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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豪终于等到音乐会休息结束,然后跟着一群人混进了演出大厅。
他伪装着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上层人士,大步走着,眼睛只盯着前方。不过一投入黑暗,便立刻又恢复了贼眉鼠眼的观察状态。
在暗光中,他很快就注意到了面向游乐园方向的那几个包间,它们贴着墙,沿着斜向上的阶梯依次排列,后一个比前一个高出一半,留出看席的位置。前排的观众大多都已经坐下,张豪不好过去从舞台的角度观察。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他沿过道走到最下面,然后敲了敲第一个包厢的门。
此时音乐又重新响起。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
包厢里的人将门打开了,礼貌但疑惑地盯着张豪。张豪透过门缝看到了趴在看席上的两个孩子,然后装出一副找错包厢的无辜表情道了歉。
接着,他又去敲了第二个包厢。也许是因为音乐的声音,他敲了三次,门内的人才有回应。这次开门的是一个女人,她只将门推开了一条可能老鼠都钻不进去的小缝。“等等。”女人有气无力地对身后的某人说,然后转过头来用只露出一只画过妆的大眼睛看着男孩,紧张地问,“你……找谁?”
张豪注意到她呼吸急促,脸颊和脖子红润。他还看到,包厢内暗灯照射的地板上,铺着粉色的布料边角,应该是那女人的衣物。
呵呵,张豪想,肯定不是这儿了。“抱歉,我记错包厢了。”他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赶紧迈向第三个包厢。
他继续敲门,但一直没有回应。但他记得每个包厢的门都至少开了一次,所以他又继续敲了敲,还是没有回应。
在身后的音乐交响与眼前的沉默拒绝中,他突然想起了维莱卡说过的一句话,‘有时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更多的时候要相信自己的脑子’。
他的脑子不够用,但也许此刻就是相信直觉的时候?张豪的心提了起来。正当他犹豫要不要继续敲的时候,门锁转动了。
就在门被推开的一瞬,张豪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因为他好像……好像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自门内涌出。
相信直觉,相信直觉,相信自己很危险!张豪在脑中不断提醒自己。
要是对方能认出他该怎么办?对方能查到维莱卡住在哪,那么一定也可以监视到里面住了几个人。
如果杀手发现自己是维莱卡的帮手怎么办?会用枪将自己威胁进包厢,然后以此要挟维莱卡吗?会暗中做掉自己吗?
张豪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将摄像机扔到了地上,然后在对方现身的一瞬,蹲了下去。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头顶,不用看也知道一双能给人无形压力的眼睛在高处盯着他。
张豪冷汗直流。
“对……对对不起,我应该……是找错包厢了。”张豪极力镇定,不敢抬头,“这东西摔掉了……”他紧张地把弄着手中的摄像机,试图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双手一直在颤抖。
“这里不让录像,你的父母没告诉你吗?”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和通讯器中的声音不一样。
张豪确认这个人就是那个纽扣男。这时候该干什么?一个十岁的男孩这时候该干什么?
“用你管!”张豪鼓足勇气装出一副娇生惯养的样子,拿起捣腾不明白的昂贵相机直接起身离开。
为了不让对方看到他的侧脸,他故意拿起摄像机转了一圈。在那几秒钟,他的心脏跳了也许有三十下。
身后,男人抱怨一声,关上了门。
……
维莱卡不知所以,但她另一边的耳朵隐约听到了张豪的声音,也猜到了大概。他找到了,维莱卡暗笑,厉害的小子。接着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当下,大声说,“看来你的把戏最后把你自己玩花了啊!”
从迷宫出来后,魔术师又钻进了鬼屋。不过可能是因为身中一枪,导致他的戏法也大打折扣。维莱卡虽失去了无人机的辅助,不过仍是单枪匹马地破解了那些披着魔术伪装的心理与反直觉的博弈……
她追着魔术师跑了大半个游乐场,最后将后者逼上了绝路——一座二十几米高的滑梯塔。正巧的是,危险的滑梯早都被拆除了,目标无处可逃。
“哈!”楼梯上传来魔术师虚弱疲惫的声音,“我不得不承认你捣鼓出的那些‘玩具’比我的要厉害得多。这就是女人搞起副业的实力?”
“不,是科学的力量。”维莱卡谨慎地朝上跟进。“别告诉我你就这点戏法。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同行了。”女人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细究这个问题,因为直到现在,她也没遭受到多少能威胁到她性命的反击,那些高速回旋的暗器仅仅划破了她没有防护服保护的皮肤。
也许那些机器真的管用,维莱卡想。“你到哪都带着你的‘棺材’吗?”她好奇地问。
“这是我的魔术箱啊!就跟你身后的背包一样。”魔术师喘息着答道。
“那么你还有什么魔术呢?”维莱卡问。
魔术师没回答她。
“别挣扎了,我几乎都能猜到你身体哪个地方被我射中了。血流得太多了不是吗?如果你在我手上还能有时间处理伤口的话,我想我就不用再干这一行了。”终于登上顶层,维莱卡小心走到悬梯与长廊的转角,拿出了随身的小镜子探了出去。
镜子内,魔术师捂着伤口,颓然地靠在一面设有巨大空窗的隔墙下。他那神秘的魔术箱随意地倒在墙角。他发出沉重的喘息,扔下了枪,从袖口甩出了弹射装置。
“放弃了?”维莱卡小心走了出来,枪口死死对准魔术师。她在这里的确也能命中目标,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决定往前迈了几步。
“我认为这里并不适合开枪。”魔术师摊开自己的双手,就好像要证明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威胁。
维莱卡小心走到了她的最佳射击距离,刚想开口,突然闻到了什么味道。
“正丁烷。从油田气和湿天然气中分离出的气体。”魔术师弱声说,“只要制造一点火花,我们就会被……烤成肉棒。”
“这就是你最后的魔术?”维莱卡鄙视地嘲讽着。
“人到末路往往会身不由己。所以,做个交易吧,姑娘。毕竟,你还没给我算卦的钱呢!”魔术师说。
维莱卡放下枪,另一只手朝挂在肩下的匕首摸去。她摸出匕首时,魔术师用左手突然变出了一个打火机。“谈谈。”他说,“你看到了,我本可以烧了咱俩。”
维莱卡停下动作。无用的威胁,但也是濒死的威胁。后者有时会像毒蛇的绝命反击一样给大意的胜利者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疤。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谈什么?”维莱卡问道。
“让我从这儿离开。让我下去,你就装作没看到我。你身上的伤和我留的血足够证明这场战斗你已经用尽全力了。你不会受到……惩罚。”
真是好主意。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这么做,不过你不知道我身后还有另一头老虎盯着呢!
维莱卡突然注意到了魔术师头顶空窗框外远处的建筑。根据张豪刚才的描述,纽扣男就在那栋建筑里,显然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一股寒意裹挟着恐惧从维莱卡的后脊钻出来。别站起来,她对着魔术师说,但却知道自己不能发出声音。
魔术师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将上半身彻底暴露在没有遮掩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