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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南川最近有个怪癖,心情好的时候,总是笑意盈盈地称呼陆云端为“陆先生”。一回家总是“陆先生长陆先生短”地跟在后面叫他,一开始陆云端觉得怪怪的,喊得他心里痒痒,到最后直接就嫌弃了。陆云端想了半天,决定回敬他“厉总”,就跟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叫的一样。
比如,厉南川会在做饭的时候喊,“陆先生,帮我拿下盐——”
陆云端做饭的时候,厉南川总是围在他身边转,因为轮到厉南川做饭了,他也希望陆云端就在自己身后跟着。于是,经常找些借口让他进来帮忙。陆云端对此见怪不怪。
淡定站在外头给厉黙刷池子的陆云端头也不转地回一个——“厉总,谁说要从头到尾亲自动手的?”明明是两个敬称,却被这俩人叫出亲密的感觉来,颇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了。
厉南川一手拿着铲子,探出身子,好笑地看着他——这家伙,已经不上当了。
陆云端手下不停地刷着池壁,还得防着过分活泼的煎包在一旁打转生怕它掉下来。而厉黙对于陆云端这种对它主人无动于衷的举动十分满意,趴在一旁抻了抻脖子和四只小爪子,小眼睛一眯,显得惬意非常。
厉南川今天特意给自己放了半天假,提早下班带着陆云端上山。青山叠翠,清秀俊丽,夏天再热也不会超过三十度,难得的是离市区并不远,堪称是一大避暑胜地。
四五点的时候暑气已经消了不少,随着车子往上开,周围的空气是越来越凉爽。山峦绿树都随着盘山公路飞速地甩到后面去,远远望去像是翠色的孔雀正在开屏。
出发前,厉南川让陆云端收拾些东西晚上去外面过夜,并没有说哪里。陆云端问半天,某人也只是神神秘秘地说,“这是我安排的一场约会,请留一点惊喜好吗?陆先生。”
等快到目的地了,陆云端这才明白过来,厉南川是带着他来鼓岭避暑了。
他有些惊讶,“诶,我前几天还想着要是有空来看看呢,你怎么知道我想来这里的?”
“陆先生,你的心愿我都会知道的,就让我一一满足吧。”厉南川瞧着他惊喜的神色心里倒是乐开了花,不枉费他安排一番、抽空跑到这山上来。
陆云端还是好奇,最终坳不过他的厉南川终于笑着将答案说了出来,“你前几天是不是在看郁达夫的书?你扣在床头柜上,我随手拿起来一看,刚好是看到他描述在鼓岭的文章。我心想,你当时看的时候,肯定心动过,应该想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陆云端别过头,看着窗外景色,他觉得厉南川对他好到了极致,真真做到了一点一滴都放在心里。比这青山叠翠和清新怡人的空气更让他沉醉的是和厉南川在一起的感觉。
厉南川订的是民宿的小别墅,山路一拐,顺着小路没开多久就到了。木制的屋子一栋栋地排列着,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林后面,看起来格外清新。
陆云端一手牵着煎包,一手提着装厉黙的笼子,一下车就感受到让皮肤都能起鸡皮疙瘩的舒畅凉风。每呼吸一口空气,都觉得是绿色的。
“怎么样?喜欢吗?我们过一夜,明天下山。”
陆云端看着撒了爪子到处嗷嗷的煎包,笑着说道,“嗯,此时的煎包能够代表我的内心。”
厉南川瞧着撒欢的煎包,也不禁笑了。
安顿好之后,俩人踏着清风绿意出门了,此时是看落日的最好时机。
