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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猎物(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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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箭出,风啸。

    被射出的箭有数百的规模,尾翎犹在颤动,拖逸着光芒刻着符篆的箭头已经直直向着中间两人而去,没有一个人因为其中的己方同伴而手下留情。

    或者算不算己方同伴还两说呢。

    被割断的长绸在法力的操纵下陆续接上,白裳挥舞着白绸将袭向自己的箭矢一兜,随手就向季镰甩过去。

    季镰:“……”

    这个时候还记得攻击自己,这女人是真的恨他。

    问题是……他做了什么让这个女人恨自己的事情?

    他苦中作乐的给自己提了一个问题,身形快速在箭雨的间隙中游走,镰刀仿佛风车一样旋转,将打向自己的箭矢弹出去。

    刻上了符篆的箭矢也是法宝,虽然只是低阶法宝,但是能达到一般箭矢所不能达到的速度,就算在接触到镰刀时会被灭去加速的神通,之前达到的速度也不会随之慢下来。而且比起绸带来,镰刀再大也只能防护到一面,这个时候,就算季镰长了三头六臂,也是要再多一把镰刀才能较好的保护自己。

    就在他苦苦支撑的时候,比起常人更加敏锐的听觉发现了异响。

    “噌——!”

    若说不断射来数百只箭矢仿佛一群咆哮的恶狼,而一群恶狼之中的一只老虎,就不可谓不显眼。

    但是季镰虽然发现这只与众不同的箭矢,却第一次面对身体不能动弹的状况。

    ……他是在害怕?他竟然会害怕?

    不,季镰反应过来,是这支怪异箭矢的神通!

    诡异符篆出现在他脚下,牢牢将他定在地面,仿佛落入淤泥之中,就算季镰努力试着抬脚也抬不起来。

    更别说还有那个女人在一边试图火上浇油,箭雨,女人的长绸,诡异箭矢,三方合围起来竟然形成一个必死的场面。

    远远望到这一幕,梁启青勾起嘴角。

    只要季镰死在此刻,没有人能说不是楼家杀死的,虽然不知道为何白河水君对此人这样关心,但是此事过后,琼林省境内三个大势力之中的两个,一定会谋逆的楼家以及和皇室有生死之仇的白河水君就彻底对上,万年不管事的丹人谷按下不提,今后在琼林省,朝廷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即可。

    五个省份,现在解决了第一个,殿下也可以稍稍放心下来一些了吧。

    他还在放松地想着,挥挥手对着手下示意撤退,就被森林中的异变给惊了一跳。

    地面在震动。

    起初是轻微的,然后以迅雷般的速度变为不能忽略,大树瑟瑟颤抖,各种悉悉索索声从树林深处的远方向他们逼近,靠近他们,然后越过他们,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有无数生物正在快速的跑过。

    一只矫健的梅花鹿从空中越过他们的头顶,身后还跟着各种各样的动物,急匆匆地,都没有看他们这群人一眼。

    “梁大人……”他的下属颤抖着喊道。

    那些动物的姿态,准确形容的话,是在逃跑。

    此刻距离箭矢射出,还不过三秒。

    ……他还没有确认那只重金买来的箭矢到底射中没有,梁启青首先想到这个问题,但是现在诡谲的情况已经不容许他确认了。

    至少不能太过明显的留下行凶证据,他想。

    “打碎弩弓!撤离!”

    梁启青的命令让一群不知所措的人惊醒,也顾不上为了这架武侯攻城弩花费的诸多代价,攻击就要向着弩弓的关节打去,又有一个人大叫起来,“梁大人!你看!”

    “叫你们赶……”梁启青一口训斥才脱口而出,抬起头,忘记了后面的半句话。

    紧紧追在逃跑的动物之后的,是一道高达几丈的滔天巨浪。

    而领着巨浪飞驰而来的,不是白河水君又是谁?

    这是梁启青被水浪拍倒淹没陷入晕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他说他怎么从昨天晚上开始就眼皮子一直跳!

    余礼白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赶路竟然能快到这个地步,若是平常他大概会惊喜于自己法力的进步——这可是几百年没有的事情了,但是今天,余礼白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赶上啊。

    都说神明者得天地庇佑,福运连绵,从前他不相信这话,但是现在……无论是老天爷还是赫连大巫祭,请一定要保佑他这一回!

    专心致志赶路的余礼白甚至没有发现因为自己激动的情绪,法力浮动,竟然引得无数水汽追寻,在狂奔数十里之后,水汽化为液体,液体汇成汪洋,仅仅追在他的后方,变为滔天巨浪。

    不过就算是发现了,余礼白恐怕也不会去管。

    因为……无论是他目睹季镰死亡后招来洪水将此处淹没还是现在就招来洪水,不过是前后顺序换一换,没有更多的区别。

    嗯,没有区别。

    余礼白惊讶自己竟然还有心情想这些。

    就差那么一点,他看着那只弩.箭离弦而去,射中季镰。

    死了?死了。

    和武侯攻城弩配套的弑神箭,虽然是只能用一次的法宝,但是附着在其上的必中诅咒导致只要箭矢离弦,瞄准的人就会死的结果。

    真是大手笔,这种高端的东西,不应该节省下来对付他么?用在季小子身上算是什么回事啊?

