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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荆凉夏便睡眼惺忪地被朱掌柜大力的敲门声喊了起来。
朱掌柜住在了樊叔隔壁屋,樊叔在昨日见到他之时,大为吃惊,他不由感叹道荆凉夏的亲戚众多,也深深觉得朱掌柜的胃口实在是颇大,一人的饭量竟是四五人之多,奈何韩谕又事先给自己打了招呼,晚上只得照死了做了一顿丰盛大餐,将朱掌柜喂了个十成饱。
荆凉夏朝着齐燕的画卷喊了十数遍,都不见齐燕出来。朱掌柜催得紧,荆凉夏便不再叫唤齐燕,独自跟着朱掌柜一路匆匆,来到太子府的后门,远远地站在一棵树下,余光瞥向后门口,等待着那个熟悉的人出来。
朱掌柜这两日吃得极饱,本身已经塌下的干黄面孔,转眼间就已经有了些红润之气,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不出半月,他又会变成原先那个大腹便便、膀大腰圆的朱掌柜了。见荆凉夏呆呆地盯着自己,朱掌柜忽然闷声道:“十二幅画,我就看不懂你,我知道爷爷的画店是被一场火烧尽,我拿到你们的画卷之时,研究了许久,独独不懂你,可能是因为你成日睡着吧。”
荆凉夏见朱掌柜忽然说起自己,有些好奇道:“我也看不懂自己,我总觉得,我好像早就来到这个世界似的,但是我却没有印象。”
“你没有印象,我就更加没有了。”朱掌柜精亮的眼睛一边看着荆凉夏,一边盯着那个后门口,两不耽误地滔滔不绝,“你们本不应该被画出来,以别人的模样作画,画出另一个人,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事情。但是画仙出自昆仑仙山,却不传承于昆仑仙山,他有自己的主张,那十二个画师,便是他的杰作了。”
“杰作?此话怎讲?”荆凉夏心中不解,疑惑道。
“画仙让十二个画师画心爱女子,付出的代价是生命,画师死去,却留下来十二幅画。因为此事,画仙被驱逐出昆仑仙山,终身不得踏进昆仑境地。”朱掌柜沉沉道,眼中有些焦灼。
这时,只见二人盯准的那个后门,果然出现了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玉屏儿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便将面纱从袖中拿出,覆在脸上,门口侍卫并未过多问及玉屏儿,直接颔首让她离去。
待玉屏儿上了一辆简易的马车,朱掌柜忽然大步走向前去,荆凉夏惊得想要拦住朱掌柜,却已然来不及。
“切勿急行,棋局待解”朱掌柜大声道。
话音刚落,只见马车窗布被撩开一条缝,荆凉夏远远见到玉屏儿的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正欲上前,却见朱掌柜似乎并没有说几句话,便转身而来,拉着荆凉夏怒气冲冲地往世子府的方向走去,荆凉夏匆匆回头,马车已经不在远处,看来玉屏儿竟是连见都不想见自己一面吗?
“你跟她说了什么?”荆凉夏问道。
朱掌柜沉着脸,脸色像三九寒天被冻住的猪肝一般,不自然地说道:“没说什么,她说让你不要来劝她一起走了,她不会走的。”
荆凉夏疑惑地看着朱掌柜,总觉得他好像隐瞒了什么似的。
“呸,老子花那么多力气,护着你们,这会儿子给我脸色看。”朱掌柜忽然碎骂一句,荆凉夏惊得茫然朝他看去,朱掌柜回过神来,红了红脸:“没……没说你……”
“玉屏儿到底说了什么,你怎么这般模样。”荆凉夏看着朱掌柜一脸奔丧的表情,再次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那道后门。
“我有点事,你先回去。”朱掌柜拒开了荆凉夏的询问。
荆凉夏有些担忧,毕竟,朱掌柜这般冒失又胆小的模样,真的看不出来他是个有要紧事的人。朱掌柜似乎知道荆凉夏的担忧,指指自己的脑袋说:“我聪明着呢。你回去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罢,朱掌柜转身离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路口。
荆凉夏疑惑地想要跟上前去,却还是踟蹰半分,最终朝世子府的方向走去。
还未行至门口,就已经听到齐燕爽朗的笑声,萦绕在这高墙桓缘之间,听了很是心情大愉。荆凉夏正要上前,远远而望,却发现一辆陌生的马车停在后门,根据那车驾的样式和车顶,似乎应该是个高宦权贵。
荆凉夏停步不前,站在一棵柳树下,正目看向后门。齐燕的红衣映入眼帘,她面上溢着淡淡的笑容,眼弯如蚕,看不出眼中情绪,也看不透面上表情。
正待上前瞧个真切,齐燕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这里轻轻一瞥,荆凉夏止步不前,犹豫着停在原处,一只手撑住身旁垂柳,一只手下意识地揪着裙摆。那辆马车缓缓而来,荆凉夏匆匆别过脸去,但那马车经过身旁之时,荆凉夏还是忍不住好奇看向了车窗,软帘被风撩起,那张熟悉的脸静静掩在软帘之后。
这是三皇子的车驾……
荆凉夏怔了一会,看着那马车渐渐行远。待她回过神来,便匆匆从后门跑入,惊得刚准备出门的忠叔大喊大嚎,硬是拉着荆凉夏说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经不住如此这般的惊吓,荆凉夏赶忙跟忠叔道歉,边回头安抚忠叔边朝着自己的住所跑去。
齐燕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好像知道荆凉夏有许多话要问她似的,见荆凉夏一头冲了进来,齐燕好笑地靠着床边,抱着臂,侧头问道:“见了鬼似的慌张,怎么,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那个……”荆凉夏犹豫道,“三皇子来了?”
