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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闭园时间提早,他们赶不及去湖边,只逛了逛山下的谐趣园。
这个季节,莫说荷花,连荷叶都谢了。满池衰荷星罗湖中,残枝被枯萎的莲蓬压弯,完完全全的垂着,倒是有别于春夏的景致。
她走过知鱼桥时,李嘉睿也刚好从对面的水榭里走出来。两人隔着一幅水对望,常安有时空轮转的错觉。
在岸上汇合,她说起这是自己第三次来颐和园,“春和夏各来过一次,一次是跟着父母,一次是跟着学校。秋冬相交时,倒还是第一次来。而且以前没来过这个园子。”
李嘉睿信手摘掉落在她头发上的一片落叶,“我是第一次来。虽然是冬天,但这里很安静,比想象的也要好。”
她想到了什么,扶着汉白玉阑干,问他:“你,喜欢北京吗?”
阿全说过的那些他呆过的地方,无不是位于喧嚣以外。所以他即便要留在国内,也不一定就是这里。
“不知道,还没机会了解。”他说,“其实,喜欢不喜欢也不要紧。关键还要看,有没有值得留下的理由。”
常安若有所思哦了声,没再继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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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案同李嘉睿交换了电话,但接下来的一周,他们各自事忙,并没有过联系。
一天傍晚,恰逢她需要加班,他却突然打来电话,邀请她吃饭。
“恐怕不行。”看了看电脑屏幕下一叠打开的文档,常安捶了下太阳穴,“我还有一个软文需要完成。不如改天我再请你。”
“大约要到几点?”他说,“改去吃宵夜也不错。”
“说不好。”还有很多数据没有整理,时间她真的难以确定。
“那好。你记得多喝水。”
“谢谢。你也是。”常安挂断电话,因他简短的嘱咐,心里生出一点暖意。
常安点下保存键,关闭电脑下楼,已是九点多钟。
出大楼,她刚想转换方向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李嘉睿从车窗中探出来,冲她摆了摆手。常安看到走了过去。
他把车开出停车场,一副轻松的口气说:“你看,我说过可以吃宵夜的。”
“太晚了,”常安摇头,“我是不好意思让你一直等我。”
他扫了一眼车上电子屏的时间,“九点多而已,也不算晚。想吃什么?”
“其实我一个小时前,吃了苏打饼干,冲了豆浆。一点也不饿。”常安看着车窗上凝结的水汽,因为疲倦,眼皮有点往下垂,“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好了。”
“你吃的东西倒是不伤肠胃,但是也够凑合的。这样吧,我往你家的方向开,遇到粥铺一类的饭店,我们就下车进去吃。”
常安表示同意,“可我家很偏,你知道怎么开过去?”
“这个不用担心。”他笑笑,触碰了一个按钮,“车上有导航。”
运气很好,在快到常安住处时,他们找到一家格调不错的粥铺。
粥铺位于交通繁华地带,所以在接近十点的时间里,仍有很多人光顾。
进门老板说楼下客满,请他们去楼上的雅间。但雅间就会有最低消费,可他们只有两个人,常安有点担心点太多,就会吃不完。
“没关系。吃不完,就带回去当作明天早餐。”他看出她的心思说。
常安对他笑了下,没反对。
粥铺年轻老板羡慕地在一旁感叹,“小夫妻关系真好。”
常安听完有点不好意思,偏头看到李嘉睿倒是没有任何的不自然。
而意识到她在看自己,他居然还笑着反问她怎么了?常安急忙摇了摇头。
进入包厢后,非常的冷,服务员把空调打开,记下了他们点的食物后后退出去
一会儿,室内变热,她脱掉羽绒服,刚想起身去挂时,李嘉睿却及时伸手取了过去。接着常安看到他也脱下了自己的,然后将两件一起挂在身后的衣架上。
他流畅动作带来的即视感,倒像同样的事情,已经在他们之间发生过几百次。
感受到暧昧的氛围,常安微微尴尬,考虑着要找一个怎样的话题才合适时,李嘉睿却好像想起了什么,站起说:“我给你带了礼物。在车上,你等我一下,我下去拿上来。”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吗?”她工作一忙,就会变得糊涂,一般只记得星期几,而具体的日期则会记不清,更不要说是一些冷门的节日。
“不是。”他没有穿外套,把围巾在脖子上随便绕了两圈,淡淡笑下,“谁也没规定非要是节日,才能送女孩子礼物吧。”
李嘉睿上来时,将锦盒放在常安面前的桌子上。她手指搭在盒子上,不去打开而是转眸看他。他微笑着说:“打开吧。今天不是愚人节,不会有恶作剧。”
里面是一对白瓷做的胖和尚,憨态可掬。
常安拿出一只托在手上观赏。没有看出是什么工艺,只觉得很精致,而且触手生温。
“这两位是我国的著名人物。”他开着玩笑,拿起另一个,“猜猜看是谁?”
