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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洄由衷的庆幸,若是自己再晚一步,颜怀玉就真的死了,她是真的心存死志。幸好自己安排的人发现了她的异样,否则现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尸体,还是惨不忍睹的尸体。烈火灼烧的痛,他比谁都了解。
“你先喝碗汤垫垫!”苏洄盛了碗清淡的豆腐圆子汤递给颜怀玉。
颜怀玉眼帘微动,并没有接过,而是道:“你没出事?”她半昏半醒之中被人送到了这座宅子里,然后见到了他,哪怕他身形魁梧更胜从前,面上还罩着面具,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所以自己这几年偶尔看到的并非幻觉,是吗?
她以为他死了,可他还活着,他还来看自己了,可从来不曾出现在她面前。
苏洄拿着碗的手一顿,他将汤碗放在颜怀玉手边,沉声道:“对不起。”
颜怀玉极轻的扯了扯嘴角,百般滋味在心头。成肃之死,是横亘在她和蒋嵘之间的鸿沟,哪怕他再是温柔体贴自己都无法跨过去。
天之骄子的蒋嵘终究失去了耐心,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姨娘。她早已死心遂并不在意,她只是想好好的养大旸哥儿,她无法和蒋嵘做恩爱夫妻,却愿意做一个合格的主母,毕竟子凭母贵。
可她的旸哥儿还那么小一点点,就被人害死了,纵使凶手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有时候她会想,若是自己态度软一些,她和蒋嵘关系就不会那么紧绷,以至于下人见风使舵,给她们壮了胆。
可想什么都晚了!她点了一把火,想带着旸哥儿最喜欢的玩具一起走。
万万想不到她没死,还见到了已经‘死亡’的成肃。
颜怀玉嘴角讽刺的弧度越来越大。
苏洄心头蓦地一刺,张嘴就解释:“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然而我一旦出现,他必然不会放过我。”说罢紧紧看着颜怀玉,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提起蒋嵘,哪怕没有指名道姓,但是都知道说的就是他。
颜怀玉唇畔的弧度一点一点平了。以蒋嵘心性自是容不得苏洄,她想起下人对他的称呼,将军:“这是哪儿?”他是投靠南蜀了吗?以她对成肃的了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青州文莱。”
颜怀玉目光一凝,青州,还在蒋家势力范围内。
就听见苏洄又道:“我现在是苏洄。”
她的目光在他的冷冰冰的面具上转了转,苏洄直视她的眼道:“我要报仇雪耻。”
颜怀玉并没有惊讶,也没有惊喜,旸哥儿死了,她便把蒋嵘这个人从她的生活中剥离,新婚时的柔情蜜意,无尽的冷战,做小伏低的示好,灰心后的无情……一切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他这个人是生是死都与她五关了。
颜怀玉的波澜不惊却深深刺痛了苏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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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洄离开后便去找蒋绍,这样的颜怀玉让他害怕,她明明在他眼前,可他觉得只要自己一不留意,她就会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散。
他想起了之前蒋绍对他说的话,所以他迫不及待找来了。
已是暮春时节,桃花凋谢,枝头只余下零零稀稀的花。
蒋绍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手持鱼竿悠然自得,察觉到动静之后,回头看一眼苏洄:“时隔六年的重逢,不该高兴吗?”
苏洄走到蒋绍不远处停下,定定的看着随波荡漾的鱼漂:“那个药真的没有其他副作用吗?”
蒋绍偏过头看他。
“孩子的死对她打击太大,她现在行尸走肉一般,什么都不在乎了。”包括我。这话苏洄没有说出口。还有另外一重隐秘的心思,她和蒋嵘终究是六年夫妻,还育有一子,哪能没有丁点感情。
“我已经找人试过,你若是决定了,我三天后就派人过去,”蒋绍勾唇一笑:“需要时间准备。”
“多谢大人!”苏洄沉声道,他欠他的,已经算不清了,这次能把颜怀玉接过来,也多亏了他。
蒋绍笑笑不说话,目光放空的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想苏洄可真是幸运:“谨慎些,别让那边发现,现在还不到时候。”
苏洄神色一凛,正色道:“大人放心!”多年的准备,他岂会让他毁于一旦。
湖面起风,泛起涟漪,鱼漂剧烈下沉,蒋绍嘴角一扬,提竿而起,鱼钩处挂着一条肥硕的鲫鱼,蒋绍笑起来:“不枉我枯坐了一个时辰,总算钓到一条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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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都,颜怀玉的葬礼已经落下帷幕,在哀荣的丧事后不久,南蜀的使团也在城内驿馆落脚。
而王府世安院内也迎来了贵客,南蜀公主关静和,该使团唯一的女眷。
关静和浓眉凤眼,挺鼻红唇,便是笑时眉眼间也有些凌厉,不愧是被充做男儿养大的,一身气度与被娇养大的贵女迥然不同。
关静和问候过老太妃之后就对冀王妃道:“出发前母后念叨着姨母,道是近三十年没见您了,十分想念!”