厉黙照例被绑在煎包背上,随着小煎包的步伐一颠儿一颠儿地摇头晃脑。陆云端一手牵着它俩,一手则被厉南川紧紧牵着。小道上人虽有,但是不多。一开始偶有遇到路人或者开车上下山的人不免引起注目。更有几个人直接探出头来围观,陆云端被人看着看着就不好意思了,想甩了厉总的手。
“陆先生,你就这么嫌弃我吗?唉,看来我太失败了,还不能得到某人的认同。”厉总演技上身又来了。
厉南川可不怕被人看,走在这山清水秀间,他觉得他们的感情同样坦荡荡。
“……”陆云端一脸无语,手下的动作倒是停了,乖乖地被他牵着。
于是,煎包背着厉黙,陆云端牵着煎包,厉南川牵着陆云端,相当和谐地走在山肠小道上。
走了不久,山边上就有个亭子,上面写着鹤归亭。和谐的厉总一家这才停了下来。
正也有几个游客行人,等待着日落。陆云端回头一瞪他,饶是脸皮厚的厉南川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秀恩爱了。这才乖乖地放开手,先是把厉黙从小保姆煎包背上解下来,而后牵着煎包抱着厉黙跟在陆云端身边。
一开始先是云彩泛红,而后颜色越来越深,染得天边金黄灿烂,云朵像是被泼了颜料的海,翻着火红的浪花。原本深绿翠色的山峦叠嶂在夕阳的作画下,染上了一层橙色,暖融融,金灿灿,美得令人心醉。
陆云端站在亭子边,静静地欣赏着这壮丽的日落,内心平静安宁。前十年他在牢里,根本不会有心思留意,再后来出来了,奔波于生计,也无心欣赏。此时却是心下一片澄净,将这幅青山日落一点点融进眼里,心里。
他身边站在厉南川,眼前是绝伦的景色,觉得人间最美不过如此。
“真漂亮,偶尔出来看看,原来这么美。”陆云端眯着眼睛,喃喃道。
“是啊,不虚此行。”厉南川回道,心里想的却是美不是因为眼前的景色如何,而是他身边站的这个人。
厉南川倒是没有他那么专心,一会儿远眺夕阳西下,倒是更多的心神放在陆云端身上。身边的这个人被橙黄色的霞光沉浸着,连长长的睫毛都变成了金色的,白皙俊秀的脸庞像是会熠熠生辉,庄重宁静得仿佛是云端上下来的人。
群山环抱,脚下是山渊,厉南川心神一动,觉得自己飘飘乎站在了天上,立在了云端旁。于是,不自觉地牵住了陆云端的手,好像只有紧紧地握着他的,才能确保自己真的抓住了云端上的这一朵。
最后一点光彩夺目的余晖随着时间一点点融化,只余淡淡的粉色。云彩好像是刚做做出来的粉红色棉花糖,看得陆云端恨不得咬一口。煎包和厉默在草垛里追着玩,其他人也纷纷散去。他们像是刚刚看完大自然的一幕剧。
厉南川回头对他说道,好了时间差不多啦,云端,我们也要回去了,该做饭吃啦。
陆云端心情很不错,他抱起厉默催促扑着狗尾草玩得很欢的煎包快走。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户人家,大门禁闭,但是在墙下却放了一张木桌子。桌子上有些瓜果蔬菜,红的黄的绿的,满满当当摆在一起,还带着水珠,非常鲜嫩可爱。上面还有个小木箱子,箱子上用毛笔写着“请自助购买”,想来主人家非常放心。有几个和他们一样的游人挑了几样菜自觉地往箱子里投了钱。
陆云端站在一旁颇有兴致地看着,这对他来说挺新鲜的。
“走吧,我们也过去挑几个,回头给你加菜。”厉南川见他很有兴趣于是提议道。
“好。”
厉总提着一把小青菜和半个大冬瓜,陆云端也挑了几个小小黄黄的甜瓜,后者兴致勃勃地往木箱子里投了钱,这才兴致勃勃地一起往回走。
民宿里头有包饭菜,虽然做得不够精致但是胜在新鲜够味。
小饭桌摆在阳台上,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天空已经变成了几乎透明的淡蓝色,点缀着几颗明亮的星子。晚风吹过山林,发出沙沙的响声,非常好听。
