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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武九年(公元33年),刘秀征集粮草,调动军队,准备第三次西征。
此时,移居翼城的隗嚣,获悉汉兵即将前来的谍报,忧心如焚,失去了河西窦融,缺乏军需,而与汉兵交战败退,辎重又尽弃。翼城人多粮少,食物供应不足,有朝食而无晚餐,隗嚣为此抑郁成疾,越思越恨,最后悲愤而死。
隗嚣死后,王元和周宗即立隗嚣次子隗纯为王,总兵据翼城,后向公孙述纳币称臣乞援。
公孙述复遣大将田弇、赵匡率兵押粮到翼城,援助隗纯。
四月,刘秀令冯异行天水守事,率军进攻翼城。然而,隗纯因为有公孙述撑腰,守得十分牢固。冯异攻打数月都不能攻下。
这时,留屯长安的来歙,上书给刘秀,曰:公孙述以陇西、天水为藩蔽,故得延命假息。今二郡平荡,则述智计穷矣。宜益选兵马,储积资粮。昔赵之将帅多贾人,高帝宣之以重赏。今西州新破,兵人疲馑,若招以财谷,则其众可集。臣知国家所给非一,用度不足,然有不得已也。
刘秀览书,深以为有理,当即诏令有司积谷,随后召见来歙与马援。
当来歙与马援应诏而至时,阴丽华正在协助刘秀整理奏疏。待他们见过礼,刘秀便当着阴丽华的面和他们讨论起战略事宜。他们对此各怀心思,脸上却皆不显分毫。
刚议毕,万福便来报:郭况有要事禀告。
阴丽华闻言,自是识趣地与来歙、马援一道离开。
来歙终于又见到了阴丽华,而且难得一次与阴丽华如此私处,却偏偏多了马援的存在。来歙心头第一次看好友马援有些不顺眼。
而马援自是不察来歙心思,他正为得此良机而一喜,他对阴丽华说:“阴贵人请留步。”
阴丽华停下脚步,回过身,看向马援,问:“不知马将军有何事?”
马援对阴丽华说:“昔日微臣夫人蒙圣恩进驻宫中,王后与贵人多有照拂,微臣不胜感激。然微臣夫人行事1素来不甚稳妥,若有冒犯之处,但请贵人见谅。微臣今幸得陛下信用,万死难报圣恩,惟有对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虽然马援的话说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阴丽华却明白了。马蔺氏想必回府后对马援说了宫中诸事,马援这番话一则是感谢她昔日对马蔺氏母女的照拂之恩,二则是为马蔺氏昔日的过失而道歉,三则是向她表明心迹――他马援只忠于刘秀,言下之意便是他马援不会是阴氏的人,也不会是郭氏的人。阴丽华微微勾了勾嘴角,对马援说:“将军对陛下一片忠心,实在可敬。至于昔日往事,已然不值一提,将军往后只管尽忠尽责便是。不过,世间诸事皆有因果,将军与夫人亦要好自为之,凡事大可三思而行。”
马援是个聪明人,自是明白了阴丽华的言外之意,他当即回道:“微臣定当谨记贵人所言,不负贵人与陛下所望。”
阴丽华对此微微浅笑,不言。
马援了却了心事,心头倒是一松,两年来的忐忑顿时荡然无存,为免往后再有牵扯,他自是不愿与阴丽华多言,便自请告辞道:“如此,容微臣与来将军先行告退。”
阴丽华回应道:“马将军自可先行离去,来将军恐怕须得多留片刻。方才陛下离开之前,对来将军另有吩咐,令本贵人转达。”
方才离开的时候,刘秀的确对阴丽华私语了一会儿,马援对此亦是看在眼里,自是不疑阴丽华所言,恭顺地告退离去。
来歙见此,心里虽然欢喜,但待马援离开后,他不忘恭问阴丽华:“不知陛下尚有何吩咐?”
阴丽华笑道:“那不过是敷衍之词,来将军不必当真。”
来歙闻言,愣了一下,而后不禁扬起了嘴角,不管阴丽华如此是有何用意,他都甘之如饴,只愿时间1不会那么短暂。
阴丽华见来歙脸上隐隐露着笑意,不禁莞尔,她对来歙说:“一直以来,想必妾二哥多有麻烦将军。”
来歙此时并不知阴兴已然尽告阴丽华,自是问:“贵人何出此言?”
