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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卷二「金戈铁马」
●总第五十四章●
蛋挞君作品
“我这奈何桥上的一路,还有你与我相伴,便觉得此生也不枉来这人世一遭。”
……
月云生从梦中猝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明明已是夏末秋初,正是天气凉快的时候,可薄薄的单衣却被汗浸湿贴在了身上。
失神片刻后,他长长地吐了口气,伸手拭了拭鬓角那细密的汗。朱红色的漆窗外,夜色深浓,除却门口高挂的那盏灯笼发着光,竟一时间觉得外头黑得可怕。
月云生微微叹了口气,这从梦中惊醒之后,恐怕他也再难入眠。想了想,他起身从旁边拿了件外袍。他在恭亲王府中养了好些天伤,身子早已恢复了许多,此时心念一动,便想到院子里走走。
可他刚站定,便听见暗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
迟疑了片刻,月云生还是慢慢回过头。
只见廊柱下的阴影里慢慢走出两人,在看见月云生后,他们明显怔愣在地,其中一个口张大老大,满脸不敢置信。
不悦的微微皱眉,月云生盯着那二人,清冷的声音在房中轻轻响起:“谁?”
“左领主梓炎,右领主苍驹,拜见楼主。”那两人听出他语气里头的不快,很快便回过神,再不敢看他,竟还直直朝他跪下了。
月云生见状,站在那儿沉默不语,漆黑如墨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属下们救驾来迟,请楼主恕罪。”梓炎低着头,沉声向月云生说道。
月云生听罢,却依旧不说话,似是在等他们的下文。
倒是梓炎旁边那魁梧汉子苍驹憋不住,朝月云生告了声罪后,便快速地一个健步起身,颇为担忧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月云生许久。见月云生神色间没有大不妥,又自作主张地给他把了脉。脉象虽略显疲弱,但仍还算沉稳。苍驹见他虽可能伤势未愈,但已日渐康复,终于如释负重,当下便松了一大口气,冲月云生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老子就说嘛,我们楼主肯定福大命大,必定不会有事的!”可话虽如此说,但月云生分明在他通红的虎目中,看见了依稀的水光与无法散去的、淡淡的担忧。
薄唇轻抿,月云生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梓炎。梓炎低着头,但适才紧绷的身体随着苍驹的话慢慢放松了下来,但见不着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苍驹放下心之后,话明显多了起来,“楼主啊,老子和娘娘腔这些日子到处去找您,真的找的好苦,没想到您竟然被恭亲王的人救了!都过去那么多天了,楼主你好歹也给我们捎个信啊!害得我们担心那么久。还有,在找您的时候,我们也在寻找与您同时落水的九公子,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有关九公子的消息。哦哦哦,对了,楼主,我们在找你的时候,发现百越竟然也秘密派了人似乎在找什么人。”
听着苍驹的话,月云生的眉心慢慢紧锁。
苍驹自个儿在那里说了半晌,才发觉那头的月云生从头到尾竟一言不发,顿时,他觉得有点不对,旋即抬头看着月云生:“楼主,您在听吗?”
闻言,月云生淡漠的黑眸静静看着他们,说出的话却让苍驹和梓炎齐齐呆住。
“你们是谁?”
“……”
“……”
梓炎原本一直没说话,此刻也不由愕然:“楼主?”
月云生听罢,眉心更是紧皱,可还没他说话,门外便传来一阵极轻的敲门声。
三个人顿时朝外头望去。
“凝寒公子,您还好吗?”
今天在外头守夜的刚好是恭亲王的手下谢庭,他听见里头传来声响,便开口轻声询问。
月云生淡淡地扫了苍驹与梓炎一眼,冷声道:“我没事,方才梦魇惊醒了。”
“公子,那您可需要小的去传太医,立刻为您看看?”
“暂时不必了。”月云生四两拨千斤:“若我有事,自会去唤你。”
“好的,小的会一直候在外头,请公子放心。”
打发掉谢庭,月云生才好整以暇地看着梓炎与苍驹。
“想必你们二位是认错人了,在下并非你们所寻之人。而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请你们速速回去吧。”月云生的声音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眼神淡漠:“此乃恭亲王府,二位不请自来,若非看你们并无恶意……”接下来的话,月云生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目光隐含警告之意。
苍驹和梓炎闻言,顿时心凉了不少,同时不由面露惊诧。
他们楼主这是魔怔了?
不仅好像已经不认识他们,此刻还让他们回去。而且,听他这口吻,他像是不打算离开恭亲王府了?!还有那个下人口中的凝寒公子又是谁?!
苍驹的脑子早已不够用,只能目瞪口呆地瞅着月云生。而梓炎则在片刻的震惊后,便迅速冷静下来。月云生此刻如此为之,必定是有他自己的用意。只是……他狐疑地看着月云生,他一脸淡然,完全看不出异色。
若不是另有打算,难不成……难不成……他们楼主是因为摔下悬崖,然后不小心把自己的头给磕到了,还不小心失忆了?!
