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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了,妞妞呢?”关离回忆完,笑着问蒲先生。蒲先生又一次救了她,她很感激。
蒲先生温和笑笑,走到她身旁,看着无垠的大海,由着海风吹拂发丝。“阿离,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关离一顿,今后吗?她还真没想过。策划了很久,杀光了伍家人,将褚县令父子的人头挂在城墙下,甚至让小乞丐们将那帮人的罪状公之于众,还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大名。关离那一刹那想的都是,若是自己不能活着回来,也要出了心中的恶气。
可如今活下来,她这是没给自己留后路。
杀了朝廷命官,大越的官府不会放过她吧。她惆怅笑笑“不知道啊,先生,实话说,我当是时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现在想来,有点小后悔。早知道就不那么冲动,留下自己的大名了。现在好,连回头路都没了。”
她想着,如今南海只怕都知道,她是杀人凶手了。
蒲先生闻言,不仅没有嘲笑她的懦弱,反而问“为什么要回头,关离,你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关离挠挠头,不好意思笑笑“我....我不该一时冲动,去杀人的。”
“这件事有朝廷的法度,我应该依法行事,让官府去处理褚县令。更不应该杀了人,还留下自己的名字,这不是昭告天下,我是杀人犯吗?”
蒲先生深深看着关离,眸子里是关离读不懂的情绪。看的关离一阵窘迫“先生为何这样看我?”
蒲先生笑笑“你真的这样想吗?不要骗我,我想听真话。”
关离愣住,略带不安看着蒲先生。他长的好看,但最好看的,是一双眼。眸子里黑,像一汪幽深的潭水,深不见底,却不让人害怕。
“你说的对,我不是这样想的。”关离嗤笑一声。“我知道,要通过告状来解决这个问题,是多么愚蠢可笑。姓褚的在许容县作恶多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上面的人会不知道吗?可他们管了吗?他们依旧放任褚县令为所欲为,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他们官官相护,一起贪污发财,赚老百姓的血汗钱。”
“他们像蚂蝗一样,靠着吸人血过活。邱掌柜一家倒霉了,孔修仪倒霉了,苗叔一家也倒霉了。可他们做错了什么?没有,他们只是维护了自己的合法权益,说了真话而已。”
“对,你怀疑的没错。我根本就不相信朝廷的律法制度,不相信他们能还我公道。妞妞在伍建宾手里,我晚一日去救人,她就可能屈辱的死去。我没有时间去找当官的要公道,他们也不会给。”
关离抬眼,目光灼灼看着蒲先生“若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我只恨自己动手的不够快,这才让他们有机会,害死苗叔苗婶。姓褚的能用非法的手段谋害别人,我为什么不能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他们这样贪官恶霸,早就该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是了,这才是她的心声。
她心中有委屈,心里有滔天的恨意。可最恨的,在孔秀才那件事出来的时候,就应该杀了褚县令那一伙人。
可她当时没有做,为什么?因为在心里,她不想惹事,也不认为褚县令一家的所作所为,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像所有的升斗小民一样,一面不屑褚家父子的行为,一面又享受着褚家父子对她苗家的特殊关照。
她还曾经沾沾自喜,觉得上面有人好办事。
可直到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她才痛苦的醒悟,这一切都是错的。
当伍建宾杀人的时候,她没有站出来,因为那跟她没关系。当褚县令诬害孔秀才的时候,她没有说话,因为她不想惹事。当苗家夫妻被毒害的时候,她终于明白,正是无数像她一样的人,助长了褚家父子的气焰。
世间所有的恶,都是被善良懦弱惯出来的。
蒲先生定定看着关离,等她说完,平复了激动的情绪,这才道“你说的,没错。”
“一个许容县,才多大。褚家父子手下所有的人加起来,只怕不超过五百人。可许容县有多少人呢?至少三万人。”
“可偏偏是这三万人,被这五百人统治欺压着,见到不平事不敢反抗,遭受了委屈连喊冤都不敢,你说,这是为什么?”
关离愣住,她没想过为什么。不等她回答,蒲先生嗤笑道“因为.....善良的人各自为营,罪恶的人拉帮结派。”
“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蒲先生看着关离“你犯的最大的错误,不是杀了人,也不是将自己的名字公之于众。而是你只凭自己,就想跟这个世道对抗。”
关离怔住,嘴唇蠕动几下“可....可....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就去连累别人吧。别人有什么理由,要为我的仇恨沾惹麻烦?”
