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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夫子出了课室,邱研起回过头双目放光对方俞道:“方兄,夫子让你收课业交到夫子室去。”
“我听到了。”
方俞尚且不知这种事情在其余学生眼中的光荣感,眼下课室里也没有所谓的班委干部,这些事情是人人都可做的,夫子随口叫着是谁那还不就是谁。
邱研起却并不这般想,低声道:“上回夫子不过是让梁闵胥发了一回文章便得意忘乎所以,后头有什么事情都上赶着去帮夫子做,今下在课室里是耀武扬威不起来了。”
“他不该早自豪不起来了吗。”
方俞笑着摇了摇头,学政会上丢脸,小考不利,自从出了这些事情后整个人都偃旗息鼓的,在课室里的存在感都降低了不少,也不知是自己刻意躲藏着,还是被大家冷落下去了。
读书的日子过的规律,每日都是重复的听讲学、对诗词、写文章.......日子过得重复又枯燥,自从开了书茶斋后,生意红火,小乔要忙着宅里宅外管家理账的事情,送饭也是天天变成了两天一次,三天一回,日子也不定,方俞可谓是叫苦不迭。
于此同时,张夫子倒还真有意把他当成班干部来看,素日里什么收作业、发作业、晨时领读等等事宜都交给了他来办,最近更是自己躲在课室里吃茶批改课业,让他坐在讲台上守着诸人学习。
课室同窗戏称他为二把手,不知不觉中,他竟从昔日默默无闻蜷缩在角落需要巴结请酒攀附别人的后进书生,一跃变成了诸人敬重人人讨好一呼百应的二把手,也实在是感慨。
他十分没出息的怀念起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上学踩点到课室,放学打铃一抬屁股就走。素日里做条不温不火的大咸鱼,吃茶探店写攻略,日子轻松又快活。
时下却是不行了,张夫子每日来的早,似乎是知道他有踩点上课的尿性,于是让他每日早早的守在门口记录迟到的学生名单,为此他也没法子迟来啊,记了半天他发觉平日里也就他来的最迟,夫子压根儿就不是让他记录迟到的同学,而是换个法子让他早来罢了,张夫子用心良苦又保全他的面子,他也实在是没有脸面再踩点来。
早上不能踩点也就罢了,下午放学总能早些走吧,那是不行,方才下课便会有同窗好心邀请他去吃茶吃酒,他几乎次次推拒,并且言辞恳切的劝导大家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的社交上,即使是不请他吃酒喝茶他也会对大家一视同仁。
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巴结邀请他吃酒喝茶了,又开始捏着自己的文章和他讨教,左右时下课室里流行帮扶,还是你提出来的,你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不肯告诉我吧。
一谈短的一炷香,长的就是半个时辰,诸位同窗那可谓是滔滔不绝沉迷其中,在此番上进求学之中,倒是也颇有成效,素日里不敢寻夫子讨教文章的,问同窗倒是更加容易说出自己的疑惑,谈论出自己的见解和观点。
方俞盘腿坐在位置上,大声念着课室里学生的名字,昔日他都是一个一个挨着到处去找去发,有的不在位置上回来文章不见了还得闹腾,事儿多又不讨好,直接喊着名字到他位置上来拿,虽然表现的有些像是飘了,但实际上很省事儿,既可以保证文章都交到了每个学生手里,又能省下自己跑腿的功夫。
“童进生。”
“吴树游.......”
