和旁人说话时,都是乐呵呵的,特别是每当有人过来探望她时,她老人家总是笑得很开心。
“吃完饭了?你们在哪时吃?”外婆问道。
奚辞回答在医院食堂,外婆一听,便道:“医院食堂的菜色虽然不错,但是都是快餐,口感称不上好,你们可别委屈了自己。”
奚辞笑了笑,转移话题,和外婆说起自己工作上的一些趣事,逗得老人家很开心。
郁龄坐在一旁,并不插话,目光默默地放在外婆和床前的青年身上,神色淡淡的,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直到她盯着奚辞发呆了很久,久到奚辞若有所觉,都有些脸红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了。
郁龄拿过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起身走到窗口前接通。
“郁龄,你阿婆的身体怎么样了?”极富男性磁性魅力的声音响起。
奚辞抬头看过去,只看到站在窗前的人漂亮的侧颜,阳光从窗台走过,明亮的光线下,她的侧脸美好而光洁,肌肤是一种象牙色的润泽,又有几分冷色,形成一种矛盾的视觉之感,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还在医院。”郁龄简单地回答。
“这样啊……要不将你阿婆调到b市这边的医院来吧?小县城的医院设备不好,可能检查不出什么,不如到b市这边的医院来,你阿婆的身体很快就能好了。”
“不行,阿婆现在身体不好,时常头晕呕吐,没办法长途飞行。”
听到这话,那边的人不好再说什么。
见他不说话,郁龄道:“还有事么?没事我挂了。”
“等等,郁龄,过几天是你奶奶的生日,你回来给她庆生么?”
“不回了,阿婆现在住院,她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到时候我亲自挑件礼物,让助理送到你那里,你帮我将礼物送给奶奶就行了。”
“那好吧,不过到时候记得给你奶奶打个电话,你是她孙女,她也一直惦记着你的,前天还问我你去哪里了呢,你有空的话,就回老宅那边一起去吃个饭……”
郁龄的眉头微微皱起来,打断了他的话,“爸,算了吧,奶奶的孙女可多了,不缺我一个人,我回去干什么?”郁龄语气有些冷淡。
江禹城被她不客气的话噎了下,语气软了几分,“她孙女多,但我女儿只有你一个,你别再不接爸爸的电话了。”
“你女儿可不只我一个,江郁漪算什么?”郁龄淡淡地嘲讽道。
江禹城的语气终于有了几分波动,声音低沉了几分,冷冷地道:“她可不是我盼来的,是她妈偷了我的精子自己生的,可不关我的事。”
“……算了,说这个也没意思。”
郁龄打住了话题,伸手按按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肿痛的太阳穴,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睡眠不足才会克制不住脾气,说了一些无意义的话。
那些确实是一些无意义的话,无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