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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楼小衡怒吼的人是丘阳。虽然冯越广微笑着说“没有关系只是想跟大家聊聊天见见面”,但丘阳显然认为楼小衡居然把剧本落在别处是身为演员的不敬业。
会议室里大家都坐得很轻松,看着发怒的丘阳和被丘阳训斥得默默低头的新人,面面相觑后都感觉十分微妙。和丘阳演对手戏的沈傲之把手撑在桌上,化着精致淡妆的美丽脸庞一直向着丘阳,眼里是充满兴趣的好奇神情。冯越广一直带着没什么变化的微笑,时不时劝阻丘阳两句,但也没落下和其他人的交流。向锐就坐在楼小衡身边,看他被训得头都快垂到了桌上,免不了和楼小衡有了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虽然各人表现不同,但所有人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大名鼎鼎的丘阳在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找茬。
向锐还有冯越广又帮楼小衡说了两句话,也再说不出什么别的来了。丘阳狠狠瞪了楼小衡一眼,把气势汹汹的自己收起来,背靠在椅上沉默。
楼小衡脸上带着歉意,心里却已经将丘阳虐得死去活来数百遍了。
冯越广显然不想针对剧本做专门的讨论,他集中主要的演员,似乎真的只是想跟大家聊聊天。因为,他全程都在双眼发光地跟大家说自己在香港某个茶餐厅里吃到的云吞面。
“细蓉,是吧,他们叫做细蓉,好吃得不得了,那汤鲜得啊……啧啧……”
会议室的大部分人都在热情万分地讨论着各种只得人间见天上都没有的好吃的。在莫名热烈的气氛中,楼小衡、向锐和丘阳坐在一起的那一角形成了相当诡异的寂静空间。
好不容易等到陆晃的电话,楼小衡立刻奔了出去。出去之前还说明了是朋友把剧本送了过来,但丘阳还是毫不留情地给了他几个凶巴巴的眼神。
一路不爽的楼小衡到了楼下,看到陆晃在值班室旁边等自己。
“谢谢!”拿到剧本的楼小衡很真诚地跟陆晃道谢。他能用人格保证,这句感谢是认识陆晃以来他说得最诚挚的一次。
陆晃朝他摊开手。
楼小衡:“?”
陆晃:“车费,三十七块。”
楼小衡在身上掏了半天,末了只能很抱歉地表示,自己的钱包放在外套里,而外套正搭在会议室的椅子上。
用不太信任的眼神扫了楼小衡半天,陆晃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好吧,下次见面一定一定记得还我。”
“……一定一定。”楼小衡心情好了很多,于是开开心心地应着。
道谢和道别之后,楼小衡转身往楼里走了几步,陆晃在他身后说:“楼小衡,你回去收拾收拾。”
“收拾什么?”
“下个月我搬到你那里去。”陆晃把手插在口袋里,把头撇过一边回答。
楼小衡站在台阶上愣愣回头,那样子很傻。他花了两三秒钟处理完陆晃说的这个信息,不太确定地问:“你真的搬来和我住?”
“……哦哦,这样啊。哈哈……”听到他的话后,陆晃带着慌乱的神情转头正视楼小衡,然后立刻挠着头僵硬地笑了,不太协调的动作里透出的尽是羞恼和尴尬,“我以为你说让我过去住是真的。没事没事,我……我也是开玩笑的,你忘了刚刚说的那些……”
“不不不!”楼小衡一下从台阶上跳了下来,脚下有些踉跄,“老板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老是曲解我的话?我是真心想让你去住的,真的!特别欢迎你来!平时我拍戏很忙,其实住起来就跟你一个人是一样的。而且真的很方便……”
楼小衡又把不久前才在小卖部强调过的优点天花乱坠地说了一次。陆晃终于露出放心的神情点头,楼小衡这才拿着剧本小跑进楼。
在电梯里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始笑。
第一次曲解是以为自己做的饭不好吃,第二次曲解是以为楼小衡在骗他。
托了前面三个月封闭式培训的福,楼小衡理解了曲解背后的真正含义:因为心里有一种固定的、已经存在的想法,所以听话的人才会把说话人的表述理解为其他的意思。
一想到陆晃平日在小卖部里呆着,没事就担心自己做的饭楼小衡不喜欢吃,或者楼小衡骗他来寻开心,被误解的当事人想象着陆晃为这些懊恼的表情,得意地笑着,又感到有种十分微妙的满足感。
原来陆晃在自己面前那么不自信,楼小衡之前对自己能否压制陆晃的疑虑顿时又烟消云散了。
