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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这个涕泪横流,惊慌失措的女人,林真一不由得在暗地里摇了摇头。
年少时她的遇人不淑,是因为涉世未深,对方又擅长甜言蜜语,还算是情有可原。但是到了今天,北原夏树都活到年近半百的岁数了,却还分辨不了枕边人到底是人是鬼,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林真一想起第一次见到北原夏树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一个坚强的新时代女性。没想到在高知的外壳下,她仍是一个传统的普通女人。
这不免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友星野美都。论外表,她和北原夏树一样柔弱,但是论性格,她却要比北原夏树要刚强得多了。
收起自己突如其来的胡思乱想,林真一开始认真考虑起刚才北原夏树的那番话中,隐藏的线索来。
北原夏树说,她是在不久前搬回主卧室后,身体才开始逐渐产生了问题。
这确实解开了林真一刚才一直想不通的事:北原夏树和北原苍介早就已经分居了,他能有什么办法让妻子中毒呢?
看来,北原苍介第一次下毒的时间,极有可能是在北原夏树提出分居之后,他见妻子想要离婚的念头无法转圜,干脆就下了狠手,下完毒后,他就直接搬走了。而下毒的地点,极有可能就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卧室。
但是出乎北原苍介意料的是,他搬走了之后,北原夏树因为太想念儿子,居然也搬离了卧室。他们夫妻之间信息没有互通,阴差阳错地保住了北原夏树的一条命。
想到这里,林真一试探地问道:“北原太太,您看,您是再搬回主卧后不久,才开始身体不适的。那您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是卧室里存在着什么影响身体健康的东西呢?
您在卧室居住的时候,有没有闻到过什么奇怪的气味?您的卧室都将近一年没住人了,有没有经常打开窗户通通风呢?”
北原夏树茫然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啊,我在卧室里什么味道都没闻到过。我们的房子是结婚时装修的,都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怎么还会有什么味道?
至于通风,我只是在住进去的前一天,把卧室的门和窗打开了而已。住回去之后。长谷川春奈就一直缠着我,我太害怕了,就又搬了出来,把卧室门锁起来了。”
林真一皱着眉头仔细地想了想。
他原以为,北原苍介会在卧室的家具或墙面上也涂了丙烯酰胺丙酮溶液,可是丙酮的味道这么大,北原夏树是不可能闻不到的。
这时,他突然想起,他们在调查衣柜时,美都曾经说起过,丙烯酰胺是可以溶于水的,甚至在水中的溶解度要比在丙酮中的更大。
丙烯酰胺的水溶液无色无味,涂在家具或者墙面上,就算水分蒸发,白色的丙烯酰胺粉末掉到了地上,北原夏树也只会以为这些是墙面老化掉下来的粉尘。
她绝对想不到,这种其貌不扬的所谓“粉尘”,其实是北原苍介送给她的催命符!
事不宜迟,林真一马上拿出手机,拨通了日暮俊介的电话:“日暮警部,我这里有一个突发事件。我有理由怀疑,北原苍介在北原夏树的卧室中放置了有毒有害物品,现申请对北原夏树的家,尤其是她的卧室,进行刑事理化检验。”
电话对面的日暮俊介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免有些吃惊。北原苍介再怎么冲动,难道会直接到北原夏树的家里下毒吗?他可是一直都很谨慎的。
但是见林真一这么有把握,日暮俊介决定还是要相信他的判断:“好,我现在就让小岛君开始打申请,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天下午应该就能拿到批复。”
等林真一挂掉电话,一边的北原夏树早已是目瞪口呆。
她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就算她再傻再单纯,刚才林真一打电话的原因,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北原夏树突然就笑了,一开始是无声的,然后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简直像疯子一样哈哈大笑。她一边笑,一边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涕泪横飞,狼狈不堪。
林真一连忙跑到放杂物的餐桌边,可桌上的水壶里却是空空如也,一滴水都没有。他只能拿着玻璃杯跑去了护士站,倒了一杯热水。
等他回到病房时,北原夏树已经闭上了眼睛,瘫在了床上。从门口看过去,她干枯憔悴,就像一具正在被风干的尸体。
要不是她还在时不时地咳嗽一下,林真一真的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他收起内心对这个女人的怜悯,将手中的水杯递了过去:“北原太太,你醒醒,快喝点热水,会感觉好一些的。”
北原夏树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身,将水杯接了过来。可就在这时,她的手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水杯径直掉在了床单上,杯子里的热水撒了一床,有一些还溅到了她露出的手臂皮肤。
杯中的水温度并不低,北原夏树的手臂迅速地红了一块,但是她就像没有任何痛觉一样,只是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原本属于大学教授的手,纤细雪白。北原夏树是中产家庭的独生女,从小娇养,几乎没有做过什么家务,双手自然也是关节细巧,十指纤纤。
但是现在呢,这双手却属于一个生病的妇人,瘦骨嶙峋,青筋暴起。就算她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全力去控制,它们还是在不停地颤抖。
看着看着,北原夏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如火山爆发般袭来的情绪。她猛地站起身,将床上的枕头、床单和被子全部拉到了地上,嘴里还疯狂地大喊着:“去死!去死!北原苍介、长谷川春奈,你们通通都该死!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然后,她似乎还是不解恨,将桌上的水壶、餐具、纸巾盒等杂物一个接一个地往墙上砸去。瞬间,她的单人病房里一片嘈杂,满地狼藉,宛如台风过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