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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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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印继续偷窥着那户人家,进行着养孩子带孩子的艰辛之路。

    唔,孩子吃完饭嘴上的残渣要用毛巾擦去,记住。

    于是,当天萧逸吃饭的时候发现师父完全不动筷子了,而是一直盯着他看,看的他战战兢兢。他刚吃完最后一口饭,水印便蹭的站起,一下子出现在他的面前,刷地亮出背后的毛巾,给他抹脸。说实话萧逸完全不知道师父想干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脸被擦的好疼。

    小萧逸忍着什么都不说,心想,难道自己做错什么事了,师父在生他的气吗?

    丹朱吃完了火苗,打了个饱嗝,嘴里喷出一小团火苗。水印刷地出现在丹朱的面前,如法炮制。

    丹朱哇地哭出来了:“好疼,母亲大人救命啊。”

    萧逸将她搂入怀中,小胳膊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面无表情地向师父解释:“她该睡觉了,所以才哭闹的。”

    丹朱抽噎:“才不是呢,母亲大人,她擦的我的脸好疼。”

    水印的头顶布满了阴云,她沮丧却面无表情地走出了门,然后火速逃下了山。

    那户人家的母亲是位非常温柔的人,她的孩子们都喜欢跟她亲近,看的水印好生羡慕,她眼巴巴地看着院子里的母亲牵着两个孩子玩,再想起昆仑那两个见了她就想躲的小孩,很想挠墙。

    那位母亲见水印直直地盯着那两个孩子看,主动走过来,隔着院子问:“你有什么事吗?”

    水印摇头。

    母亲试探地微笑:“那你想跟孩子玩玩吗?”

    水印想了想,点头。

    那个大孩子跟初见水印时的萧逸一样,不怎么怕水印,他软绵绵地趴在水印的怀里,含着手指说:“你是谁?”

    水印一本正经地说:“水印。”

    那位母亲掩口笑道:“跟孩子说话不用那么严肃啦,要柔和一些,像这样,我叫水印哦,你叫什么名字啊?”

    水印张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年轻的母亲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可以慢慢来。你先说,我叫水印。这个总能说出来了吧。”

    水印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没有长进的原因是因为太急于求成了。于是,得到启发的水印有了长足的进步。

    “吃饭。”

    “吃饭了。”

    “快来吃饭了。”

    那位年轻的母亲是位很擅长交流的人,她在后来跟水印的接触中了解到水印的烦恼之后,给了她很多的建议。

    “说话的时候要喊孩子的名字,引起他的注意。”

    “他不爱说话啊,恩,这个好办,你找他谈谈心,问问他今天做了什么事。”

    于是—

    “逸儿,开心吗?”

    “逸儿,今天你开心吗?”

    “逸儿,今天有没有不开心的事?”

    至于面瘫,在那位母亲的指点之下,水印也有了很大的进步,就像冰土化冻,一点点的柔和软化,变成了松软的土壤,直至从土壤中开出惊艳的花儿来。

    第一次看到师父笑的萧逸跟丹朱都惊呆了,很多年后萧逸还难以忘怀初见师父微笑的那个瞬间,那是他见过最美的风景……美得不管后来他遇到过多少女子,都再找不到那种震撼和心动。

    那天,觉得师父最近不太对劲的萧逸悄悄尾随师父来到了一处宫殿,意外地发现,师父在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很努力很努力地在让自己笑起来。

    回去以后萧逸忍不住默默垂泪,丹朱好奇地凑过来:“母亲大人?”

    萧逸学着师父,微笑:“丹朱,答应我一件事。”

    丹朱的双手扒在他的膝盖上,看着他沉思,最后她点点头:“好吧,父亲大人。”

    萧逸差点儿晕倒:“原来你是可以改过来的吗?你一直在跟我装傻!”

    丹朱意识到不妙,扑闪着小翅膀就往外飞,却一头撞上了水印。

    “丹朱,你这是怎么了?”

    “母亲大人,父亲大人要打我!”

    水印疑惑地颦眉,将小凤凰举到眼前,自言自语:“我没有想打你啊。”

    萧逸绝倒。

    总之,在水印的不懈努力下,萧逸总算没有成长为一代面瘫。丹朱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五年,五年之后火朱来接丹朱回去参加浴火仪式,丹朱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参加过仪式之后她就要正式开始首领的学习之路了,那也就意味着她没有时间跟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相聚了。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在那个哭喊声消失在火云之上的时候,萧逸和水印的脸上都现出了黯然之色。

    “五年了啊,逸儿,时间过得可真快,你都已经那么大了。”

    八百多年后,萧逸站立在师父的墓前,蓦然想起了师父那句感慨,他默默地想,是啊,师父,时间过得的确很快。

    转眼间已经八百多年了。

    他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任凭昆仑山的白雪落了他厚厚的一身。

    一手抚养他长大,授予剑术,规例为人处世之道,教育天道信念,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印刻着她的影子。他的思考也有她站在背后,没有血脉,却比生养父母更为亲厚的存在……他们的灵魂是一致的。

    那么多人希望他忘记师父,可是怎么可能忘记?

