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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寒听完也多少心中有数,韩家五位长兄这是试探未来的妹夫呢,也可以说是想要先给陈策这位未来妹夫一个下马威的意思。以赵坚护短的脾气,怎么会让陈策这位“表弟的大舅子”吃了亏?所以打了个头阵,撸袖子就把韩家五位兄长给收拾了。
那边方青梅可不在意这些,忧心忡忡逮住赵睿问道:
“这么说陈凤章也喝大了?这可怎么好,明天得折腾一整天,今晚歇不好明天可不得累死?我可是经历过,成亲是个力气活!”
她知道陈策酒量大,但是陈策性格克制,鲜少跟人在酒桌上置气,连日来又早出晚归十十分辛苦,这一折腾不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了。
赵睿笑道:
“表嫂放心吧,陈大哥是重点保护对象,我们四个人一直都替他挡着呢。刚才我把他送回听雨苑的书房了。我看他没走形,估计也就是个六七成醉吧,明天肯定耽误不了正事。”
方青梅便有些坐立不安,左思右想,看看周寒:
“陈凤章我知道,醉死也不走形,面上看不出来。以他的脾气,怕长辈担心,估计也不会让父母亲看出来。我有点不放心……要不等会我过去看看吧?”
周寒抬头,丹凤眼眼角微微一扬,凉凉看了方青梅一眼,没做声。
正好这时候小海从外头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
“少爷,该喝药了。”
周寒“嗯”一声,然后开口唤道:
“小海。”
小海“哎”一声,停住往外走的脚步。周寒抬头,不紧不慢吩咐道:
“舅爷今晚在韩家喝多了。你让何管家带两个手脚稳重的丫头,弄些醒酒的热汤,今晚过去守着照顾一下。千万别误了明天的好时辰。”
想了想又道:
“别忘了给西厢房也送一碗。让表少爷今晚歇到西厢房吧。”
又回头看看赵睿:
“阿睿,今晚你就在这边住下吧。凤章兄说明天有徐扬徐飞跟着去接亲,你也一起跟着,壮壮声势。这种事不怕人多,热闹才好。”
“我也正是这么打算的。”赵睿笑道,“大哥今晚还说呢,要不是他已经成了亲,他也想跟着。咱们家好久没有这么热热闹闹办过喜事了。上次你和表嫂成亲的时候弄得冷冷清清的,也没敢闹。”
这话一出,周寒和方青梅面面相觑,顿时都不做声。
赵睿顿时自悔失言。明知道两人有那么不太和睦的一茬,自己这脑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他讪讪笑了一声,便立刻起身告辞:
“那什么,二表哥,我先回去睡了。明天卯时得起身,要不起不来。”
周寒点点头:
“早些去歇着吧。”
等赵睿出去了,周寒看看方青梅,然后从塌上的木几上端起汤药,一边喝药,似漫不经心的抬眼看看方青梅,说道:
“凤章兄那边有何管家照料着,你就不必太担心了。凤章兄若喝多了,换衣脱靴,你力气小搀不动扶不起,不如叫何管家去伺候着来的方便。”
方青梅在桌旁坐下,想了想便跟着点头:
“说的也是……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周寒顿了顿,将手里空了的药碗递给她:
“不知是不是近来变天的缘故,下午腿酸胀的厉害。小海他们粗手粗脚的总是碰着刀口,不如辛苦你这个‘准大夫’,今晚上给我好好按按。”
方青梅一听,顿时如临大敌的站起身:
“酸胀?怎么会酸胀呢?李先生没说会出现酸胀的情况啊,要不要让他们把李先生请过来再看看?”
边说着,就掀起周寒长衫,要去拆他腿上才包好的纱布:
“我看看伤口。下午换药的时候看着没有红肿啊,不会是刀口里头化脓了吧?”
周寒按住腿伤包好的纱布,轻声笑道:
“你这冒失的样子。应该不是化脓,压着刀口周围没觉得疼。是膝盖下头的位置有些胀,许是歇午觉的时候忘了盖着,受了凉吧。”
方青梅不疑有他,这才松口气:
“不是化脓就好。你怎么这么不注意啊,这都快深秋了,午觉不盖被子多容易着凉。李先生说了,这个时候可千万得小心着不能受凉或者着了风寒,不然容易留下病根的。往后我不在这看着的时候,得让小海多留个心。”
边说着拖了凳子在塌前坐下,熟练的为周寒按起腿来。
方青梅从书房走的时候已经不早。
她做事一向认真,按着李涵珍教给她的疏通筋脉的指法,认认真真将一整套做了两遍才肯停手。方青梅自幼习过武,手臂手指虽看着纤细瘦长,力气却不小。
周寒看她累得额头沁汗,一面因为哄骗了她心中暗暗歉疚,一面又因为她担心自己而暗暗高兴。近来方青梅两头忙碌,可是陈策婚事在即事情繁杂,还是在听雨苑那边呆的时间久些,难免周寒这里就受了冷落。今晚能哄得方青梅在书房里多呆一会,他也不想她早早离开,直到二更将尽,才终于舍得放人。
等方青梅走了,小海便来伺候他更衣洗漱。周寒一边擦着脸,一边问道:
“舅爷那边没事吧,可醉的厉害?”
