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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疮痍的画卷在面前挂着,好像被老鼠啃食一般。那画卷渗出丝丝血迹,惨猩猩地流着,慢慢将整个画卷都浸湿了。
忽然那面前的画卷好像变成了一个修罗场,狰狰白骨遍地堆积,血色浸染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诡异花朵占据了整个视线,红的耀眼的花色在荆凉夏眼前如同一滩猩红的鲜血一般。
这是什么鬼地方?
竟然如此狰狞恐怖,让人生生作呕不已。
就在荆凉夏晃神之时,忽然有一种力量在荆凉夏身后用力一推,转瞬间,自己就要被吸入画中,荆凉夏惊恐地看着自己像画中那片修罗场飞去,想要尖叫,却死命发不出来任何声响。
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抬头就是齐燕放大的脸,正死死盯着自己:“喂,你喊什么?”
荆凉夏回了半刻神,但想到刚才那个狰狞的场景,仿佛在哪见过一般,就觉得心中极其难受。
“我梦到一幅画……”荆凉夏忽然坐起身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膝头。
“你自己就是一幅画。”齐燕白了荆凉夏一眼,不再理会她,回身继续在橱柜之间翻翻找找,“你身上没钱吗?就是那种铜板,银子之类的。”
“我真的梦到了一幅画,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一片全是死尸和白骨的修罗场。”荆凉夏晃晃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一些。谁知齐燕毫不在意,半挪了身子从荆凉夏眼前一晃而过,手中拿着上次上官煜送予的白檀香扇,点着头便要出门。
“你去哪里?”荆凉夏赶忙问道。
“把这个当了,换辆马车,凭我的直觉,我觉得这扇子值不少银两呢。”齐燕随意道,好像她手上拿着的不是一把白檀香扇,而是一樽青铜摆件,随便往哪里一扔,都有银子往身上砸似的。
荆凉夏一听,赶忙从床上挪下,伸手就拿过那把白檀香扇,道:“这个东西最多给你几个铜板了不得了,你还指望能给你一两银子?”
“你看看你这里,有值钱的东西吗?”齐燕环顾四周,这空荡荡地屋子,如果跟她说没有人住,她准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喏,这个给你。”说罢,荆凉夏回身走到一个红木小柜边,拉开底层的一个抽屉,在里面摸索了一下,等她将手缩回之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琉璃剔透的玉质把件,只不过摔碎了一个角。
这个正是韩谕以前把玩的事物,被荆凉夏留了下来,至于为何留下来,她也不曾想过,总觉得,迟早有一天会有用处吧,比如今天,把它当了,换钱花……
“这倒是个好东西。”齐燕嬉笑着接过那枚玉质把件,将把件放进袖子里,冲荆凉夏说道:“那我去了,一会儿我便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吧。”荆凉夏犹豫一下。
“不用。”齐燕摆摆手,再未回头叮嘱一句话,便径直出了门。
本以为以齐燕这种咋咋呼呼的性格,做事定然不会行云流水般地顺利,但没有多久,荆凉夏就听见那熟悉的脚步节奏声传来,跑得很是着急。
听到齐燕回来,荆凉夏放下手中刚倒好的一杯茶,出门正准备询问,却见齐燕一把拉住自己的手,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屋内,便只字未语地拉着荆凉夏一路奔向后厨。
“那么火急火燎地做什么?”荆凉夏一头雾水,只看着齐燕一脸兴奋和紧张地拉着自己一路狂奔。
待到了后厨,荆凉夏忽然觉得有一阵熟悉的感觉袭来,是一种油腻腻的味道,不过对这种油腻腻,她已经习惯了。踏入后厨的月洞门,再见厨房里的一方木桌,一瞬之间就怔在了那处。
只见许久未见的朱掌柜正衣衫褴褛,蒙头垢面地坐在木桌边,扫食着手中的一碗白饭和几块肉丁,看他模样像是许久没有吃饭,当真是饿极了。朱掌柜面呈菜色,饥寒交迫中熬成这般模样,想他饔飧不继的破巷生活,也难为他还能撑到现在。
“不想死就慢点吃。”荆凉夏坐在朱掌柜对面,一字一句地说着。
朱掌柜听言,只是抬眼用余光瞄了一眼荆凉夏,见荆凉夏依然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他忽然菜黄的面上一红,放下手中的碗,沉声道:“我没用。”
“你什么时候有用过?”齐燕在一旁抱臂,好笑道。
“我对不起爹交予我的事情,若不是我贪恋凡世金钱,早就将你们送往昆仑仙山了,也没有那么多事情发生了,我听说了,玉屏儿她……”朱掌柜说着说着,顿了一下,仰头眺眼,看向齐燕。
齐燕摇摇头,无奈之色显上面颊,她示意荆凉夏再给朱掌柜拿几个馒头,荆凉夏点点头,起身便从蒸笼里挑了两个格外大的馒头,塞在朱掌柜手中。
朱掌柜一见这白面馒头,两眼放光像饿狼扑羊般的张口便咬,大口咀嚼起来,他一边咽着馒头,一边道:”你的画丢了,对吗?”
