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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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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拙的直觉没错,这两人似乎正进入调情阶段。

    众目睽睽之下,关离对梁融的的话,明明很生气,偏偏心里就忍不住甜蜜。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拒绝来自爱人的情话。

    他为你甘愿冒险,哪怕被人当做傻子。

    关口是心非,一脸嫌弃“谁要你的心甘情愿?!”

    梁融笑笑,不管旁人的目光,继续说出更肉麻的话。“你若不要,这世上还有谁要的起?”

    木拙很无语,够了你们。他咳嗽一声,打断两人继续说恶心的情话。“殿下既然觉得这酒不好,不如尝尝这种!”

    说罢,他拍拍手,婢女很快上前,送来一壶新酒。

    “这是侯爷新得的酒,咱们大越未曾有过,乃是外邦之物,不知是否能入二位的口!”

    婢女为几人斟满新酒,关离拿起杯子,细细一闻,这甜甜的香气,“这不就是葡萄酒?!”或者叫气泡香槟?大概叫这么个名字?关离对葡萄酒只有两种认知,一种是红色的干红,一种是白色的干白。

    至于酒的年份成色,她是一点分不出来的。不是爱喝酒的人,才懒得接触这个,不装逼!

    梁融专注于新酒的独特,没有留意她说了什么,反是章平侯,见关离脱口而出,很是诧异。“关姑娘,见过这种酒?”

    关离刚刚想说当然,可一抬头,迎上所有人好奇的目光,咽下口水呵呵一笑“听纱姑娘说过一次,她什么稀奇古怪的人跟事都见过,跟我说曾见过这样一种酒,不同于红色的葡萄酒,它是白色的!”

    关键时刻,把纱姑娘拉出来背锅。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但是直觉告诉她,这样说没错。

    果然,听到她的解释,章平侯露出一丝了然。“这就难怪了,这种酒,乃是番邦之物。”

    “前几年才有人带入大越,便是本侯,也不过喝了一蛊。纱姑娘曾在红岛迎风楼,那里....”章平侯意味深长笑一笑,扫一眼二人“南来北往鱼龙混杂,她若见过也是理所应当!”

    关离特别不喜欢这种笑,就像酒桌上那些好色的老男人,带着某种性暗示,暧昧又油腻。

    当然,她更讨厌的是,他那种提到纱姑娘的口吻。随着章平侯开口,其他人纷纷都露出你懂我懂的笑。

    下贱!

    她平生最恨的,便是以羞辱女性为乐的男人,更何况他们还在意淫她的朋友。

    “侯爷笑什么?”关离神情讥讽,虽然在笑,可笑却冷得很。

    关离忽然炸毛,若苗路在自然是担心阻止,梁融却带着纵容,微笑看她。立在梁融身后的人,始终一脸冷漠,仿佛一尊木雕!

    章平侯不动声色,轻饮一杯酒。看向梁融,淡淡笑道“关姑娘到底是女子,有些话不便与你知!”

    “谁不便还是不敢?”关离没有饮酒,倒是拿起酒杯,站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杯酒倒在地上!

    众人纷纷看她,很诧异她为何如此做,往地上倒酒,都是用来祭奠别人。此时此刻,她想祭奠谁?

    “你们说,这海神是男是女?”关离忽然问众人。

    下人侍卫面面相觑,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

    “你这不是废话吗?整个南海谁不知道,海神庙里供的是海神娘娘,不是海神公公!”侍卫长嗤笑关离,实在是不放过任何一个为难关离的机会。

    关离扫一眼众人,又问“你们说呢?”

    众人纷纷交换眼神,没有章平侯开口,谁都不敢先说话!

    关离最后把双眼睛定在章平侯身上“侯爷以为呢?”

    不仅是其他人,便是章平侯,也没明白她的心思!“海神娘娘当然是女子,关姑娘到底意欲何为?”

    关离呵呵一笑,重新坐回去。“大家心里都记得海神娘娘是女子,都记得南海百姓信奉什么,但为何偏偏无任何一人,记得今日是海神娘娘的诞辰?”

    她这话一出,众人还真就纷纷回忆,算一算日子,今日八月初三,可不就是海神娘娘的诞辰?

    关离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继续道“你们这些人,口口声声说信奉海神,可对她是男是女,何时诞辰一无所知。”

    “不仅如此,还大张旗鼓在海上,说着羞辱女子的话,你们这些人,就不怕招来海神的愤怒?”

    关离的话音刚落,大海上,惊天一道响雷,吓的众人心惊胆战!

    甲板上,只有关离跟梁融二人镇定自若,便是那个木雕一般的亲随,也抬眼看了一下天。

    章平侯微微蹙眉,轻轻咳嗽一声,木拙立刻让众人镇静,不要胡思乱想!

    “倒是在下冒犯,忘了今日乃海神是娘娘诞辰,怎能在此胡言乱语!”说罢,转头对木拙道“让雷初准备下,一会儿祭神。”

    最后那两个字说出口,他似乎意有所指,关离感觉不好,眼皮再度跳了几下。

    相较于她的不安,梁融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镇定的不能再镇定。不仅十分安心的吃饭,还不时品评桌上的菜色如何如何!

