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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正事,周寒就要辞别,却被刚从外头回来的世子赵坚给留住了。周寒与方青梅的婚事,正是赵坚的妻子托人牵线,周寒本来推辞说不便打扰,赵坚便玩笑:
“二表弟,你这算是过河拆桥了吧?如今佳人在抱称心如意了,接着就来一出媳妇娶进门,媒人丢过墙?”
“就是就是,”正说着,赵睿也进了屋,精神抖擞,丝毫不像刚被罚跪过的样子,“刚才连求情的话都不替我说一句,二表哥,你这就是典型的人家说的,重色轻友,娶了媳妇忘了兄弟!”
周寒笑着:
“早上在书房我还有别的事求王爷,哪能把情分浪费到你身上?不是我不想跟世子坐坐,这次进京有要紧的事得办,心里悬着事总是不宽绰。不过既然世子和阿睿都这么说了,那今日中午我便做东——”
“中午不用你做东,我先替你洗尘,”赵坚笑着,“我刚得了一瓶好酒。家里刚换了新厨子,正对老爷子的口味,据说做得淮扬菜好极,你正好替我们试试菜。等晚上,你再亲自请我们一杯喜酒,我叫上几个刑部的朋友一起过来说话。你放心,你的正事我这当大哥的也会出力的,就看你诚意如何了。”
赵寒笑道:
“还是大哥想的周到。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周寒曾与赵坚一起读书两三年,交情算是不错;赵睿却是个天生的自来熟人来疯,三个人中午在王府里一边试菜品酒一边又叙旧谈天议论朝中局势,小半天便过去了。
周寒稍微歇了一歇,黄昏便和赵睿乘着马车出了王府——赵坚已经先出了门,去接刑部几个朋友。
路上小海小莫前头赶着马车,赵睿坐在马车里也不安分,一边掏着抽屉里的零食,一边笑嘻嘻有一搭没一搭跟周寒说话:
“二表哥,新娶的嫂子好不好?”
周寒看着吃着梅子干吃的津津有味的赵睿,又想起方青梅,忽然觉得这二人的吃相有些相像。
赵睿便指着他喊起来:
“二表哥,我问你话你不搭腔,自己坐那莫名其名的笑什么?”
周寒一愣,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我笑了么?”
赵睿挤眉弄眼的:
“笑的眼角眉梢脉脉含情的,怪渗人的。”
周寒慢悠悠的挤兑他:
“一年不见,阿睿你也会用词了,可见读书读的不错,天天跪书房也不是白跪的。”
“……”
“还忘了问你,今天中午又是为什么罚跪了?”
“……”
赵睿连着被憋了两问,脸都要绿了:
“二表哥,刚成亲乍有人管,你是不是在家憋屈的不轻?看我今晚给你找个好地方,好好松快松快!”
说着一撩车帘:
“小海,掉头,咱们不去东街那家福满楼了,往西边走,去西街那家!”
一顿饭吃下来已经不早。
从酒楼出来,赵坚乘马车去送刑部的两位客人,人一走,周寒果然脸色就垮了下来。
赵睿喝的稍微多了点,笑眯眯的凑近他,鼻子抽了抽:
“哟,还真香,把酒味都要盖住了。难怪听他们说这西域的姑娘爱用香粉,这香气扑鼻的,得往身上扑了二斤吧?陪个酒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香粉钱挣回来,真舍得下本钱。”
周寒铁青着脸上车,吩咐小海:
“先去王府,送表少爷。”
“别别别,先去送二表哥你吧,我今晚喝了不少,回去又得挨教训了。”赵睿满脸幸灾乐祸,“再说,我还想拜见一下二表嫂,讨个红包呢。”
有可能的话,顺便再看个热闹。
他想看这个眼高于顶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的二表哥吃瘪很久了,听说二表嫂是将门出身的,要是能看到二表嫂亲自出手收拾这不饶人的二表哥,那岂不是快事一桩?兵法上,这就叫借刀杀人!
赵睿人醉心不醉,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周寒回家路上本有些惴惴。
虽说两人商量好的人前暂且假做夫妻,但想起成亲后,跟方青梅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青楼,有这桩荒唐旧事在那压着,再说,赵睿这等着看热闹的,等会必定在旁添油加醋,方青梅若是误会他今晚是去了青楼喝花酒,恐怕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鬼使神差的,他却没有坚持先去送赵睿回王府,甚至隐隐的,对方青梅的态度还有一分莫名的期待。
他曲起手指揉着脑门,心想,果然人喝了酒就会变得糊涂。
但两人却扑了个空。
周家别院门口悬着灯笼,便是等人回来的意思。赵睿先跳下马车嚷着要见二表嫂,小海小心扶了周寒下来,鼻子凑近周寒抽了抽,小声道:
“少爷,您这身上沾了一身浓浓的香粉味……要不先回书房换身衣服?”
赵睿一回头听着了,笑嘻嘻拖住周寒便往院里去,明摆着不安好心:
“换什么换啊,听说这可是赫赫有名的富春记的香粉,西域来的配料,宫里娘娘们点名要的东西,夫人小姐都稀罕的很!让二表嫂闻闻试试,若是闻着好,回头我让他们弄一箱子来!”
一路进了见客的偏厅,却见府里二管家端上茶来:
“少爷回来了。表少爷好。”
赵睿抢先道:
“去请二表嫂来,我拜见一下新嫂子,顺便讨个红包。”
二管家行个礼:
“早上少爷出门不多会儿,少夫人就和周管家赶着马车出门去了。”
周寒看看外头天色,顿时觉得发胀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定了定神,问道:
“知道去哪了么?”