如果是其他人,多半会猜是某两位罗汉。但常安却知道,如果是罗汉,不论是按照正统的十六罗汉,或者民间的十八罗汉的说法,都不该独取两个打造。
“是不是寒山和拾得?”问的时候不确定,问完再看李嘉睿和自己手上塑件穿着的褴褛僧衣,愈发的肯定了。
“聪明,看来这对瓷塑送给你倒是对的。”他颔首。
“其实我对佛教人物没什么研究。”她谦虚地说,“只是记得频频被人们引用的那段问答。昔日寒山曰:世间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之?拾得回: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这段话说得道理不错。”他把手里的胖头和尚和她拿的凑到一起,“不过民间对他们还有另外一个隽永的说法。”
“你说的是……和合二仙?”
“是。”他笑了下,“希腊爱神阿佛洛狄忒是位风姿绰约的女郎。我们中国的爱神,却是一对半黠半痴的僧人。”
常安兴趣被他调动起来,“可,中国的爱神不应首推月老吗?”
“你说的是点鸳鸯谱,牵红线的那位?”他把塑像放回盒中凹槽,握起茶杯,却没有喝,“我倒觉得那一位,不如这对和尚来的接地气。人和人的缘分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比较好。”他说。
“听起来怎么有些……”上菜服务员的敲门声打断常安后面的“任性”两个字,她吐了吐舌头。
李嘉睿对她笑了下,说了声“进来”。
刚才他们点菜时,服务员问有什么忌口时,李嘉睿想都未想,就说不吃猪肉。这份仔细与体贴,在看到正式上来的粥和菜时,倒是更加让常安过意不去。
“我不是回民,只是口味上不能适应。”她说:“下次点菜不必刻意迁就我。”
“我知道,不过没关系。”
常安不置可否,垂眸瞥见他执木筷的手,一下就被吸引住了。本来就没什么食欲的她,接下来更是吃的有一搭没一搭的,中途总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手。
李嘉睿拿筷子的位置比寻常人都要靠上一些。她知道这其实和握笔一样,越靠上就越考验控制力。
“在看什么?”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自己的手,但没发现不对。
“……没看什么。”匆忙收回目光,“只是在想,你送了我寒山和拾得。我或许可以送你一支钢笔作为回礼。嘉睿,你的字写的很好看。”
他莞尔,“那你送我钢笔的理由是什么?总不会只因为我字写得好看?”
“送礼物不需要分节日还是你自己刚才说的。但是却需要理由吗?”她无奈一笑,“而且你送我寒山和拾得,不是也没有理由?”
“理由我已经说了。”李嘉睿向她摊了下手。随即若无其事从筷笼里抽出一对净筷,夹了片苦瓜到她碟子里,“长期面对电脑工作,要多吃清火的。”
常安夹起那片苦瓜放在嘴里,没尝出苦,反倒品出些青涩的香气。她嘴角弯了弯。好像,有些懂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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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展销市场,变得冷淡。在完成一些总结性质的工作后,常安的生活彻底闲适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年,别的女孩子因为花裙喜欢夏季,她独独喜欢冬季的原因。
在年前的这段时间里,她和李嘉睿保持着并不算密集的见面频次。有时候一周能见到两面,有时候一次也见不到。但是每一次见面无不是轻松愉快的。
以往她对他的深刻印象,多来自于她单方面的臆想。而现在这个出现在她生活里的李嘉睿,则是饱满鲜活的。
有一次他实在忙的走不开,就请阿全来接她。结果到达的地点,常安发现竟是一家室内装修公司。租用的面积不大,布置的倒简单宜人。
以为李嘉睿只是来这里办事情,但看到他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又听到职员对他的称谓后,她才知道他是这里的老板。
载她离开的车上,他说:“这家公司是从朋友手中接手的,运行半个月还算顺利。”
“那这是不是代表你有留下来的理由了?”她想起他在颐和园里说过的话。
“你说这家公司吗?”李嘉睿笑了声,“我在海外还有一些零碎的资产,但不也没能成为我留在那些地方的理由?”
常安低低的噢了声,陷入沉默。
她一向自诩是个擅于隐藏情绪的人,可是听到他这样说,竟然控制不转过头,对着窗外掉眼泪。
“常安?”意识到她的不对劲,他收起调侃语气。
她听到,竟觉得更加难过。一时间说不上话来,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对的。
把车停到了路边,他轻叹着过来搀她的肩膀,苦笑,“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这样问着,心里并不是完全不明缘由。
“李嘉睿。”常安调过身,突然扑进他怀中。
他只顿了一下,很快便回抱住她,“嗯,在这儿。”
……
“你不要走了,好不好?”她的声音已经很哽咽,“我的意思,不仅仅是留在国内,而是留在我身边。”
接下来,常安等他的回答等了好久,等到本就渺茫的期待渐渐变得灰暗。然搂在肩上的手一点点滑落下去时,他却突然捧起了她的脸,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