    暮雪和丹朱站的远远的,看着萧逸,却无法走近半步,她突然意识到萧逸说的话是认真的,除非她以水印的身份出现,否则她是无法走进萧逸的心里的,就像是她现在无法靠近那个墓碑一样。名为萧逸的那个人的心和灵魂早已和墓碑里的人一样深深地埋在了地下,他守着那个墓碑,守着那些记忆和情感,也固守着他对师父的承诺“会永远陪在她的身边,”什么都无法动摇。即使没有人理解。

    但是,已经什么都不记得的她,又有什么资格重新站回到他的身边呢?

    丹朱怯怯地抬头:“母亲大人?”

    暮雪微笑着将手指竖到唇前:“嘘,不要打扰他。”

    “我知道呀。你……为什么要哭呢?”

    满天的风雪纷纷扬扬,萧逸俯下身亲吻冰冷的墓碑,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久久没有起身,只是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明明他没有任何眼泪流出,暮雪却感到了刻骨的悲伤和深沉的绝望。

    像是怕惊醒墓中人,萧逸梦呓般说了一句话,转眼般被呼啸的风声吞没,暮雪只看到了他的嘴一开一合,不知道为何,很久很久以后,暮雪还清晰记得萧逸说那句话时的表情和口型。也是很久以后,风雪湮灭的话重新卷入脑海,前所未有的明晰,暮雪才明白了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他说:“师父,请您安息。”

    请您安息,不要牵挂弟子,走得不安宁。希望我的思念没有对您造成困扰,您只需要安息就好。所有的事,交给弟子就好。

    羽寒曾经问过他有没有在等他的师父回来,其实他是有的。

    那一年他路过一个古老的部落,也是这样一个烟火璀璨的夜晚,热闹的节日气氛,狂欢的人群中,他浑浑噩噩地走过,心如死水,平静地不起丝毫波澜。

    街道旁的一个神秘的巫婆叫住了他,黑袍覆盖住全身,兜帽遮住了半张脸,她用苍老的声音说:“漂泊的旅人,你痛失所爱对么?”她的背后空中焰火绽放,绚烂缤纷,爆破声一*传来,空洞落寞,沉闷回响,荡向四面八方。

    萧逸愣愣地看着她,久已干涸的眼睛又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不是。”

    她是他的师长,是离他最近的人,却永远不能是他爱的人,他的爱对于师父是禁忌,更是耻辱。

    巫婆了然地看着他,隐隐悲悯,黑暗中的眼睛闪闪发光:“可怜的孩子,红色星辰亮起之时,你的师父会归来。”

    那个瞬间,他电光石火地想起天书崖上那颗星星,心头巨震,等他低头看去时,那个巫婆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他慢慢升起了一股希望,希望师父很快就会回来。

    可是,星空闪烁着永恒的光辉,却始终没有红色的星星亮起。暮雪她不是师父啊……只是长得像而已,真傻,到了现在还在期待着什么……

    也是时候将这个念头埋葬,接受师父已经不会回来的事实了。

    萧逸走过她们时,丹朱担忧地喊了他一声:“父亲大人。”

    第一次,萧逸没有回应她的呼喊,而是渐行渐远,消失在风雪深处。

    丹朱揉眼睛,不停地吸气,嘟囔:“奇怪,为什么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呢?”

    这个时候,暮雪也下了一个决定,她决定放弃努力让萧逸爱上自己了。

    她不无黯然地想,逸儿,真是对不起,师父只是想让你学会再爱人的能力,可惜,师父无能,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师父都始终教不会你这个能力……

    此后,萧逸将自己关在房子里闭门不出,整整三天三夜,在这期间,暮雪没有去打扰他,三天后,萧逸打开房门,看到暮雪站在门外对他微笑。

    “萧逸,你醒啦。”

    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然而还是有什么悄悄地改变了,暮雪像是一夕之间长大了,再也不会在萧逸的膝下撒娇,也不会说让他爱上自己的傻话,而是从容淡定,气定神闲地如同一代宗师归来。

    这样陌生又熟悉的暮雪让萧逸怔了怔,不过很快,他便低头寻思着那个秘境的事情了。

    “萧逸,你的师父,是怎么死的?”