蒲先生拍拍她的肩膀“你看,这就是为什么善良的人,各自为营。”说罢,不再言语,独自走开。
关离愣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怔怔的。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最后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似乎话里有话,可为什么不明说?关离站在甲板上,被海风吹的凌乱。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有些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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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融再次到达南海,已经差不多半月之后。他坐在船舱里,静静看书。刑部侍郎蒋腾恭敬的在门口等候,等观宇出来点头,他才进了船舱。承王殿下的船舱自然是船上最好的,此次出行,梁融速度极快,在皇帝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离开王都。
刑部侍郎明面上是皇帝的人,可暗地里,却是太子的人。
配合承王办事,动作奇快。蒋腾怀疑,皇帝现在应该回神过来,知道自己冲动了。可木已成舟,由不得他说反悔的话。
“殿下,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达利州城。”蒋腾生的普通,放在人群里属于看不出来的那种。可就是这样的普通,才让皇帝走了眼,没放在心上。他平日低调,不爱出风头,太子才将他安插在这个位置上。
梁融放下手里的书,点点头道“辛苦了,这次来,大哥可有交代你什么?”
“太子殿下嘱咐,让微臣一切听从您的吩咐。”蒋腾恭谨,看着十分诚恳。
梁融挑眉,不信道“还有呢?”
蒋腾一顿,犹豫一下,才道“殿下还说了,这次出行,一定要保护您的安全,事情可以不办成,可您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这是太子的原话,蒋腾听到的时候,也是震惊的。
都传言太子跟承王必然是势同水火,将来要争个高下的。他们甚至在朝堂上,也没少争吵。可是太子的态度,却让他转变观念,这位太子殿下,恐怕跟承王的关系,十分要好。
梁融闻言,轻笑的摇摇头“大哥真是......还把我当小孩吗!”上次来南海,差点丢了命,太子当时就悔恨的不行。这次他说要来,太子极力反对,梁融最后将曹丞相搬出来做说客,才让太子点头同意。
南海之行的人选,还真是非他不可。这次要是能撕开南海的口子,那解除海禁的事,谁也拦不住。太子跟他心里都明白,开海路纵然有忧虑,可好处更多。
至少未来百年,国库不会再捉襟见肘。
将腾闻言,微微笑一下,恭维道“太子对王爷,自是兄弟情深。”
梁融笑笑,不接话,转而道“利州城里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蒋腾见进入正题,也换了神情,严肃回禀“从探子传来的消息,万先生已经醒来,命是保住了。不过人还十分虚弱,如今正在章平候府养伤。”
梁融点头,算是知道。
抬眼看一下承王,蒋腾继续说“至于许容县.....十分奇怪,一丝消息也探查不到。”
梁融眉眼微挑一下,单手敲打几下桌面“什么叫探查不到?”这可真是个有意思的形容,探查不到信息?那么大个许容县,一丝消息都没有。这可非同寻常!
“殿下恕罪,探子们回报,说是通往许容的路都被封锁,任何人都不能去那里。排查十分严格,没有人知道出了什么事。”蒋腾对于这样的答案也十分诧异,许容这般定然是出了大事。
可什么样的事,能让章平候全面封锁许容县?
“照你看,这许容是否提前知道了什么?”梁融轻笑一声,来了兴致。越是拼命隐藏,说明问题越大。他十分期待,许容的问题,大到了何种程度。
蒋腾摇头,不敢妄下定论。“殿下恕罪,属下不敢胡加揣测。”这是蒋腾能为太子所用的优点之一,凡事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不添油加醋,胡编乱造。旁人觉得死板的性子,在刑部这个位置上,却是十分之好。
办案子最忌讳的,就是因为私人感情乱来。
梁融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你倒是个老实的,难怪大哥器重你。也罢,你下去,安排探子再探寻一番,记得,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蒋腾领命,恭敬退了出去。
在门口,正好跟黑青擦肩而过。黑青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才走进船舱内。“这人看着怎么一点也不像当官的。”蒋腾算是他见过的最大的官,梁融不算,梁融是皇族。
梁融看他一眼,“那你见过的官,是什么样?”
黑青想了想“肥头大耳,满脸虚伪,笑起来一脸褶子,油光满面,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梁融.......
“你不在自己船舱待着,来我这干什么?”梁融转移话题,不能跟他掰扯,这小子胡扯的本事一点没变。
“对了,瞧我,侯三给我传了消息,说许容出事了。”当日出发,黑青命令侯三先回去打探消息。侯三手里线人多,也知道事态紧急,在正事上,从不含糊。
梁融微微挑眉,蒋腾都查不到的消息,他能查到?倒是小看那小子了。“出什么事了?”
“说出来你被吓到”黑青神神秘秘,凑到梁融身侧“许容县令褚家父子,被人杀了,人头挂在城墙上。这还不算,当地老百姓冲进县衙,抢光了褚县令的身家。听说啊....搬出好多黄金珠宝呢!”