荆凉夏见朱掌柜直截了当地问道,不免有些惊讶,她踌躇片刻,点点头道:“齐燕与你说的?”
“你不愧是卧榻图,成日里不知道在梦些什么,你如果不醒来,倒省了别人的一桩事。”朱掌柜忽然抬眼瞪了荆凉夏一眼,荆凉夏见状,不由地颦眉撅嘴,这朱掌柜什么时候有这么大脾气,敢和从前自己视若珍宝的画如此说话了。
朱掌柜塞完第二个馒头,慢慢地喝了一口水,待他思虑了片刻,须臾,他沉声道:“若是有人心甘情愿用心头血作墨,再为你画上一幅,你便又可以重生。”
“再画一幅?”齐燕听闻,也是一愣,她不再懒散地靠着门框,快步走来,挤在荆凉夏旁边,急急问道:“可是再画一幅,那还是凉夏自己吗?”
“当然不是,那就是另一个人了。”朱掌柜摆摆手,“画师作画,以心爱女子为像,画出你们,你们是你们,她们是她们,除了样貌和性情,毫无关联。同样,若是以凉夏的模样再作一幅,那凉夏可就不是现在的凉夏了,她不会有现在的记忆。”
荆凉夏听完,心底若巨石沉塘,她看了一眼齐燕,不再说话。
“你可还记得与我住在一条乱巷的那个孩子吗?”朱掌柜忽然问道。
孩子?
荆凉夏不由地回想一番,记得那日她看到那个孩子手中拿着沈碧匙的荷包,从自己身边匆匆跑过,把自己引去了那条乱巷,见到了朱掌柜。当时那枚荷包被自己要了回来,现在也不知被自己扔在了何处。
见朱掌柜如此询问,荆凉夏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试探着问道:“那个孩子有问题?”
“自从那日你找到我之后,他就不见了,当时我也觉得奇怪呢,后来他那垂死的爷爷忽然跟我说,说他的孙子将一幅画卷交给了一名公子之后,他的孙子就去过好日子了。”朱掌柜若有所思。
“什么?公子?”荆凉夏大惊,联想起沈碧匙的那枚荷包,再与朱掌柜的言辞罗列于一起,细细思索,难道沈碧匙背后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太子和太子妃,而是另有其人?
沈碧匙将画卷交予那个孩子,而那个孩子又将画卷交予一个公子……
越是往深处想,越是觉得有种莫名的惊恐,荆凉夏有些担忧地看着齐燕,见齐燕也是一番深思的表情,二人相视一眼,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朱掌柜。
待说到玉屏儿原本已经快变得透明的手指,又恢复了常态,朱掌柜忽然眼中精光一闪。荆凉夏捕捉到朱掌柜的小细节,立刻追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为什么玉姐姐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可是她说过,她的画卷,已经回不去了。”
朱掌柜抬手摸了摸面黄肌瘦的脸,咽了口口水,精亮的眼睛没有了生意人的那番精明,反倒像另一个人似的,正襟危坐在面前,淡淡开口道:“我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不能说,倘若我确定了她是用了那种禁术,我会告诉你们的。”
齐燕和荆凉夏原本指望朱掌柜吐露一些实情,却不想朱掌柜铁封般的嘴,硬是不肯说出来。
“不过眼下要紧的是找到你的画卷,我明日会去街上打探那个孩子。”朱掌柜摸了摸肚子,似乎还沉浸在刚才两个馒头的香味中,意犹未尽,“倘若有人愿意为你作画,我倒是想看看,谁会那么无私。”
朱掌柜忽然探了半个身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荆凉夏。
荆凉夏被他这么一瞧,往后一仰,重重靠在椅背上,疑惑地看着朱掌柜。
“吓什么,你们本就是被画出来的,有什么好怕的。”朱掌柜挪回身子,瘫软在椅子中,一条腿懒洋洋地搭在另一条腿上,郎当作样,让齐燕和荆凉夏无奈侧目。
这时,只听门外一声轻扬的声音传来:“不就是用心头血作墨吗,我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