“来了,来了。”、
方俞听见应答的声音,抬手把文章率递了过去,倒是未等着人先来接文章,反倒是桌上先多了个竹编盒,方俞隔着竹篾好似闻到了一股熏腊肉味儿,他不由得抬眼。
吴树游颇有些腼腆,小声对方俞道:“方兄,今日张夫子把我叫到了夫子室里,夸奖了我一番,说我文章有自己的见解,进步很大,还在我文章上留了批注。”
“我一琢磨这也不是我的功劳啊,若不是素日里方兄不厌其烦的同我说谈文章,我定然也是不敢如此写文章的。”吴树游把盒子往方俞身前推了推:“我爹说受人之恩必当回报,一点农庄的小吃食,还望方兄不嫌弃。”
方俞自然是记得这个吴树游的,虽然课室里二十余名书生,但也并不是人人都是秀才,也是有些童生的,倒是没有连童生都未考上的学生。
这吴树游就是一名童生,人长得十分憨厚老实,平时是最喜欢追在他屁股后头问文章的,方俞兴许别的不行,但是教人还是有点子东西,毕竟穿书以前也是代课上课教过很多学生的。
既见人如此勤奋好学,又见吴树游颇有些像邻居家的二傻子,他便耐心同他讲学了些文章,又见他其实是有自己的见解和想法的,但是有个毛病就是很喜欢模仿那些个名士花团锦簇的文章,时常是东拼西凑,结果写出来的文章四不像。
其实跟原身的毛病差不多,但是原身技高一筹,知道模仿同一种类型的花团锦簇的文章,如此写出来也不会太奇怪,大抵这就是吴树游是童生,原身是秀才的原因吧。
一来二去两人熟识了方俞才知道,就是因为之前模仿花团锦簇的文章吴树游才过了童生试考中童生的,尝到了甜头以后,自然是欲罢不能。可惜这一套在院试上行不通,年年都卡在这上头。
不过好在吴树游也是个肯下功夫的,这朝打破了舒适圈,获得了些夸奖也是人之常情。
“这是你自己勤学的功劳,若是愿意继续上进,今年的院试定然手到擒来。”方俞把东西回推了过去:“我同你讨论文章也不是为着收你好处,若是人人得而效仿,那岂不是形成了不好的风气。”
“我自知方兄为人高洁,可若是我爹知道了我不知报答会生气的,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金银器物,不过是一些乡野熏制的腊味,又值不了几个钱。这是同窗之间的友好往来,就是送夫子也是送的这些,也不能说是贪污受贿。”
吴树游道:“方兄就收下吧,眼见快要开春了,村野正是好时节,山中的梨园开花早,今下已经开了不少,再过几日定然满园开花的盛景。我原本还想邀方兄到寒舍赏花做客,这朝倒是不好开口。”
方俞一听这话便是兴趣大增,这些日子都蜷在城里,最多是去城郊的马场溜溜弯儿,要是能去村里梨花岂不是快活儿:“梨花已经开了?我见湖风井那头的湖边柳树已经开始生芽,不过绿意不浓,没想到城外倒是春来的早。”
“梨花先开花后成叶,花本就开的早,且我们村的梨树地势向阳,梨树喜光,开的比别处都要早一些。”
前头的邱研起回过身道:“是啊方兄,树游兄所在的落梨村梨花山园颇有名气,去年我都去赏了梨花,但是不知时节去的晚了些,三月花都开始凋零长叶了。”
方俞搓了搓手,把竹篾盒收到了桌下:“下回可不许这样了,且在同我说说梨花园.......”
打铃放学时,今日难得没有人寻他谈论文章,明日便是放假的时间了,城里的书生都赶着去街市上放松一二,乡野的书生则赶着回家去,今日书院里的寝室楼不留人,若是走晚了路程远的要遇上天黑。
方俞挤着人出去,外头已经是车马人头攒动,也只有放假前一日和收假的时候有这样的热闹了,小摊贩都推着小摊车在书院的空地上等着,就赶这一茬儿生意了。
书生上了一日的课出来打打牙祭是常有的,再者回乡的书生会掏钱买点城里的吃食,回家孝敬老母亲,逗逗年小的弟弟妹妹,或者是给自己的夫郎妻子带。
方俞想着时辰也还早,干脆也去吃两只黄雀鲊,前几日和季韫禄碰见时两人一道去尝吃了些,味道甚美,他还总惦记着这口,想寻着那小摊贩今日有没有过来,未曾瞧见摊贩,倒是先瞧见了在人群中等他的小乔。
一朝便是忘记了吃,他笑着小跑过去:“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乔鹤枝笑道:“去了舅舅的工坊一趟,回来算着主君下学的时辰也差不多了,就顺道过来接主君一道回去。”
方俞自是巴不得每日都能顺道,不过放假头一日来接也高兴。此种心境就好比是周五了,你隔壁学校的对象特地赶来你们学校门口来接你一样,那种眼前一亮满心欢喜的感觉是不能用言语表达的,不过他比小情侣要幸运,小情侣只能相见一两个小时就得各回各家,他们却能一起回家。
“怎提了这个大一个竹篾盒子?”
方俞拎高了食盒给乔鹤枝展示:“是同窗送的答谢礼,一些农庄腊味,我闻着熏制的味道极好,整好回去晚上给烹了。”
乔鹤枝也是听说了一些方俞今下在课室中“举足轻重”的地位,笑道:“好,我亲自下厨给主君烹。”
“雪竹,拿着。”方俞把东西交了出去,转而牵起乔鹤枝的手:“同窗还邀我到落梨村去看梨花园,我说也带你一道去。”
乔鹤枝眼中升出喜意:“落梨村的梨花这般早就开了?”
“下一轮放假的时候去正好合适,今下已经开始开了。”
乔鹤枝又忍不住偏头问:“我真能和主君一道去吗?”
“自然,我都已经和同窗说好了,到时候还能吃农家菜。”方俞道:“同窗听说我要携带家眷还颇为欢喜。”
乔鹤枝也欢喜,虽然他也时常和方俞相携出门吃酒吃菜,也一道去马场骑过马,但是却还不曾和他一起出游见同窗的,就是那日和李昀季韫生也不过是匆匆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