梁融转动一下手里的玉戒指,哼笑一声“谁干的?”
“这就是最重的重点了,打死你都想不到。”黑青感慨“是关离那小子。”
梁融这下确实惊讶了。
到达王都后,梁融就将孔秀才跟关离的事,告诉了他们。黑青十分激动,又十分难过。高兴这小子没死,又难过这小子躲着他们,八成还在恨他们当初的举动。
纱姑娘听到黑青抱怨这小子如何如何,什么都没说,她恶趣味的想,等他们知道关离一直是个姑娘,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想想,都觉得好玩。
“当真?关离那小子杀了县令全家?”梁融难以相信,关离救了孔修仪,他已经很惊讶,但还不算震惊。可谋杀县令,这得多大的胆子。他的印象里,关离是个再矛盾不过的人。
明明胆小怕事,却又善良勇敢。不然当初也不会冒死救他,自顾不暇了,还想着帮他逃命。
“我听到这消息,跟你一个反应。都怀疑是不是同名同姓了,可....侯三打探的消息是...关离不仅砍了褚县令的头,还血洗了他的走狗,伍建宾那一帮人。”
“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传说,关离他是一个人去做的这事。”黑青摇头道“侯三打探的消息说,现在许容都传言,关离是海神下凡,来惩治贪官污吏的。”
“传言不可尽信。”梁融摇摇头“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由,侯三有没有说,关离为何杀人?”
“没,传言太多,似是而非的,最多的都说是关离是海神下凡。”黑青嗤笑“这不扯淡吗,那小子连泅水都不会,算个屁海神。”
梁融陷入沉思,关离一贯懒惰,又是个胆小的性子。能不惹事绝不惹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她冲动到杀人。
正想着,纱姑娘推门进来,焦急万分质问黑青“阿离是不是出事了?”
黑青诧异点头“你怎么知道的?”这消息他没跟任何人说。
纱姑娘焦急难过“一定是因为我,她...她肯定是因为我才出事的。”
黑青跟梁融诧异了,这叫什么话。梁融率先反应过来“你在许容见过关离。”
“我.....”纱姑娘咬住嘴唇,犹豫看着两人。
“姐姐,你倒是说话啊,这时候还有什么顾虑的。”黑青也焦急,不明白她在犹豫什么。
纱姑娘闪烁一下眼神,半响才道“没错,我见过她了。若不是她,我早就死在许容了。”两人诧异,看来,他们不知道的,还很多。
纱姑娘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两人,边说边抱怨自己“都怪我,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带着她一起走。”她刚才来找梁融,到门口听到关离二字,驻足听了一下,观宇挡不住她,只好让她听。毕竟这人是王爷的好友贵客,自己没必要较真。
黑青听了半响,瘪嘴道“不可能,关离怎么会是个女的,老子跟她同床共枕那么久,都没看出来。全身上下,哪里像个姑娘。”那小子长的又黑又瘦,丑不拉机的,没有一分像女孩的地方。
梁融却沉思,当初那一晚,自己看到她的胸口。不觉间,觉得有些羞涩,拿起桌上的茶杯,饮用起来,掩饰自己的胡思乱想。
纱姑娘看着两人的反应,嗤笑一声,看着黑青道“亏你还自夸见识过无数的女人,一闻香味就知道是谁。竟然连同房的人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我看你,嘴把式一个。”
黑青无语,愣了愣,抬头道“不对啊,我闻香识人的本事,你怎么知道的?”这本事他就跟关离说过,臭小.....不,臭丫头,真是嘴上没把门。
纱姑娘不理他,看向梁融“关离现在在哪里?”这才是她关心的,杀了那么多人,到底身在何处,是不是受了重伤死于非命,还是被人擒住关了大牢。
梁融看向黑青“侯三说没说关离的下落?”
黑青摇头“他说,许容的传言是,关离杀了人便失踪了。也有人怀疑,她可能已经死了,总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纱姑娘跟梁融皆是一顿,又是这句话。当年落海失踪,打捞寻找许久,得到的答案,也是如此。
“不行,下了船我就去许容看看。”纱姑娘焦急道。
“你不能去!”黑青跟梁融异口同声阻止她。
纱姑娘一愣“为什么?”他们怎么一点也不着急,甚至镇静的可怕。
梁融看着纱姑娘“许容出事,章平候封锁了消息,沿路必然诸多眼线,你去了也没有用。更何况,人若真是关离杀的,她必然已经逃出许容,否则章平候用不着如此处事。”
“对,阿离那家伙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别冲动,莫忘了,南海还有汾王的眼线。你要是乱出头,别人没找到,还把自己的命折进去。”黑青劝阻,他知道,这时候最要不得的,就是冲动。
“那咱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