小木桌上摆着茶树菇炖鸭,小鲫鱼,西红柿炒蛋,再加上厉总从厨房里端出来的鲜艳脆嫩的青菜和冬瓜汤,看得陆云端食指大动。
“来,先尝尝我的小青菜,我觉得最近厨艺又进步了。”人前精英人后贤夫的厉总方才在厨房里炒了自己挑回来的那把小青菜,觉得味道不能更好。看着最近和自己住了一段时日的陆云端,气色也是越来越好,更加得意了。
陆云端尝了一口,这菜新鲜到带了甜,嫩嫩的,翠翠的。但是看着洋洋得意的某人,却是直接指出,“我想,大概是因为这菜好。”
“陆先生最近都很少表扬我。”厉总委屈了。
“呃好吧,技术也好,不然菜都要炒老了也不好吃。”陆先生勉为其难。
厉总这才又开心地笑了。
煎包和厉黙趴在地上正啃着陆云端分给他们的一个甜瓜。甜瓜也不错,看起来个头小小的不起眼,但是鲜嫩多汁,非常甜。然而厉黙表示,头顶的这俩人简直比瓜还甜,还要不要脸了……
吃完饭,少不了饭后散步这个项目,简直成了厉总一家的传统。然而他们今天没有走江滨,走得是山中的栈道。
长长的栈道沿着山崖修了一段,已经亮起的路灯随着山势起起伏伏,像是星星掉落在山间,迷蒙又梦幻。
陆云端生怕吃饱饱的厉黙被煎包颠簸吐了,没同意绑在煎包身上,自己抱着小龟,厉总牵着小狗。一家四口开始消食。
栈道上人很多,住在山上避暑的游人们来这里走一走,看看不远处的整座城市是必备项目,因为某人倒不敢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的,非常绅士地跟在他家陆先生后面。毕竟灯光有些昏暗,生怕他脚下一不小心摔了。
陆云端找了个最佳观赏点,靠在围栏上,任凭凉爽惬意的山风从自己脸上、身上呼呼而过。平日里居住的城市全景就展现在自己眼前——灯火辉煌的市区,四周却是茫茫然一片昏暗。明亮的灯光像是要冲天,映衬着城市上空都没那么黑了,它仿佛是从黑暗里生出的一团焰火。二环三环围着城市转了一圈,几个城区分明无比。
要不是有这样的角度,真是难得见到自己居住的城市原来晚上这么璀璨美丽。
厉南川手指了指,对陆云端说道,“看,我们家大概在那儿!”他算了算路,指了个方向。
一句“我们家”直戳到陆云端心窝子里,然而却是让他觉得暖暖的。
“那我之前住的地方——”陆云端沉吟了下,视线随着他和厉南川的家观察了下,也指了个方向,“那应该就是在那里了。”
“是了。”厉南川点头应道。
栈道往下走有个大平台,上面的人围着的人更多。仔细一瞧,原来是几个闽剧票友要开唱了。陆云端虽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对于这种本地老人才爱听的戏种完全听不懂。只是咿咿呀呀的唱词在山间里传开来,热闹中又带了一丝凄惶,像是诉尽了人间酸甜苦辣。
“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个家。”陆云端突然开口,话却被呼啸而来的风刮得细碎,听起来遥远而朦胧。他有没有觉得自己苦过呢?倒还真的有,刚刚入狱时,刚刚出狱时,那都是他最茫然无助的时日。走在大街上,明明都是路,却不知道自己的脚该往哪里去。十年间,城市已经是高楼大厦遍布,却不知自己的窝身处。
只是没想到当时身后居然跟着一个人,而这个人,会带着自己走出迷茫凄惶。
厉南川知道他的意思,他伸出手握住陆云端方才指出去的手指,没有看他,眼睛只是眺望着远处。眼神清亮,笑意盎然,“现在有了,云端,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
“厉南川,当时我要是回头就好了。”陆云端突然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星子。
“怎么?”