“周管家只说了句跟着少夫人办点事去,别的倒没交代。”
赵睿看看周寒脸色,顿时有些扫兴:
“这都二更天了还没回来,还带着内眷。这周管家心里有点没数了。”
周寒脸色微微冷了下来:
“未必是周管家心里没数。”
方青梅这乱跑的毛病到底怎么惯出来的,还真是改不了,亏他早上出门还专门叮嘱,让她在家安心待着,这一天功夫就不见人了,还拐走了他府里的管家。
赵睿闹归闹,正事上还有几分样子:
“二表哥,要不咱们出去找找?”
周寒手指摩挲着手边的茶碗:
“城门都关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该宵禁了。京城地面上夜里找人太兴师动众。再等等看吧,周管家跟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方青梅就算乱跑,应该也不会那么胡来。
果然,两人坐了没一会,一碗茶还没凉透,便听到外头有动静。方青梅一边急匆匆从外头跨进门,一边还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翠色裙摆都跑乱了:
“周渐梅!你找我?”
赵睿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
他可没见过这么风风火火的新娘子,刚成亲就直呼自己相公的名字,不愧是将门出身的!赶忙站起身笑着先行个礼:
“二表嫂回来了?见过二表嫂。”
方青梅这才注意到坐在周寒一边的还有个人,还是个挺精神的小伙,一张嘴就喊她“二表嫂”。周寒没有姑妈,外家的亲戚舅舅和姨妈都在南边,那么这个喊她“二表嫂”的,肯定就是周寒进京路上提过福王爷家的二公子,那个特别欢实能闹腾的赵睿了。
两人都好奇的上下打量对方的功夫,周寒起身来:
“青梅,这是赵二将军家的二表弟,赵睿。”
方青梅听了,看着赵睿笑了起来:
“福王府二公子,我听说过你。和兵部徐尚书家的小公子一起在西街跟人动过手的,俩人被徐尚书捉到刑部大牢里关了一夜的,是不是你?”
“……”
赵睿一下吃瘪了。
这是半年前的事了,当时他和徐飞闹腾的太厉害把徐尚书给惹得气急败坏,也顾不上一个是自己亲儿子一个是福王府公子,直接派人把俩人抓起来,押到刑部大牢关了一夜。可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他分明瞒的好好地,家里做王爷的大伯和世子大哥都给瞒下了,她怎么知道的?
“……二表嫂,你认识徐飞?”
方青梅笑眯眯的,完全没觉察自己一出手过招就把这位赵二公子撂倒了,还觉得这位赵二公子性格飞扬跳脱,很对她脾气:
“不认识,听说过几回,好像拳脚功夫很不错。能和他一起打人,看来你的功夫应该也不错吧?”
赵睿支吾了几句,头乱晃着,也看不出是点头还是摇头。一上来就被揭了老底,他心说这位二表嫂可真够直爽的,转头看着周寒,脸有些黑:
“二表哥,我服了,真是人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看明白了,这俩口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周寒看着他脸色心里觉得好笑,面上一派悠闲,嘴上试探道:
“你瞒着伯父和大表哥出去和人打架,也不是第一次了。”
然后看着赵睿灰败的脸色,心里明白自己猜对了:这事他果然瞒着王爷伯父和世子大哥。
世上是有“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这回事的,何况赵睿本来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忽然对着周寒阴笑一声,然后酝酿一个诚恳的表情,转头对着方青梅冷不丁冒出一句:
“表嫂,今晚我和二表哥去喝花酒了。”
“……”
周寒和方青梅额头同时落下三条黑线。
周寒自然知道赵睿安得什么心,方青梅却有些蒙圈:这二公子……话题转的好快。
赵睿对着方青梅,口气十分恳切,表情万分真诚:
“不过表嫂,我们也不知道那地方还有西域来的漂亮姑娘,一个个穿的那么清凉,还浓妆艳抹……是我大哥请来的那几个刑部官员,非说这西域舞娘个个漂亮,还能歌善舞——我们实在想不到,这天子脚下,堂堂京城!这些姑娘怎能如此不知礼法,不守妇道——”
“赵睿,”周寒黑着脸喝止,“你差不多该回府了吧?”
“哎呀你看我,喝多了管不住嘴,又说多了!”赵睿满脸懊恼对着周寒拍拍额头,又转过身对着方青梅,十分恳切万分真诚,差点就要拽住方青梅衣袖了,“总之,二表嫂你千万不要怪表哥,他可是正人君子,都怪那些西域来的姑娘,个个不知检点热情似火,围着男人跳舞还动手动脚——”
方青梅僵笑着站在一旁,心里已经三分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这个赵睿,分明是在出卖兄弟落井下石,真可耻,偏偏看着他唱作俱佳的样子,又十分好笑。
赵二公子正演的精彩,周管家及时端着一个托盘来救场了,上头一封红包,到了方青梅跟前,笑着打断了他:
“少奶奶,这是给表少爷封的见面礼。”
周渐梅没等方青梅动手,伸手拿了红包塞到赵睿手里,拍拍他肩膀扶着就往外走:
“好了好了赵二公子,见过你二表嫂了,见面礼也拿到了。时候不早了,回府再迟了,你又该被王爷罚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