    萧逸身形一顿,慢慢地说:“那是在我出师的那天……”

    出师是师门对门派弟子认可,意味着弟子不必拘泥于门派之内,可以上天下海,云游四方,也可以收弟子,光耀门派。

    然而萧逸却脸色苍白,殊无喜色。出师同时也意味着,他没有理由留在昆仑,必须要出去历练了。也就意味着,他没有办法每天见到师父,连看她的身影也成了一大奢侈。

    然而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出师的日子还是如期而至,日上中天之时,他踏入了正殿。

    水印抬头看着弟子,嘴角突然含了一丁点笑意,招招手让萧逸过去。

    “时间过得真是快,你刚上昆仑时还是这么大一点儿,”水印比了一下膝盖,想了想,又往上抬了抬,“似乎是这么高……转眼间就成人了。”

    经过岁月洗礼的萧逸已经不再是那个青涩敏感的毛头小子,静静听完了师父的感慨,他微笑着应和师父:“难为师父还记得清。”

    水印促狭地笑:“其实师父很感激你,至少没有让为师给你换过尿布。”

    萧逸也笑:“不敢劳驾师父。”

    “逸儿,你已经长大了。”水印凝视着弟子的眉眼,说:“来,师父为你诫言。”

    诫言是昆仑山弟子出山的必经程序,是师父根据弟子的心性品行,对弟子进行告诫,也可以是单纯的祝语,说白了就是师父对弟子的评价和期许。

    萧逸忐忑起来,不知道师父会给他怎样的诫言。

    太阳西斜,光线从高高的窗口照进大殿,柔和而静谧,大殿内的灰尘在光线内徐徐地飞舞。

    水印伸手一指,大殿内地泉涌出,转眼间结为冰霜,将一汪泉水盛在其中。

    她的手指沾了泉水点在萧逸的眉心:“你本性纯善,天生慈悲,不忍他人受苦,有着少有的至纯至善之心,所以师父给你无垢二字做诫言,愿你不管世事如何,受尽苦难,依旧不改本心。”

    那股冰泉温度极低,似乎透过眉心直入脑海,让他灵台一清,心灵也受过什么净化,连即将离开师父的离愁都化去不少。

    “逸儿,今日起,你就可以出师了。”

    萧逸低头:“多谢师父教导。”

    “刚好羽寒也要去历练,所以师父自作主张地给东白掌教写了一封信,让他同意你们俩一起历练。现在羽寒已经在山下等你了,你赶紧下山去吧。”

    说实话萧逸怀疑过的,毕竟那时候天狐横行,大陆上可以说是腥风血雨,在这之前师父从来不许他出山的,而在他问师父为什么不参与抵制天狐的联合时,他的师父说了这样一句令他匪夷所思的话,她说“这是众生必经的磨难,只有以血偿还了血债,劫难才算过去,”可是今天师父似乎一直在催促他下山?

    萧逸想了想,毕竟师父的死劫因他而起,他离开对于师父是好事,便没有再推诿,辞别了师父下山了。

    与此同时,万妖正在同无极门的弟子对峙。

    眼见一个弟子被说中心事,发狂入魔,无极门的弟子们不由自主地后退,似乎天狐是什么妖魔鬼怪。

    无极门的掌门虽然也面色惊慌,但是他强作镇定地说:“大家不要怕,这家伙虽然会读心,可是只要人数一多,他就听不到人的心声了。”

    听了他的话,无极门的弟子虽然将信将疑,却还是止住了后退。

    天狐挑挑眉,轻慢地举起一根手指,向前勾了勾。

    他身后的群妖接到指令,像是看到骨头的恶狗,迅疾扑向了无极门的弟子们。等那片阴云回到天狐的身后还原为奇形怪状的妖怪的时候,所有的无极门弟子都倒在地上化作了嶙峋白骨。

    看着即将陷入崩溃的无极门掌门,天狐慢慢道:“现在,我又可以听到你的心声了。”

    这个时候,各大修仙门派的援军也到了,双方顿时厮杀在了一起。

    看着下面鲜血漫过脚面,血流成河,尸体成山,天狐却殊无喜色,脸上一片漠然。

    钧天小心翼翼地问他:“主人,你不高兴吗?”

    天狐漠然反问:“我为什么要高兴?这是他们欠我的。”

    钧天提醒:“也许主子本来是高兴的,只不过被压抑住了而已。说起来,很久没见那个女人了,她肯定是怕了主子了吧。”他很奇怪,主子本来要杀那个女人的,可是除了上次在苍山伏击过那个女人之后,主子却再也不提这事了。可是那个女人又不能不除,不说那个束缚住主人的约定,单说解除主人的思想压制,那个女人就是第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他有种感觉,主人似乎一直在拖着杀那个女人的事。

    天狐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没错,也是时候杀了她了。”

    钧天蓦然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主人,你找到杀死那个女人的方法了吗?”

    “没有,不过不需要了,今天是萧逸出师的日子。”

    钧天一头问号。萧逸出师跟杀水印的方法有什么联系吗?

    像是怕自己反悔,天狐漠然地说:“指挥权交给你,清扫完这些人后你带他们回去。”

    “你现在就走吗?”

    “是啊,刚好可以测试一下我新掌握的能力。”

    黑气出现,隐没了天狐的身形。

    大概真的是掌握不熟练的缘故,天狐的转换地点出现了差错,只降落在了昆仑山道上。接下来不管他再怎么试,都无法穿越昆仑的护山大阵。

    天狐将手放在那个护壁上,垂下眼眸,自嘲地笑了笑。这个大阵是为了克制他而设立的。不过,以为这个阵法能拦得住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