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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章 彭阁老的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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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英殿大学士彭春时最近心情比较恶劣,这股气最早起源于李佑的封赏,有比无可奈何看着极不顺眼的人飞黄腾达更令人郁闷的事情吗?特别是此人劣迹斑斑,去年将自己儿子送进大牢,今年年初又把自己即将到手的首辅位置飞掉了。

    如今新首辅徐岳和新次辅许道宏都比他年轻得多,他彭春时只怕再没机会去当首辅了。年初那段时间是最接近人臣之极的机会,此生也可能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就这样被李佑打得粉碎。

    首辅位置没了便没了。可是年初那场决定了朝廷走势的朝议上,李佑这个奸邪小人指东打西眼花缭乱的大闹过后,他彭阁老从首辅在望的内阁领军人物变成了实打实的第四把交椅,地位不进反退,这才是最可气的。

    去年这个时候,他与袁立德并列为两个最有力的阁老。在首辅次辅空缺局面下,他表面排名第二,实际影响力第一,同时也是竞争未来首辅的有力人选。而现在,昔日盟友小弟被李佑推举成了首辅,外朝第一大员前吏部天官莫名其妙成了次辅,老对手袁立德和他还是两个老坑位,不过是一二号变成三四号,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作为宰辅应有的涵养,封赏李佑的这股不平气被彭阁老渐渐消化下去时,又发生了一件事。

    上个月,户部张侍郎向他推荐了扬州知府罗星野。一方面他欠张侍郎人情,不好推辞;另一方面,罗知府被李佑羞辱奚落到无以复加,让他产生了同仇敌忾的好感。因此没有多想,便提名将罗知府升为从三品,对于宰相九卿而言,这事委实不算大,朝中难得一致同意没有反对的。

    诰书出京没几日,扬州地方盐漕府三家联手弹劾李佑的章本一齐到京。其中罗知府的奏本言辞最为恳切、事实最为翔实、态度最为激烈,毕竟他和李佑府县同城打交道太多了。

    如果在平时,彭阁老很乐见这样的奏本,那真是多多益善,可是现在这个节骨眼…在朝廷诸公心里,大约有这么几种想法。首先,李佑在泗州为了江山社稷玩命,后院却起了火,三家联手弹劾李佑,观感上像是背后捅刀子的奸邪小人。

    其次,玩阴谋手段不是过错,但选在此时弹劾刚刚立下新功勋、又有后台的李佑,这智商是怎么当上知府、盐运使、监仓主事的?即便是打压和平衡这种手腕,但官场中人都心知肚明但不好公开言明,而且也很讲究时机的。

    第三,彭阁老刚刚提拔了与李佑极其不对付的罗星野,后面就出现了这么几封奏章,很是可疑。

    有些闲不住的人便议论彭阁老私心过重,提拔罗星野有公报私仇的嫌疑,整出这么几封奏章明摆着欺辱功臣。欺负人不是问题,但问题在于,彭阁老的举措貌似过于难看和愚蠢了,这点很值得嘲笑和鄙视。

    其实相对于军国大事而言,几个地方上的官员互相指责弹劾并不算大事,但这次因为李佑的明星效应,却被大家当趣闻段子传来传去。使得彭阁老别有滋味的难受,而且又涉及到李佑这个灾星,继续几日睡不安枕。

    他没有喋喋不休的自辩,感觉有嘴也说不清了。连他自己都扪心自问,罗星野真的如此之蠢?难道自己又看错了人?

    如果李佑在朝中没有援手,那欺辱了就欺辱了,无所谓,功臣又怎样?但现实并非如此,李佑在朝中至少有四个宰辅尚书一级的人物鼎力支持,受到了类似莫须有的遭遇,没法简简单单糊弄过去的。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公开将此事在朝会上拿出来议论,这倒不是想和稀泥将事情糊涂过去。

    朝廷中大都晓得,李佑此人轻易不肯吃亏。眼瞅着他渐渐从少年幸进变为少年得志,又要从少年得志变成少年显贵,在此当口出了这么几本奏章,没点表示就稀奇了。还是看看李佑有什么反应再说罢,很多人都有种错觉,李佑自己单枪匹马就可以搞定彭阁老的。

    就在这个氛围下,几本来自于扬州的奏折打了包一起送到京师。扬州地方急递铺顶头上司李大人表示这是一种偶然现象,几本奏章都是从扬州发往朝廷的,混在一起打包实属正常,不必过多解读。

    第一本是朱钦差的。内容极其推崇李佑,言称江都县数万黎庶慰留李佑如山崩海啸,古今罕有。另外只道李佑有风骨气节,感觉与弹劾他的罗知府同时受奖是一种侮辱,辞掉了封赏,如何是好请朝廷速速示下。

    第二本是李佑的,洋洋洒洒数千言,看花了几位大学士的老眼。总而言之概括为五句话,本官太委屈了,那仓官太欺负人了连本官的兄长都抓,但罗知府他是无辜的,最大的黑手在朝中,只怕连地下天上的祖宗都看不过眼啊!

    臣欲效武穆,奈何朝中有秦桧一句十分扎眼,彭阁老很自不由主的代入了…若说前两本都是意料之中的话,第三本便就是很诡异了。盐运司再次发难,弹劾李佑横暴不法、乱抓无辜、滥用营兵、肆意人命、干扰盐政…致使扬州地方人心惶惶几成变乱之地。

    看到奏章的都很不理解,李佑难得识大体讲大局,已经在奏本里放过了府衙和盐运司一马,可盐运司为何还要继续弹劾李佑不放,这狗咬吕洞宾也太不识好歹了罢?没有李佑那死狗也要上墙的本事,就该消停会儿的。

    此外还有一本密奏,直接封进了宫中。

    十一月二十二日,文渊阁中堂,诸位大学士分席而坐。精神欠佳的彭阁老有气无力道:“内阁票拟,宫中批红,发至扬州,把事情处置过去算了。”

    许次辅眼皮也不抬,口气淡淡的说:“有关功勋之臣,还是明日面见圣母朝议再定。”

    彭阁老也没什么办法,只要许次辅愿意在朝会上提起什么事情,难道还能堵住他的嘴不让他说?

    这件事确实让他丢了面子,但拿到殿上去公开议论也只是丢面子而已,有什么实际意义?许次辅就如此热衷于当面打脸吗?

    到了次日,彭阁老就明白了。

    武英殿里,站在文臣班列第二位的建极殿大学士许道宏依旧是淡淡的口气,“彭兄识人确实有欠缺,去年重用王启年,今年又出了一个罗星野,这都是什么货色?所以今后在升迁罢黜之事上还是免开尊口了,圣母以为如何?”

    登时彭阁老陷入昏昏沉沉,之后议论盐漕府与李佑各方到底如何处置时,全然没有听入耳。满脑只有灾星两个字,自从认识了李佑,就像遇到了灾星,官运便急剧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