    关离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你一言我语,东拉西扯,每一句话似乎都隐藏着深意,可她听来听去,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果然,只有变态,能懂变态!

    几人慢慢吃下一顿饭,仿佛普通的朋友聚餐,可越靠近尾端,关离这眼皮就跳的越厉害!

    她看见一个下人匆匆来到,在木拙耳边说了几句。木拙听完之后,挥手让他离去!小步走到章平侯身侧“侯爷,都准备好了!”

    章平侯微微一笑,看向两人“既然今日是是海神娘娘的诞辰,下官刚才又说错话,少不得要祭奠海神一番。如今祭品准备周全,二位不如随下官一起?”

    关离不安,看向梁融。梁融眼神示意,让她稍安勿躁!她暂且镇定,慢慢跟着章平侯身后,本想靠近梁融,跟他说句悄悄话,可侍卫似乎有意为之,隔断两人私下相处的机会。

    明明不过一两米的距离,两个人却仿佛相隔天涯,除了眼神,再不能有其他交流!

    他们所在的位置,实则是二层甲板。一行人跟随章平侯的脚步,来到栏杆处,往下一看,船头甲板上,竟然有十几个人被绑在笼子里。

    在他们周围站着持刀的侍卫,甲板中央,有一个祭桌。桌子不大不小,却足够的放下,香炉,烛火,果品。

    香案前,还有一个,穿着道士服的男子!

    只是一眼,关离就明白,章平侯要用这些人祭神!

    用活人祭神,曾经是非常古老的仪式,后来在南海,除了海盗,再没有人这么干过。

    可即便是海盗,也并非经常干这种拿活人祭神的事。除非抓到敌人,想要奋死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笼子里的人,关离看不清,但肯定不是章平侯自己的人,看他们衣着,要么是章平侯的囚犯,要么是无辜的百姓。

    关离吸取上次的教训,没有着急开口。反而镇定,等着章平侯先出招。实在摸不透对手的心思,只能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笼子里的人惊恐万分,到底有人哭出来,有人喊救命。可哭喊也罢,叫嚷也罢,招来的只是示威恐吓。

    渐渐的哭喊声小了,笼子里的男男女女捂着嘴,呜咽抽泣。

    关离最不喜欢这种场面,明明是人,最终却如牲口一般,被困在笼子里,任人宰割,这是何其的粗暴残忍!

    章平侯依旧微笑看她一眼,见她不说话,笑得更深沉。余光扫一眼关离紧握的拳头,心中已经了然。

    另一边的梁融,看到眼前这一幕,收拢折扇,语气讥讽“章平侯还真是无所顾忌,当着本王的面,便要杀活人祭神?朝廷可是有明文规定,不能以活人祭祀!”

    前朝倒是有用活人祭祀的,本朝开国,太祖皇帝立下规矩,严禁活人祭祀,活人不可用于神鬼祭祀,更不可用于活埋殉葬。因为常年战乱,百姓苦不聊生,人口减少太多,朝廷的规定,甚至到了祭祀每一个细节。

    什么级别的祭祀,只能用什么程度的祭品。

    皇帝甚至在自己临终前还颁下遗诏,严禁任何人殉葬陪葬,以及用牲口祭祀。

    太祖皇帝的善举,让很人得以躲过陪葬的命运,太祖皇帝归天后,宫里那些原本要陪葬的奴才,都被新帝放出去。

    皇帝做了表率,大臣们自然得效仿,百姓们就更加不敢胡来。久而久之,祭祀最多用些鸡鸭鱼,就是要杀猪宰羊祭祀,那也要上报官府!

    到眼前,虽然这些祭祀品不用再上报官府,可真的没有人敢用活人祭祀!

    一经发现,整个家族都会被牵连!

    章平侯毫不害怕,淡淡一声,“哦?”再看一眼木拙,木拙点头说是。

    章平侯带着一脸假笑,好像一无所知“还有这回事,殿下恕罪,这南海不同北地,下官祖父来到此地时,这里还只是一片蛮荒之地,百姓愚昧无知,并无顾忌。”

    “平日里唯一信奉的便是海神,一旦遇到天灾人祸,那必然是要用东西来祭祀,祈求海神保佑他们平安!”

    “若是遇上人力不可为的大灾,那必然是要用活人祭祀,告慰海神!”

    提及此处,章平侯又侧头看一眼关离,继续道“关姑娘在南海这么久,想来也听过这种风俗,殿下大可问问,下官可曾妄言!”

    梁融还真配合他,仿佛一无所知,探着身子问关离“果真如此?”

    关离静默一下,看眼章平侯,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梁融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声。

    “不过是陈年旧俗,这些年,早就没人这么做了,倒是侯爷,今日这是何意?莫非真要用这十几条命,去祭奠海神?”

    为什么要带着他们两个人,来看杀生?该不会,故伎重施?想到这,关离立刻转头,看了看笼子里,发现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全是生面孔。

    她有些庆幸,但并没有放松警惕!

