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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黛扭脸儿,这才发现方才自己走神的功夫,那风筝不知怎么的,竟忽然跌进了水里。她下意识的,把自己风筝线往宫人的手里一推,道:“待会儿嘉妃问起来,就说是你不当心!”她说着,又怏怏的沉着一张脸,道:“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把那风筝捞起来?”
柏嘉桐瞧着,忍不住小声说道:“嘉妃方才与姐姐玩笑,未必会真的罚姐姐。这么些人瞧着,待会儿嘉妃问起来……”
沈青黛微微一笑,打断了柏嘉桐的话道:“嘉妃平日里最是喜怒无常的人,我又何必没得触她眉头。若是宫人放的,她也未必会计较。妹妹可得帮着我遮掩过去才好!”她语顿,瞧着柏嘉桐似有犹豫,忙指了指其它的宫人道:“你瞧瞧,他们都生怕嘉妃责怪,全神贯注的放风筝呢,谁会盯着咱们两个!我先去避一避,一会儿嘉妃过来,你便说我嫌热,回去更衣去了!”
柏嘉桐自然没法推拒,只好点了头。沈青黛这才舒了一口气,极快的往棠梨宫回。
棠梨宫离着太液池并不是很远,约摸走上一炷香的功夫,沈青黛倒是没带旁人,只独自一人回了棠梨宫。刚踏进宫门,便瞧见有宫人往撷芳殿去。她寻思,这会儿棠梨宫里的人都在太液池边儿上,谁又会过来,她一时好奇,便跟了过去。
可刚跟着那人走到撷芳殿的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嘉妃的声音,透着惬意和欣喜,“这会儿阖宫上下都在太液池,倒是也不怕隔墙有耳,你只管安心的说便是!”
“九华山那边已经有信儿送到御前,皇上这会儿知道九华山遭流民围困的事儿了!”小太监的声音尖尖细细,小心翼翼的开口回禀。
嘉妃方才的笑意,此刻尽数换成了恼怒,道:“真是没用的东西,那流民围了多少天了,怎么还能让消息送出来。让他们想想法子,将流民引到九华山上去!不然这样围着有什么用,等着皇上派兵去把他们都清缴了不成?”
小太监垂着头,为难道:“来人说,九华山戒备森严,四面上山的路被围的死死的。原本攻上山就是不易,何况这些流民都是乌合之众,所以……”
嘉妃微微咬唇,一只护甲套尖儿哒哒的敲击在石台上,不耐烦的说道:“那就多派些人化身成流民,以假乱真,这点儿事还用本宫教么?先带着那些流民冲上山,只要这些流民恼羞成怒的冲上去,再悄悄的趁乱跑出来不就是了!”
小太监连连点头,道:“是,奴才这就给人送信儿去!”
沈青黛站在门口,听的是心惊肉跳。虽然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却能听明白,嘉妃不晓得是鼓动了什么人,欲将流民引上九华山,对元妃与太后不利。她被唬的发慌,又怕过一会儿让嘉妃发觉。忙逃似的跑出了棠梨宫,一路奔着太液池旁边的园子去。
等她惊慌的跑到那园子里,不知是吓的还是跑得,已经是浑身的冷汗。那汗水还是犹自不能听的涔涔冒出来。她忙在亭子里歇下,心里盘算个不停。
就在沈青黛兀自想的入神的功夫,便听娇柔的声音响起来,道:“沈采女这会儿不去放风筝,怎的在这儿?”
沈青黛回身,正见嘉妃笑吟吟的望着她。双眸带着精光,明媚生辉。她心里一颤,却是极快的镇住了心神,起身向着嘉妃福了福,笑道:“嫔妾在太液池边儿上跑热了,正好过来坐一坐,乘乘凉。”
嘉妃眯目,笑的极是灿烂。这笑容让沈青黛心里害怕的很,可万不敢露出来一丝一毫。只听嘉妃和缓开口,对她招手道:“本宫还没看见沈采女放风筝呢,快来给本宫看看,你是不是真放的那么好!”
沈青黛一边用手里的帕子扇着风,一边缓缓起身,尽量让自然的含笑,乖顺道:“是,既是娘娘有兴致,嫔妾自然奉陪到底。”她说着,便跟在嘉妃的身后。
柏嘉桐正盯着天边各式各样的风筝看,见沈青黛跟着嘉妃回来,不觉问道:“沈姐姐不是回去更衣了?怎么同嘉妃一块儿回来了。”
嘉妃听见柏嘉桐这话,眉心微微一动。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青黛,问道:“怎么,沈采女回过棠梨宫了?”