梓炎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月云生没理会眼前两人变幻莫测的脸色,直接下了逐客令。
梓炎欲言又止地看着月云生,见他毫无谈话之意,斟酌再三,决定还是先和苍驹一同回去。只要确定月云生此时无碍,而且他的安全也能够得到保障,那呆在恭亲王这里倒也是无妨。因此,当务之急,他们还是要先速速回去,待这这两日摸清情况后,再作下一步打算。
月云生见二人交流了一番,便告罪转身离开后,抬脚便朝门口走去,双手一拉,门就被他打开了。
“公子?”谢庭见着他,有点惊讶,见月云生直直朝前头走去,便很快跟了上来。
月云生淡然地瞥了他一眼:“不必跟着,我想一个人随意走走。”
“是。”谢庭见他态度坚决,想了想,他这才退了下去。
恭亲王北沐宸安置他的皓月轩,位于恭亲王府的东北角上,平常鲜有人来,却也因此让这不大的院落里头平添了几分幽静,让月云生颇为满意。
此刻,不大的花园里头,只有晚风拂过竹林发出的声响,以及落了一地的银辉。月云生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外袍,深夜浓重的寒意被隔绝在外。
四周宁静幽深,让他原本略有烦躁的心境也渐渐平和下来,月云生背手而立,仰望着头顶的三尺明月,轻叹口气。
“凝寒?”
他的身后忽然传来北沐宸的声音。
月云生一怔,转过头,果然见到他坐在不远处的临水亭。
北沐宸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几个酒壶,看他略显迷离微醺的眼神,月云生无奈地勾唇:“重光兄,更深露重,你怎么独自一人在此?”他说着,便快步走到临水亭边。
北沐宸见他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套,顿时有些不悦,俊眉紧蹙:“怎么穿那么少,你的伤还没有好,为何不好好休息?这个谢庭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不关他的事,是我睡不着,执意要来走走,他也拦不住。”月云生无所谓地笑了笑,在他旁边坐下:“倒是重光兄,你为何一人在此?”
北沐宸见他失色的唇,心中疼惜万分,便低头解了身上的披风,起身给月云生小心翼翼地围起。
月云生顿时愣住,半晌没回过神,只张着那双好看的凤眼,静静地看着他动作。
“你这养了几日,才见好退了烧,便这样肆意妄为,怎么可以?往后你要多留意,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北沐宸见月云生被自己用衣服严严实实地裹好,脸上这才稍稍多了几分笑意。见眼前的人有些失神,他伸手便想抚上月云生的额头,似是想看看他烧退了没有。
月云生回过神,立刻有些尴尬地躲开,冲北沐宸点点头:“谢谢重光兄关怀,你说的对,凝寒感激不尽。”
“倒是不必如此客气。”北沐宸愣了愣,月云生耳侧有几缕黑发被夜风卷起,竟凑巧从他的指缝中滑过,像是一颗石子投落心湖,泛□□点涟漪。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暧昧不清,两人挨得很近,北沐宸的手只要再近一分,就能触上那温润如玉的侧颜。
北沐宸痴了一般,静静看着月云生完美无瑕的容颜。
半晌见北沐宸没有反应,月云生的目光变得不解。后来北沐宸终于觉察了,不由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
片刻后,他自然地收回自己落空的手。
北沐宸回去坐下,苦笑:“近来宫内不太平,我睡不着便出来走走。没想到恭亲王府如此大,可放眼整个王府,却只有这里还算清净。”
“酒入愁肠,伤身三分。重光兄多保重。”
北沐宸听罢,原本郁结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凝寒是在关心我么?”
“……”月云生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时候不早,还请重光兄早些歇息吧。许是寒风入体,凝寒有些不适,这便先行告退了。”
他说着,起身朝北沐宸行了一礼,转身便要离开。
北沐宸却忽然伸手,竟快速地拉住了他的手。
错愕在眼中一闪而过:“重光兄?”
“这些日子外头乱,你留在皓月轩静心养病便好。”北沐宸温声道:“其余有我处理。”
月云生心下有不安滋生,本欲挣脱他的手,却发觉北沐宸像是早已觉察他意图,在那一瞬间便主动松开了手:“重光兄,你可是有烦心之事?”
月色之下,眼前之人如此美好,像是误入凡尘的谪仙,北沐宸这样看着,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也不知是因为四周的景致,还是那些美酒,亦或是……因为眼前这人。见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头,露出些许担忧,北沐宸的心底竟有不知名的欣喜缓缓流淌开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凝寒别担心。”
见北沐宸不欲多谈,月云生也没有继续追问,告了声罪便转身回房了。
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眼前,北沐宸忽然将案上玉杯举起,将里头的琼浆一饮而尽。
明明知道那人不简单,身份成谜,或许还会威胁恭亲王府的安危,可他仍是着魔了一般,竟不管不顾将他留了下来,在北戎如此风雨飘摇的时刻。
北沐宸无奈一笑,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十指,向来明哲保身的他此次还真是……
有些不可理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