关静和是南蜀皇后所出,南蜀皇后与冀王妃母族有亲,论关系两人还是表姐妹。
“我也怪想你母亲的,你长得倒是与你母亲年轻时十分像。”冀王妃淡笑道。
关静和笑了笑道:“这次前来,母后准备了不少礼物,特命我一定要亲自送给老太妃,姨母和诸位表嫂表姐妹们。”
说着关静和便开始送礼,轮到天璇时,关静和不着痕的打量了一圈:“……在南边,我就听说过大表嫂的美名,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我对关姑娘也是如雷贯耳。”天璇含笑道,后晋一直没承认荆州关氏的蜀国,没听冀王妃说的是你母亲而不是你母后吗?她自然也不会去称呼对方为公主。而这何尝不是一个下马威。
关静和笑容微微一滞,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拜见过长辈尽了礼数便回了驿馆。
驿馆内,一见关静和,便有一女子恭恭敬敬的迎上来:“公主!”
关静和抬眸瞅了瞅她,忽而一笑:“之前我还当是夸张之词,不过今日一见,却是绝色。”
那女子笑起来:“红颜白骨,粉黛骷髅,再美也不过是一张皮囊,她一个内宅小妇人哪里及得上胸有丘壑的公主,只要公主略施小计,她还不是您的手下败将。”
关静和冷笑一声:“少给我灌这些迷魂汤。”
女子瑟缩了下,低着头不敢多言。
“下去!”
女子如蒙大赦恭敬的屈膝告退,出了屋也是低着头贴着墙根走,直到回了屋才大出一口气。
缓了一口气,她走到镜前坐下,望着里面这张陌生的脸出了神,她本来是柳叶眉,眼下故意画了浓眉,眼眉上翘,显得面相尖刻。
这样扬短避长的妆容让她整个人不堪入目,但是她不得不如此,因为她不敢,她怕被人认出来。
霍宝琰投靠了蒋峥,还拿霍氏剩余的势力和蒋峥交换,要于氏一家和她的命,于氏这几年好几人被暗杀,后来还是蜀帝瞧着若是让于氏在自己的地盘上灭了们,委实丢人,加强了守卫才好一些。而她寻着机会攀上了猎奇的九皇子,入了皇子府,这才幸免不死。
霍宝嫙面色扭曲了下,可她很快就失了宠,直到遇上关静和,自己对关静和还有点用,才不至于被扔到角落里自生自灭。
这两年她像狗似的巴结讨好关静和,却不妨她竟然不顾自己的生死,把她带到信都,以至于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惟恐被人认出来。
这儿可是蒋氏的地盘,一旦自己被认出来,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霍宝嫙的眼睛瞬间红了,一抬手将面前的胭脂水粉扫到地上。
很快这事就被人禀报到关静和面前,关静和不以为然的一笑,霍宝嫙就是她养来逗闷子的,眼下她更关心这次出使能不能成功。
南北对峙,蒋氏虎视眈眈,长江边还屯着兵,单论武力,蜀国不敌,但是凭着天险,蒋氏想南下也不容易,何况北方突厥虎视眈眈,一旦蒋氏渡江,就得做好腹背受敌的准备。
所以以目前局势,和谈成功的可能性极高,但是条款却有极大的可变性,谁能为蜀争取到越大利益谁就是功臣,能在朝野上疏离威望。
目下蒋氏兄弟别苗头,南蜀夺嫡情况更白热化。蜀帝前后娶过三位妻子,各有一嫡子,分别是大皇子和四皇子九皇子。其中九皇子就是关静和胞弟,平庸无能,但是蜀后不可能因为儿子平庸就放弃野心,蜀后的娘家也不会愿意,就是关静和也不答应。同父异母的兄弟哪里比得上一母同胞的弟弟。
这次出使,带队的是二皇子,大皇子的人,副使是四皇子的母族表弟,关静和则是代表九皇子一系,她一个女儿家过来,蜀帝原是不答应的,奈何拗不过女儿,只得放行。
她这次来不只是为了胞弟更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