沈青黛心虚不已,立时强撑着笑意,道:“原本是要回去更衣的,可走到园子里,瞧着那一处风凉。又犯了懒,就在那边儿乘凉来着。”
嘉妃将信将疑的盯着沈青黛看了半天,见她神情淡然从容,便收回了目光,笑道:“沈采女去吧!”她说着,扬声道:“把那五福捧子的风筝给沈小主。”
嘉妃话落,沈青黛身边的花楹忙跪地告饶道:“嘉妃娘娘恕罪,方才奴婢不当心,把那五福捧子的风筝,掉落进了太液池。求嘉妃娘娘恕罪。”
五福捧子寓意极好,嘉妃听见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落进了太液池里,不觉蹙了眉。
沈青黛瞧在眼里,回身,极快的给了花楹一个耳光,怒斥道:“没用的东西,让你好好的拿着,竟让嘉妃娘娘的五福捧子落了水里!”
花楹被打的一个趔趄,却是稳了稳身子,又重新跪好了,也不敢捂着脸,也不敢哭,只眼圈儿含泪,不住的叩头道:“奴婢知罪,请嘉妃娘娘恕罪!”
沈青黛想起方才听见嘉妃说话的那股子狠厉劲儿,也是连忙跪地,求饶道:“求娘娘宽宥嫔妾,嫔妾不该将娘娘的纸鸢假手他人。这就让人送这婢女去宫正司,狠狠的罚她!”
嘉妃心里高兴,倒是也未想为难这宫女,懒懒的拢了拢发髻,笑着拦阻道:“算了。难不成一个风筝落了水,就真能把本宫的多福多子耗没了?你也打过了,本宫便饶了她。”
沈青黛心里一松,横了花楹一眼,道:“娘娘恕了你,还不快谢恩!”
花楹这才如逢大赦,忙叩头道:“谢嘉妃娘娘,谢嘉妃娘娘!”
沈青黛心里琢磨着,嘉妃其人,心胸狭窄,喜怒无常,平日里又是个骄矜跋扈的人。她和柏嘉桐二人与嘉妃同住,难免总被嘉妃压着一头。如今嘉妃既做了这样的事儿,若被皇上知道,那叫自取灭亡。她若是与皇上这样一说,会不会就此除去了嘉妃呢?可如今又瞧着嘉妃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叫她实在拿不定主意。
“小主!小主!”白兰匆匆从外面进殿,瞧着沈青黛坐在窗边,看着窗纱上的花纹愣了神,小声唤了她两声。
沈青黛一个机灵,僵僵回神。见是白兰,忙抬手将近边儿的叉竿拿起来,关了窗子,小心谨慎的问道:“怎么样,可问出来了吗?”
白兰点了点头,回道:“这样大的事儿,也打没有瞒着的必要。上午皇上得了信儿,就立时调派人手,星夜往九华山去。明日圣驾也要启程呢!”
沈青黛心里徒然一惊,道:“圣驾启程?这样快!”
白兰道:“原本皇上就吩咐了人准备动身去木兰,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自然先要往九华山去了。且不说元妃,便是太后在那,皇上也不能不亲自去一趟!”
沈青黛奇道:“虽说皇上一片孝心,可只怕流民闹起来,岂不是危险?”
白兰摇头,道:“所以皇上才先调派了各路兵马,星夜兼程的过去。”白兰话落,沈青黛便又陷入到了一阵晃神中。白兰心下纳罕,忍不住问沈青黛道:“九华山那边的消息也是今日才送进宫的,这会儿怕是六宫上下还都不知道呢,小主怎么知道的?”
沈青黛听白兰问起,沉吟着,侧眼细细的看她,也没立时言语。
她在思量,这白兰虽说不是她从府上带进宫的,可自打选秀起,便是一直跟着自己。还算规矩忠心,白兰入宫的日子又是长久。她这样想着,才将方才在撷芳殿外听见的话如数说给了白兰听。
“流民的事儿是嘉妃在背后指使。我想着,该不该告诉给皇上!”沈青黛犹豫的开口。
白兰立时出声拦了她道:“可不成!小主细想一想。流民的事儿,虽然是嘉妃暗中指使,可到底涉及前朝。奴婢愚钝,可想着,嘉妃既然做了,哪儿能让人轻易的抓住把柄。小主告诉给皇上,且不说皇上信不信。若是查下去,半点儿证据也没查出来。小主便是污蔑宫妃的罪过!所以,小主您看看这宫里面儿的人,背地里动手脚的那么多。谁害了谁,一半儿都是心里有数的。可是没有切实的证据,哪个又敢轻举妄动?何况嘉妃敢这样做,也是家里帮她撑着呢!”
沈青黛听到白兰最后的这一句话,立时就没了决断。
可不是,嘉妃出身荥阳温氏,父亲是关中侯,又兼着御史大夫,两个兄长也身居要职。她只有个青州牧,可那个府上,是指不上的地方。
沈青黛这样想着,心里凉了半截,不觉问道:“方才在御苑里,嘉妃会不会对我起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