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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枫听到喊声,提一口气,扬声喊道:“穆枫在此,谁找三王爷?”听到他这一声喊,周围传过来脚步声响,片刻功夫,一群宫中侍卫奔过来,当先一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衣袖上绣着四道金边加一道银边,竟已官至从四品的奋击将军,长得双目有神,仪表堂堂,举手投足之间显得沉稳持重。这个人奔到近前,单膝跪地,抱拳拱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参见王爷、穆爷。大事不好,国主病情突然加重,请王爷、穆爷速速入宫。”
此话一出,三王爷和穆枫俱都是大惊失色。穆枫眉头一皱,说道:“起来说话。”这个人站起身来。穆枫问道:“昨晚我离开的时候国主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病情加重?”来人说道:“今日一大早国主便即起床,用过御膳之后,调阅了近期上呈的奏章。辰时三刻曹丞相觐见,与国主在东暖阁谈了约莫半个时辰。曹丞相走后,没过多久,国主便呼头疼,急招太医,可还没等到太医,就已经晕了过去。”
穆枫越听越是心惊,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国主是在见过曹嵩之后突发重病的?”来人点了点头,穆枫与三王爷对视了一眼,心里都闪过同一个念头,三王爷脱口说道:“是曹嵩干的?”他旋即自觉在来人面前失言,心中一急。来人却似乎浑没听见,自顾自说道:“如今尚药监的太医正在给国主诊治。”他顿了一顿,欲言又止。穆枫沉声说道:“你有话就说。”来人听出他语气变重,脸上微微一红,说道:“下午时分,兵部尚书曹钟琪大人说要事觐见国主,我见他神色慌张,便推说国主已然睡下,请他晚些时候再来。曹大人迟留了大半个时辰,最后才悻悻而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怪罪于我?”
穆枫微微点头,说道:“你处置得十分妥当。”来人得他赞许,颇感欣喜。穆枫低声问道:“国主病重之事还有谁知道?”来人说道:“我觉得国主这次病重太过蹊跷,怕背后另有隐情,若是声张起来,会有不测之变,故而已命宫中侍卫封禁了宫门,不许任何人泄露出去。”
他看了一眼三王爷,神情变得焦急,说道:“国主这次病得十分凶险,我怕找不到你们,耽误大事,故而命手下一路呼喊过来,幸好及时找到。”三王爷喊道:“那还等什么?我们速速进宫。”三王爷拔腿要走,来人说道:“王爷稍等,我已命人备好了快马。”
他朝身后招了招手,几名宫中侍卫牵了三匹马快步奔上前来。三王爷抢过一匹,翻身上马,忍不住看了一眼苏小楼。来人明白他的心思,不等他开口,先已说道:“这里的事我会让人安排妥当。”三王爷点了点头,道了声,“如此甚好。”
三王爷一催坐骑,飞奔而出,在他身后,穆枫和来人也分别上马,紧紧跟随。等跑出去十几步,三王爷才想到来人甚是面熟,正要发问,穆枫说道:“王爷忘了?他是无忌,如今是宫内副总管。”
三王爷恍然想起,原来这个人是太常寺寺卿赵正义的儿子,名叫赵无忌,四五年不曾见到,竟已从一个肆意任性的少年人变得精明干练,无怪乎升迁如此之快,唯独有一样似乎未变,那就是对穆枫的倾倒仰慕。三王爷想起来,当年为了拜穆枫为师,赵无忌将其父珍藏的前代书家柳子卿的一副真迹偷了出来,说要献给穆枫做拜见师父的见面礼。想那赵正义嗜书如命,又把这副真迹看得比性命还重,一见丢失,几欲发狂,亏得穆枫及时送回,才没酿成一场大祸,却也成为京城当中一桩笑谈。
想到这里,三王爷微微一笑,旋即想到国主病危,心情又沉重下去,恨不能生出双翼,振翅一飞,就能飞到宫里。他一路扬鞭催马,将胯下那匹青骢马赶得飞快,时近正午,路上行人稀少,坐在屋中的人听到官道上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都不由得暗暗吃惊,心想:难道要发生什么大事?