    章平侯这变态的尿性,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既然如此,章平侯是否小题大做了些?”梁融继续问话,不知为何,关离有种感觉,他似乎,在逼迫什么。

    就像是,就像是有人,下了套,他顺着人家的路往下走,想要接这个招。不仅如此,他甚至逼着别人赶紧出招!

    关离忍不住侧头去看梁融,发现梁融只盯着下面的人,并没有看她。关离刚要收回目光,就见章平侯笑了笑。不过一瞬间,关离感觉自己的寒毛竖起来。

    这是几年来,辛苦训练之后,对危险产生的直觉本能!

    “用他们祭祀?当然不!”章平侯好像很不屑“一群满身罪孽污秽的人,用他们祭祀,海神只怕更愤怒。”

    接着再看一眼木拙,木拙拍拍手,管理就看到,几个侍卫,推着一群被捆绑的孩子,上了甲板!

    关离瞪大眼,死死抓着栏杆,不可置信。这些孩子,一个个都穿着白色的衣裳,干干净净,年龄在四五岁左右。

    孩子们长得白白嫩嫩,可见没有受饿受累。被赶到甲板上,还很傻傻的,一脸好奇四下张望。

    “这才是用来祭祀的祭品,八对童男童女,正是迎合了海神娘娘的诞辰月。你们看这孩子,下官可是养了好久,绝对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秽!”

    亏得章平侯还能笑着说出如此残忍的话,好像描述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些牛羊。一想到这些可爱软萌的孩子,即将死于非命,关离杀人的心都有了。

    “侯爷行事如此残忍,不怕遭天谴吗?”关离没忍住,终于说出口。

    她的怒火显而易见,章平侯的淡定,也显而易见。“这怎么会是残忍,这些孩子出生下贱,但身子倒还干净,没有被这世间的尘埃玷污,下官将他们送到海神面前服侍,那是他们的荣幸。”

    “一派胡言!”关离粗暴打断他,斥责道“既然如此荣幸,侯爷自己怎么不去?怎么不让你亲生的孩子去,怎么不让你手下这些人的孩子去?”

    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掩饰不了他为一己之私,牺牲别人性命的丑陋。

    梁融沉默不说话,可看着那些孩子的眼神,也冷下来。

    “要论残忍,怎么能残忍过他们的父母,二位不是好奇这笼子里关的是何人?就是他们的父母呀,这些人为了一斗米,将自己的孩子心甘情愿买给下官,若说有天谴,也该谴责他们才是!”

    章平侯一点都不觉得内疚,他的话才说完,那些孩子似乎也发现,这是他们的父母,纷纷向牢笼跑去,哭声喊着叫爹娘。

    关离的心隐隐作痛,实在听不得这孩童的哭声,稚子何辜?不过是四五岁的孩子,还没有看过世间的美好,却要见这世间最残忍的一面吗?

    她明知章平侯背后还有招,可她到底忍不住,硬生生顺着他的圈套往下走。“侯爷...”

    “章平侯到底想做什么?”梁融抢先开口“你这一步一步把本王招来,难道只是为了让本王看你如何祭神?”

    “王爷为何如此着急,怎么不让关姑娘先把话说完?莫非以为,这样就能打乱下官的步骤?”章平侯一言拆穿他,隐隐间,已有千把弩张之势。

    “章平侯有什么目的,不妨说来听听!横竖你今日要找的人都已经上了船,你演这么一出戏,我们若不往下接,只怕你就演不下去!”

    关离嗤笑,对他的鄙视,再也藏不住。“我实在好奇,什么样的目的,要让你演这样的戏!就算这些孩子被父母卖了,可相较于他们,你的罪没有轻多少!”

    “都说上苍有好生之德,你明目张胆,杀活人祭海神,难道以为海神会因此保佑你得偿所愿?”

    “就算你是权贵,也没有资格任意践踏百姓的性命,你不怕天道循环的报应,难道就不怕他日再入南海,南海百姓奋起反抗,要了你的性命?”

    关离说得振振有词,义愤填膺,章平侯,却依旧老神在在不为所动。

    “报应?”章平侯哼笑一声。“阿狸姑娘,你实在是太天真了,如下官这般的权贵,谁手上没有几条人命?远的不说,就说承王殿下,殿下手中,难道没有沾染过几条无辜的人?”

    梁融不说话,这是默认了。

    关离也沉默,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梁融。

    “关姑娘,本侯说过,你与我们不同。在我们眼中,这些普通的百姓算不得百姓,他们不过是一群会说话,会做事的牲口。”

    “他们生来低贱,注定要被我们这样的权贵统治,被我们奴役,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让权贵获得享受!”

    “那些所谓的公道,律法,忠义,安分。哪一样不是为了统治这些人,所设定的规矩?”

    “你以为人人生来平等,可现实是,有些人生来高人一等,而有些人注定贱如尘埃。权贵们可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上赶着奉承他们。”

    “而这些贱民,他们哪怕辛勤劳作到死,也不过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

    “什么人人平等,什么公道自在人心,那不过是你们这些傻子,发的一场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