“少爷放心吧。我那会跟着何管家过去看了一趟,舅爷酒意是有几分,神思还是十分清明,肯定误不了明天的正事。”
周寒点了点头,也放了心。想了想又吩咐道:
“明日周管家跟着去迎亲,你也跟着去吧。这种事不怕得力的人手多,我这边叫少夫人来顾着就好。”
小海答应着,小心翼翼扶着周寒躺下,然后熄灯便出去了。周寒因为腿伤的缘故晚上不敢翻身,一个多月来也习惯了浅眠,睡得并不沉。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听到外头小海急急的敲门声,便立刻醒了过来:
“什么事?”
小海推门进来,先利索点起蜡烛,扶着周寒坐起身,然后道:
“少爷,韩大将军来了。”
周寒一时还没醒过神:
“韩大将军?哪个韩大将军?”
“就是舅爷的岳父啊,韩小姐的父亲,大将军韩靖。”小海道,“门房说听到敲门的,隔着门问了一声,对方说是找舅爷的。门房便开了门,然后去请周管家,周管家前两天不是跟着舅爷去过韩家商量事吗,一看就认出来的是韩大将军和韩家大公子了。”
周寒看看外头天色:
“什么时辰了?”
“三更刚过。再过两个时辰就该去迎亲了。这韩大将军这时候来找舅爷——”
“韩大将军和谁来的?”
“就韩大将军和韩大公子。”
“没有别人了?”
“没有了。连个随从都没带,两人骑马来的。”
“说是来找舅爷的?”
“对。指着名说有要紧的事找舅爷商量。周管家已经领着人去正厅了,悄悄的跟我说肯定是有大事,来让我问您一声怎么办?”
周寒略一沉吟,便吩咐道:
“你亲自去听雨苑,悄悄的把舅爷喊起来去见客。让他一人去即可。手脚利索安稳些,不要惊动旁人,更不能惊动了陈大人和陈夫人。”
“哎!我这就去!”
打发着小海去了,周寒却也睡不着了,垂着眼心神不宁靠在塌上静静等着。不多会便见周管家推门进来,急匆匆到了周寒塌前:
“二少爷。”
周寒坐起身:
“周二叔。坐下说吧。”
周管家在塌前坐下,压低了声音:
“我把韩将军领到大厅上了茶,跟他赔了不是,说您的腿不能动不能出来见客,然后陪着等了会。韩大将军那脸色,黑的像要打雷似的,等舅爷一跨进大厅,韩大将军就把我赶出来了,里头就韩大将军、韩公子和舅爷。韩大将军不是一般人,我也不敢在门口听,叫小海远远守着,我就过来找您了。您猜着这到底是有什么事啊?”
周寒听了,一时不做声。
周管家顿了顿,凑近了周寒又小声道:
“看这样子绝对不是小事。一直听说韩家小姐身体不好,卧病在床多年,是个扶不起来的病秧子……少爷,你说这会韩大将军找上门来,会不会是……这韩家小姐……”
他看看周寒,把话头打住,没敢再往下说。
再过两个多时辰就是接亲的吉时,这会说这些话,未免太不吉利了。
周寒没有作声。
他靠在塌上想了半天,心里想出来的,也正是这个可能。
能让韩大将军成亲前一日的深夜亲自找上门来,连随从都不带,绝对不会是为了什么小事。
若说因为婚礼的事找上来,不大可能。陈策与韩小姐成亲的一应事宜,几乎都是周管家帮着操持的,周管家这阵子几乎没几天在周家,倒全泡在陈策的新宅院里了,成亲相关的大大小小事宜都是亲自过手。周寒也早就嘱咐过周管家,韩大将军身居高位,又只有这么一位宝贝女儿,排场上决不能委屈了,一应成亲所需所用都挑着最好的来办,千万不能叫韩家挑出一星半点儿的不满来。
周管家是老人了,当年周老妇人嫁周家老太爷的婚事,他都跟着操办过,里头大大小小的事项没有他想不到的。若说是陈家在婚事上有什么做的不合适的叫韩大将军找上门来,周寒觉得再没有这个可能。
所以只可能是韩家那边的事了。
以韩大将军这样的威望,肯定是做不出悔婚这样的事来。就算不为自己名声着想,难道不为他女儿的将来着想?成亲前一日悔婚,这位韩小姐将来就别想着再嫁到清白的好人家去了。
眼下正是深秋,春秋难熬,不少身有宿疾的人到了春秋容易犯病。如果这位韩大小姐真如传说中那般是个药罐子病秧子,那么……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想到这里,周寒脸色不由一沉。
他一点都不在乎陈策能不能娶到韩家女儿,也不在乎韩家小姐的死活。他在乎的是,如果陈策的婚事告吹,那方青梅——
她肯定会头也不回的撇下自己,回到陈凤章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