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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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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怀驰完全看不见丁宴溪的身影。

    他轻声喊丁宴溪的名字。

    正在擦剑的丁宴溪应了一声,“我在这。”

    他把牛赖皮昨日使用的剑擦拭干净,决定把剑留下当怀驰的报酬。

    “你给他擦剑做什么?”

    丁宴溪擦剑的动作一顿,说道,“我没有找到其他的报酬。这个不可以充当吗?”

    怀驰只是笑,“不行的,我没兴趣使用别人的剑。”

    “你别给他擦了,等我的剑赎回来,你给我擦剑吧。”

    丁宴溪自然是应下,他飘到怀驰身侧,问:“那我们继续赶路吗?”

    怀驰摇了摇头,“正好遇到熟人,我有些事情想问问牛赖皮。”

    丁宴溪没说什么,却见怀驰虚握住他的手腕,垂下眼不敢看自己,有些艰涩地开口,“需要你回避一下,这些事是你不能听的。”

    丁宴溪不自觉地重复那几个字,“我不能听?”

    “对,你不能听。”

    “我明白了。”

    丁宴溪满脑子都是怀驰居然要隐瞒他,怀驰认识的人他没见过,也想不到他们会聊什么事情。

    怀驰正用内力给牛赖皮二次疗伤。

    丁宴溪飘到外边远远的,独自盯着一棵树使劲瞧,使劲看。

    丁宴溪没事干的时候,808便会出来跟他聊天。

    [宿主,你不高兴吗?]

    丁宴溪诚实地点点头,温声道:“或许有一点。”

    [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有一点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对怀驰似乎一无所知,他对我的事情一手调查下来,倒是很了解。可先前的怀驰认识哪些人,又经历过哪些事,我都不知道。”

    “如今他还隐瞒我,我不太高兴。”

    [那就回去听呗,反正他们又看不见你。]

    “怀驰能感觉到我的。”

    丁宴溪不是这样没分寸的人,答应避开就得避开,而且怀驰总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他。

    他们待一起待太久了,丁宴溪抱着他的时候,常常感觉他们仿佛在共用一个身体。

    丁宴溪穿过怀驰的躯体,又容纳着怀驰的温度,他们很是亲密无间,但又若即若离着,那是一种很分明的阴阳界限。

    爱情这种东西,生前的丁宴溪没有想过,那时候衣食无忧只顾着读书识字,死后更没有想过,一心想着报仇雪恨。

    可丁宴溪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他们一家遭受无妄之灾,极其无辜。

    最后查明是混杂在朝廷的江湖人士栽赃陷害,却也没多少人愿意去相信。直到怀驰亲手杀掉那颗毒瘤,再传播些流言出去,渐渐地才有了替丁家说话的声音。

    人死了,不论什么样的真相,都有人会去相信。

    这不过是世间的一个小小插曲,闲暇时的无聊谈资。

    至于栽赃陷害的理由,丁宴溪至今都觉得可笑,仅仅是怀疑丁家藏着一本失传多年的武林秘籍。

    丁宴溪全家上上下下无人习武,不懂江湖的水深火热,更未曾掺和过任何江湖间的事情。

    父亲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朝廷官员,没什么大本领和能耐。

    那时候被抄家,那些人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什么所谓的武林秘籍。

    朝廷为了压下此事,不惜扣了一个又一个的帽子,反正死人的头上扣多少顶帽子都没关系。

    丁宴溪也是头回和808聊这么多,痛苦的回忆宣之于口,感觉笼罩身上的阴气都散了些。

    他有些迷茫地问,“你说,那些人争夺的武林秘籍究竟是什么呢?”

    “见都没见过的东西,真的会存在吗?”

    [宿主,那是连你也需要争夺的东西。]

    “什么?我也要争的?”

    丁宴溪若是真能找到那本武林秘籍,他只想在那些不顾一切不择手段抢夺的人面前,用一把最猛烈的火焰烧了它,最后连灰也不剩。

    毁了就好了,一切烟消云散。

    丁宴溪听完808的话,思索过后未再多言。

    出来已经足够久,不知道怀驰他们有没有聊完?

    就在丁宴溪凝望那破庙之际,有一阵狂风卷来,一个黑色的木盒瞬间迸到他的眼前。

    盒子里头幽深又阴沉,看不到底端。

    刺眼的金光从里头冒出,丁宴溪头痛欲裂地抱住脑袋,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撕裂自己的魂魄。

    久久不息的经书咒语从盒中传出来,光怪陆离的画面场景一一闪过,丁宴溪痛苦到了极点。

    那木盒子快要将他吞没。

    [宿主,快挣扎,快跑。]

    经808提醒,丁宴溪这才强撑着挣扎起来。

    他的魂魄缩成一小团,在即将吸进木盒的那一刻顺利逃脱。

    丁宴溪飘荡到破庙旁边的草丛,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发懵,那僧人的法宝似乎比道士的驱鬼符还可怕。

    丁宴溪试图变回去,发觉已经变不回正常的大小,他如今——跟个手掌差不多大。

    808看出宿主的不安,连忙说道:[宿主你放心,大概两天就能变回去。]

    丁宴溪并未被宽慰到,他坐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直到怀驰和牛赖皮从庙里头走出来,他注意到后,这才飘了过去。

    “牛赖皮,你多保重。”

    “说了别喊我赖皮,我叫牛尚武。”

    “好的赖皮。”

    牛尚武没再同怀驰争辩,他左边的腰部悬挂着佩剑,一瘸一拐地移动步子往前行走着。

    那只垂下的右手无名指处缺少了一截,正笨拙地蜷缩着。

    “丁宴溪?”

    怀驰目送人离开,在附近一边走动着,一边呼喊丁宴溪的名字。

    “我在这。”

    丁宴溪飘到怀驰的肩膀上,在他耳边低语道。

    怀驰眉头紧皱,伸手想去抓丁宴溪的手,抓不到也摸不着,只能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丁宴溪用手摸怀驰的脸,“就是变小了,过两天就能恢复的。”

    怀驰感受有很小的东西在抚摸自己,微凉的还有点儿痒,“你怎么会这样?难受吗?”

    刚刚的痛苦已经消散,丁宴溪如实回答,“现在不难受了。”

    怀驰想再问点别的,丁宴溪却不肯回答了,不撒谎不隐瞒,就是不愿意说。

    怀驰笃定道:“你生气了。”

    丁宴溪坐在怀驰的肩膀上,没有否认。确实有些生气,尤其刚刚被僧人欺负的时候,怀驰还不在身边。

    怀驰明明喜欢一直跟着他的。

    “我让你避开也没别的意思。”怀驰边走边说道,“那件事情我还得再想一想,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你知道。”

    “等我想明白,我便告诉你。”

    丁宴溪有一瞬间的静默,他仰起头来望着浩荡广阔的天地,轻轻说了一声“好”。

    狭窄的小路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要宽敞。

    想明白了,就会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