阴丽华笑了笑,道:“将军可能有所不知,妾二哥素来对经书兴致不笃,往日里并无搜集之习惯。二哥虽受妾之托,然若无与妾同道之人相助,定必不会如此顺利得到。一日,妾好奇相问,方知一切乃是将军之功,妾不胜感激。一直欲对将军致以谢意,却苦与无良机。今日有幸,遂就此机,聊表谢意。”
来歙自是不以为然,他说:“如此说来,微臣亦应对贵人致以谢意,昔日贵人以经书馈赠,深得微臣欢心,微臣不胜感激。”
阴丽华没想到来歙会这么说,哑然失笑后道:“如此说来,妾与将军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将军以为如何?”
来歙说:“正是。”温和的神情里带着一丝认真。
阴丽华倒是想和来歙深谈,可惜地点不对,她喟然叹息道:“若非此处非谈话之地,妾倒想与将军畅谈一番。”
来歙亦有此感,纵然再不舍,他也是时候离开了。他对阴丽华说:“来日方长,总有一日能如意。”这话宽慰阴丽华的同时何尝不是宽慰他自己呢。可惜,孰知此番一别,却已是生死两茫茫。
阴丽华含笑道:“将军所言甚是。”
来歙怀着不舍,强装从容而道:“微臣就此告退。”说着,弓身后退几步,然后霍然转身离去,只是步伐似乎并不如往日轻快。
阴丽华在来歙尚未走远时便也转过身离去了。
翌日,来歙被任命为监军,马援为副,统率耿弇、盖延、马成与刘尚等五位将军,护送六万斛谷物至汧城,汇合冯异,同攻天水。
这一年,由于毗邻帝都洛阳的颖川和河东两郡发生变乱,叛军和盗贼四起,新野阴府不幸遭难。阴邓氏和阴欣被贼人劫持,在官府捉拿时,被盗贼杀害。
噩耗传来,阴丽华悲痛欲绝,一度晕厥。
刘秀虽然对此有所意料,但还是心痛不已,一直守在阴丽华身边。
阴丽华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是找阴识和阴兴。
阴识与阴兴正要出宫回新野,闻诏很快便来到了阴丽华跟前。
阴丽华见到阴识与阴兴,急问:“大哥,二哥,文叔说的不是真的,可是?你们自知盗贼四起时,便给娘和小弟加派护卫,盗贼怎能得逞,故而文叔所言定然不是真的。”阴丽华心底抱着的一丝希望随着阴识和阴兴脸上越来越沉痛的神色而彻底破灭。
阴识与阴兴怀着悲痛,无言以对。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阴丽华忍痛含泪对刘秀说:“文叔,妾想随兄长们回去见娘最后一面。”
看了一眼阴丽华高高隆起的腹部,刘秀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对阴丽华点了点头。
阴丽华得了刘秀准许,当即让青玉收拾东西,而后起身欲换个衣裳。
然而,惊变陡生。
“贵人赶紧躺回去。”柳嬷嬷如此慌嘱。就在众人尚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时,只听柳嬷嬷吩咐青玉道:“赶紧传唤太医。”
阴丽华自个儿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致柳嬷嬷难得一露凝重之色。她正想跟柳嬷嬷说自个儿没事时,柳嬷嬷却抢先一步告知她实情。
“贵人,你有小产之兆,莫再过于悲痛,否则后果难料。”柳嬷嬷一边说一边将阴丽华扶回床榻。
阴丽华闻言,双手顿时放至她隆起的腹部,心生惊惧,她以为只是微微的不适,并无大碍,所以并没有当回事,不曾想如此严重。她十分清楚柳嬷嬷并不会无中生有,当下便忐忑地由着柳嬷嬷扶回去。
刘秀、阴识和阴兴听了柳嬷嬷所言,皆为之惊愕,待看到阴丽华背后下裙摆处那那片殷红,更是惊心。
木石斛很快就来了,经过诊断,确如柳嬷嬷所言,阴丽华此番有小产之兆,不能再过于悲痛,否则极有可能一尸两命,宜静休为上。
如此一来,阴丽华自是不能与阴识、阴兴回新野。眼睁睁地看着阴识与阴兴匆匆离去,默然流泪。
待阴丽华服下安胎药,躺下后,刘秀方领着木石斛离开。
在未离开西宫前,木石斛私下告诉刘秀,阴丽华此番伤害并非全是悲痛而致,还服了伤胎之物。
刘秀闻知,脸色自是不好看的,深邃的目光里隐晦不明。他挥退木石斛后,便让万福悄悄知会柳嬷嬷,并从旁协助柳嬷嬷找出是何人加害于阴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