“那就可以早点认识。原来活着可以这么好。”他淡淡地说道。
一切似乎都那么自然,欣赏夜景到了后半段。俩人四目相对,都突然觉得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厉南川走得急了,甚至差点卡在了栈道的缝隙里。
几个文艺小青年正围着阳台里的石桌弹着吉他、唱着小曲子。两人都装作淡定自然的样子,民宿的老板见他们回来了,还邀请他俩一起打牌。
“不了,山路走得有些累,我们打算早点休息了。”厉南川老神在在地说道。陆云端别过头,也声称自己想去看电视。厉南川订小别墅时让老板收拾出两个房间,因为并没有引起老板的揣测,只当是一起出来玩的好友。
然而,等陆云端进了自己那个房间,厉南川也跟在他身后进来了。
陆云端正准备拿着睡衣洗澡,却冷不丁地被这家伙紧紧抱住了。相当熟悉的唇舌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进攻,却比之前的来得更急切。
厉南川撩起他的衬衫,手在精瘦的腰间流连,像是点了一团团火,惹得陆云端额头一下子就冒了汗。山里昼夜温差大,明明有些凉意,却在瞬间被驱赶得一干二净。
他觉得厉南川的嘴唇是热的,呼出来喷在自己脸上的气体是热的,在他腰上并渐渐往上走的手更是热得像是要把他融化一般。
衬衫的扣子不知不觉地被一粒一粒解开,等胸前一凉的时候,陆云端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半脱下来了。他惊得一睁眼,只见厉南川正闭着眼睛,放大的五官压在自己眼前。动作越来越没有章法,忽上忽下,忽急忽慢,并开始往下探索。
这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过的尺度。
陆云端知道接下来意味着什么,然而尚存一丝理智的他用力推着厉南川的胸膛,这才给自己争取到了喘息的空间。
厉南川的眉梢眼角都带了点红了,瞪着眼气喘吁吁,声音愈发沙哑低沉,“你不想?”他以为陆云端不愿意,可是刚刚在栈道上,他能明显感觉到俩人之间的火花沸腾,那绝不是平时浅尝即止的欲动。
“不是——”陆云端没那么别扭矫情,既然爱了这个人,是迟早的事,于是脱口而出地回道。
“这么愿意,那继续。”厉南川笑了笑,又要把人往怀里揽。
呃,好像喊得太主动了……然而看着厚脸皮的某人,陆云端提醒他道,“就不能先洗澡吗?浑身都是臭汗啊。”说完,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终于明白他意思的厉总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那好吧,不过,我们可以一起洗澡。”
陆云端深刻地觉得,要是让他和自己一起洗澡的话,那么不知道洗到下半夜能不能从浴室出来。于是强烈拒绝,“不了,你洗你的,我洗我的。”说罢头也不回地拿起自己掉在地上的睡衣进了浴室。
厉南川看着他逃一样的身影,抑制不住地笑了笑。
虽然已经做过了心理准备,临到头了,陆云端还是有些怯场。不是那么热的水浇在身上,把刚才的那些火热稍稍压了下去。并不是他有意延长洗澡时间,只是边洗边忐忑,出来的时候,穿着睡衣的厉南川已经躺在自己床上,翘着脚玩手机了。
见他终于出来了,厉南川笑着道,“云端,我还以为你杀猪呢,洗这么久。”某人不知道是因为刚洗完澡还是心里有想法,白皙俊秀的脸上红红的,听到自己调侃他,也不回应,只呆呆地拿着浴巾擦着头发。
厉南川上下打量了下,非常肯定地说道,“陆先生不好意思了。”
陆云端觉得耳朵都要烧了,厉南川就不能闭上嘴别说这么多么!他决定采取无视政策。
见他不理不睬,厉南川笑得更欢了,却没打算继续调侃,省得激怒他家陆先生今晚过不了幸福生活……
“过来,我帮你擦头发。”厉南川盘起腿,给他让出了一方空间。
陆云端顺势坐在他前面,任由他一边帮自己擦头发,一边还带着按摩似的按着自己的头皮。
“云端,舒服吗?”厉南川凑近了他耳边问道。
“嗯……”他觉得厉总工作一流,没想到按摩也很棒。
“我会让你更舒服……”
话音刚落,浴巾就落到了地上。
厉南川将床头的灯关上,顺势将某人推倒。
一点一点,陆云端觉得厉南川比原先更深入地攻占自己从未放开的领地。他觉得自己像在暴风雨的天气里被人放逐到了海上,而唯一能够支撑的,只有身上的这个人。
痛苦与愉悦交织,惹得他不禁紧紧抓住厉南川,保持着自己不被风浪打倒。
身心结合的那一刻,厉南川觉得与快乐比起来更令他深刻的是,安稳,他终于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窗外星辰闪烁,不及黑夜里交织在一起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