目送楼小衡跑进了楼里,陆晃收好笑容,把脸上的表情正了正,保留着一张便秘脸平静地转身往门口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发现值班室里没有人,保安似乎刚刚离开了。他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回头仰望着静静伫立在夜色之中的欢世办公楼,片刻后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往通向大楼后方的行车道上走去。
虽然已经过了五年,但欢世办公楼后面的草坡和包围着草坡、雕像、休闲椅的十几株海红豆还是和以前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是落在雕像头顶上的鸟屎又多了,海红豆越长越茂盛,草坡的颜色也变得均匀,在草坪灯灯光的照射下色泽温柔又丰盈。
陆晃绕着低矮的草坡走了一个圈,然后坐在海红豆树下的休闲椅上,缓慢叹了口气。
坐在这里会让他有种五年的时光被人抽走的错觉。他还是那个怀着期待和紧张心情,和丘阳一起在这里等待丘玥带来好消息的年轻人,就连长椅的位置都没有变化,前方两米处的那盏草坪灯也跟当时一模一样。
陆晃把头靠在椅背上仰视着枝叶繁盛的海红豆。草坪灯灯光不足以照亮这些在夜里沉默的树,他能看到的除了黑还是黑。想到现在的季节,陆晃突然直起身,带着笑意弯腰在脚下的草地上胡乱抓了一把。
海红豆的豆荚成熟之后会爆裂,小小的、光滑的红豆颗粒从树上落下,遍布整片草坡。陆晃果真在地上抓起了好多颗红豆,他就着手感把草叶和碎枝扔掉,最后留在手里的就是十来颗微扁的红色豆子。摸起来很舒服,它们很小,但硬邦邦的,捏在手里存在感十分强烈。陆晃想起他见过女孩子把海红豆搜集起来放在手提包里或是串成简单的手链。
据说这种果实可以庇佑爱情和运气。
端详豆子的时候太专心,陆晃没注意到有人往这边走过来。直到不远处一棵海红豆树下响起打火机的脆响,他才抬起头。
摇晃不安的火光中,丘阳站在海红豆树下,皱着眉头正点燃叼在口里的一支烟。
陆晃立刻转过了头。他发现自己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太不妙,离草坪灯太近,他会被认出来。
楼小衡明明说剧组的会议还没结束,他认为以印象中丘阳的性格,必定不可能中途离开,所以才想趁机在这边逗留一下的。
这个突发状况对现在的陆晃来说太不妙了。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飞快用手碰了碰下巴。
穿得不好,今天甚至连胡子都没刮。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重逢时刻。
可是现在起身离开的话未免更加显眼,陆晃只能将自己往椅背上靠,尽量缩小身形,同时期待丘阳专心抽他的烟,不要注意到这边。
香烟燃烧的气味很快消失了。
丘阳在不远处对着陆晃看不清楚的身影说:“不好意思,我没注意这里有人。”
陆晃心想他应该是熄掉了烟。他不知道怎么接茬,也怕丘阳认出声音,只好沉默着不回答,身体一动不动。
没有得到回应的丘阳似乎转身离开,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陆晃一口气还没松下来,脚步声竟然又缓慢地朝着自己过来了。
“你好?听到我说话了吗?”丘阳停在刚刚站立的海红豆树下,小心地问,“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陆晃摇摇头。
“你喝醉了吗?还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的。”丘阳还是没有走,“这不是随便可以进来的地方,你呆在这里时间太久可能不太好。如果感觉不舒服可以现在告诉我,你需要水或者什么其他东西么?”
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越走越近了。
陆晃此时此刻真是无比痛恨丘阳这个性格。也许是在草坪灯的光线里看到自己的衣着既不像在这里工作的人,也不像演员,所以才会固执地认为“遇到了困难”所以才会走进来。丘阳的手已经搭在了椅背上,而且还在执著地表示自己可以为他提供帮助:水或者送他到医院。
无可奈何地叹气之后,陆晃转头看着丘阳。他左侧的脸完全被草坪灯照亮,右侧则完全隐没在黑暗中。陆晃已经尽量让自己平静了,但是在看到丘阳眼中的担忧在瞬间转为震愕,很快连手都在颤抖时,他还是感到了愧疚和难过。
“陆哥……”丘阳无法置信地盯着陆晃的脸,“你是陆哥……陆晃!陆晃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