    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神将们慢了了几拍终于赶到,但是他们看到的是下面已经化为楚国泽地的树林,只有五六处山尖尖冒出水面,就像大海中的小岛。

    他们战战栗栗上前,拜倒。

    “水君大人……请息怒。”

    “水君大人,此地的诸多生灵是无辜的啊。”

    余礼白抬眼,轻飘飘的看向他们,“季镰也是无辜的啊?”

    所有神将看到自家大人酝酿着乌云的眼眸,一齐默默地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水君大人,除开五百年前刚死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就在他们心生恐惧的时候,余礼白再度开口,沉声问道:“今天应该保护季镰的神将是哪位?”

    一个神将从队伍后面滚出来,磕头。

    “……在云上磕什么头,云是软的。”余礼白突然说。

    这位神将已经是痛哭流涕,“大、大人,臣、我对不起您……”

    “对不去本君什么啊,”余礼白说话的语气一点起伏都没有,就像是一潭死水,“死的又不是我,说吧,为什么擅离职守?”

    “……文件太多臣被招去搬运……请让臣以死谢罪!”神将不住磕头。

    “够了。”余礼白说。

    文件啊。

    所以一切都是他的错吗?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按下云头,降到已经成为湖泽的水面上。

    水中浮着不少人,能看到一个个士兵们胸口闪着避水符的光芒,甚至是梁启青一伙人也是一样。

    知道是在白河水君的地盘上,袭击的又是能够直接居住在白河镇,被白河水君庇佑的人,他们都做了防备,却没有想到某神来得如此迅猛以致猝不及防,许多人虽然没有被水淹死,却被浪涛的力道生生拍晕过去,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

    保持清醒的只有少数功力深厚的人。

    这些人已经被神将押着按到余礼白面前。

    “……白河水君。”一身狼狈的楼清荣被神将押着跪下,却用力的伸直脖子盯着余礼白看。

    他轻蔑地笑着,“哦,这个小子很受你看中么?”

    “楼清荣,”余礼白也喊出他的名字,“你很想死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楼清荣张狂地笑起来。

    一旁的白裳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吃惊地看着身边变得癫狂的楼清荣,这是真的不要命了?

    没想到他们面前,雾气化作的人形影子半晌才开口,竟然是问楼清荣:“你是因为本君才杀了他?”

    楼清荣嗤笑,“镰刀和剑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白裳:“……”

    她应该是听错了吧?那把镰刀不是长渊剑?

    在场清醒的几个人都觉得自己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幻听,而楼清荣已经自顾自的讲下去,“凭什么余礼白那个废材会被你从水中救出来,却能眼睁睁地看着要淹死的我不救!为什么这个叫季镰的家伙一来就能住进白河镇,而我想要再白河镇买套房子都只能用别人的名字!他们就这样能被你宠爱么?我每年每天都会给你上香,节日祭三牲,为什么你从不把注意力投向我!”

    旁观的众位神将加上速度们,此时才赶到的龟丞相:“……”

    所以,又是水君大人的桃花债?

    等等水君大人从前的桃花债也只有女人啊,什么时候变得男女通吃了?

    这样一个三势力相互袭击的大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狗血的春闺杂志标准套路啊?楼家的大少爷脑子是被狗啃了么?

    就在众人震惊不能言语的时刻,作为当事人的余礼白才开口说道:“你和他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他们有我虔诚吗?”楼清荣紧紧的逼问。

    “你虔诚所以本君就要答应你任何事情,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

    “咳咳!”龟丞相大声咳嗽打断他们的对话,“水君大人,您还好吗?”

    余礼白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龟丞相,自己能有哪里好?

    龟丞相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不解,提醒道:“契约。”

    啊,是了,他和季镰的契约。

    虽然算不上同生共死,但是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才是。

    ……但是他除开心痛以外,什么感觉都没有啊?

    等等……

    就在余礼白震惊地将法力顺着契约探过去的时候,连串的水泡从他脚下的水中涌出来,水蓝色的光芒从水底浮现,然后,一只苍白的手从水中伸出来,紧跟在其后的是一个全身湿透,黑发*遮住面容,活似水鬼的人。

    “叮铃——”

    那个人准确无误地抓住余礼白手腕上那只震动的玉铃。

    逃得一命的季镰喘着粗气,看着眼前一团雾气变为的人形,张开了嘴。

    他说:“余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