“来了。”齐燕点点头,“又走了。”
“他来做什么?”荆凉夏皱眉问道,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宫里上朝吗?为何忽然来世子府了,还偏偏走了后门?
“来看我。”齐燕毫不避讳,直截了当,这爽脱的回复着实让荆凉夏心中闷惊。
见荆凉夏有些发愣,齐燕起身拉过荆凉夏:“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我不是玉屏儿,不会跟你绕棋局的。”
“你……”荆凉夏抬眼,局促不安,“你喜欢他?”
齐燕闻言,稍稍扭转了目光看向了别侧,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桌上半杯冷透的茶水,缓缓开口:“我分得清正邪,分得清自己的心。”
分得清自己的心?荆凉夏抬眼盯着齐燕,她鲜少露出凝重的神色,也鲜少说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语句,齐燕很是聪明,她避重就轻,挑拣了别人无法再勘破的方式来回答。
荆凉夏忽然心中一惊,自己分得清吗?
想到那晚清风露重,凉亭里吐露秘密的那个人,他整日将自己掩埋在一张面具之下,用着别人的名义来活,用着别人的身份来面对他人。
“我从不觉得我来自画中是多么的好,我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琴,自己的世界。可是我发现,这几十年过去,我除了镜花水月般地在画里游游走走,看一些不真切的东西,却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外面的东西。”齐燕轻轻一笑。
“外面的东西?”荆凉夏疑惑道。
“对,外面的世界,就是这里。”齐燕边说边看着窗外,青鸟啼啼,风吹叶落,她收回目光,淡淡道:“如果我是玉屏儿,我不会同她一样。”
荆凉夏正欲开口,却不想齐燕忽然又接着说道:“当然,我也不会同你一样,你这样,太累了,连自己的心,都不愿意看一眼。”
话毕,荆凉夏心中猛地一惊,她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齐燕。
“一语惊醒梦中人。”齐燕又换上了平日调皮的模样,笑道:“你这卧榻图,就是爱做梦,梦得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齐燕指了指荆凉夏的心,笑意盈盈道:“你这里,可是住了一个人?”
荆凉夏瞬间脸色苍白,她慌张地看向了齐燕的手指尖,想要找到那有意无意的证据,可是齐燕收回手,仰首道:“寻一天,尽快回昆仑仙山吧。”
荆凉夏怔怔地看着齐燕,本想问出齐燕是否真的喜欢三皇子,却不想被齐燕一语惊醒。荆凉夏默不作声地站在床边,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低声碎碎骂道:“老子就知道是这样!这般不讨好,还不如继续干我那见不得官府的勾当。”
荆凉夏和齐燕闻言,转首看去,只见朱掌柜像是碰了一鼻子灰似的,怒气而来。他大步跨进院落,踟蹰片刻,道:“虽说我是个俗人,但你们这女子房间我进不得,你们出来吧。”
荆凉夏和齐燕皆是疑惑地相视一眼,便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待看到朱掌柜手中握着的东西时,荆凉夏睁大了眼睛,怔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朱掌柜晃了晃手中的一根竹签,低声道:“玉屏儿的画,算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