片刻功夫,三匹快马已经奔到了皇城的外面,穿过御水桥,就到了宫门前。赵无忌喊道:“快开宫门。”宫内的侍卫见到副总管大人回来,赶忙将宫门打开,三匹马一冲而入,到了院中。早已侍卫上前,牵住了马的缰绳,三个人跳下马来,三王爷急急地喊道:“国主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一名太监迎了上来,应道:“王爷稍候,太医正给国主治病,不得打扰。皇后娘娘差小人过来传话,请你过去相见。”三王爷一怔,心想:皇后娘娘便是曹嵩的女儿,此时找我,所为何事?他看了赵无忌一眼,见赵无忌微微点头,略一沉吟,说道:“前面带路。”
太监领着三个人穿过院子,绕过文武百官朝会的正殿,朝坤元宫走去,一路之上太监、宫女步履匆匆,往来不断,虽是强作镇定,难掩惊惶之色。等到了坤元宫外,太监停下脚步,面有难色。三王爷不耐烦地问道:“怎么了?”太监看了看他身后的穆枫和赵无忌,吞吞吐吐地说道:“皇后娘娘只说的是要见王爷,没说要见另两位。”赵无忌赶忙说道:“我就在宫门外等候。”
这时候从宫里又跑出来一个太监,喊道:“皇后娘娘说,穆侯爷既是来了,便也请一道进来吧。”穆枫嗯了一声,见赵无忌自顾自走到一旁,两只手插入袖里,安然而立,便朝他微一点头,跟在三王爷后面,走进了坤元宫,绕过影壁,便是一个宽阔的院子。隔着尚远已能看见殿上架起了一道纱幕,纱幕后面影影绰绰坐着一个人,不问可知,正是曹皇后。
三个人朝殿上走去,突然旁边一扇角门开启,里面走出来一个太监,手里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少年。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看到三王爷,眼睛一亮,喊道:“三叔,你回来了。”三王爷朝他招了招手,少年奔将过来,远远地冲着穆枫先行了个礼,说道:“穆师傅,您教我的招式我已经练熟,等我和三叔说好了话,再演练给你看。”穆枫躬身还礼,说道:“太子不必着急。”
三王爷牵住少年的手,见他神情愁苦,知他心系国主病情,有心宽慰,便故意问道:“我上次派人给你送来的阙月刀,你可喜欢?”这少年正是国主的独子萧炼,他嚅嗫道:“三叔,你可别见怪。我见舞阳哥特别喜欢那把刀,就送给他了。”他说的舞阳哥便是尚公主与曹雄所生的儿子曹舞阳,时常进宫与他玩耍,性喜舞枪弄棒,小小年纪,倒练得一身好拳脚。
三王爷问道:“那你最近可做了什么诗赋?”萧炼摇头说道:“我写的都不成个样子。前些天二叔倒是真的写了篇《凤求凰赋》,文采飞扬,父王大加赞赏,说要命乐师谱了曲子,等有凤来仪大典的时候颂唱。”三王爷问道:“二哥是从哪位姑娘得着了灵感?”萧炼的脸色略显轻松,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三叔,我告诉你吧。前天父王宴请西阳国来的贾先生,二叔作陪。贾先生长得很丑,可是他的夫人特别好看,我看见二叔的眼睛一直盯着贾先生的夫人看,一刻都没离开过。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兴致来了,一挥而就。”
三王爷与穆枫相视一笑,心知自己这位二哥生性风流,既是为贾夫人的姿色所倾倒,免不了要诗兴大发,不可收拾,问道:“贾先生没有察觉吗?”萧炼说道:“贾先生一直在和父王讲开发矿产的事情,倒是不太理会自己这位夫人。”
他们说着话,就走到了殿上。曹皇后似乎正在想着心事,听到三王爷说话的声音,方才醒悟,说道:“炼儿,你是不是又在问三叔索要礼品?”萧炼说道:“我是在给三叔说二叔和贾夫人的事情。”曹皇后招手,将他唤到了纱幕的后面。
三王爷与曹皇后早有认识,当年国主还是太子之时,便有往来,知她性情温和,与其父曹嵩的嚣张跋扈迥然不同,当即跪倒在地,恭声应道:“微臣萧天佑参见皇后娘娘。”曹皇后说道:“都是自己家的亲人,不必多礼,三郎快快起身,坐下来说话。”两个太监上前将三王爷扶起,送上来椅子,三王爷道了声谢,坐了下来。曹皇后见穆枫兀自站着,说道:“怎么不给穆侯爷送把椅子?”穆枫说道:“谢娘娘赐座,穆某是个粗人,不耐久坐。”曹皇后哦了一声,说道:“穆侯爷是练武之人,原来不喜欢坐着。”
她停了片刻,问道:“三郎,我听说你们在北边吃了胡人的亏,要不要紧?”三王爷想到鹰扬卫折损的将士,心中愤懑,忍不住想说:这可是拜您那位做到骠骑大将军的大哥所赐。他到底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回话道:“谢皇后娘娘挂念,折损了不少兵将,幸好没有伤得元气。”
曹皇后又是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三王爷坐在殿中,左等不是,右等不是,浑然不明白曹皇后招自己前来所为何事。他与穆枫交换了一个眼色,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曹皇后似乎被惊醒,使了个手势,原本在两旁伺候的太监、宫女一起退了下去,临走之时悄悄将门掩上。
三王爷看得更是疑惑丛生,不知道曹皇后此举何为,正要开口相询,只见曹皇后在纱幕后面缓缓站起了身,突然跪倒在地。三王爷见了大吃一惊,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匍匐在地,喊道:“娘娘为何行此大礼?”萧炼见他亲娘跪倒,虽是不明究竟,却也隐隐约约觉得大事不妙,顿时吓得哭出声来,跑上前拉住曹皇后的衣衫,问道:“娘啊,你为什么要给三叔下跪?”曹皇后一把将他抱住,说道:“炼儿,你也跪下来。”萧炼不敢违背,抽抽噎噎地跪了下去。三王爷见到,更是以头抢地,喊道:“娘娘、太子快快请起,这是要折煞微臣吗?”
曹皇后抹着眼泪,说道:“三郎,我是个女流之辈,不懂得男人之间争权夺利的那些事情。如今国主病重,只怕是……。唉,如果有什么变故,我只盼你能够记住今日炼儿给你下跪,记得他是你大哥的独子。”三王爷听得汗流浃背,喊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皇兄洪福齐天,定然没事。就算有变,三郎对天发誓,定会好好辅佐太子殿下当一个好国主,若有违此言,三郎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