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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直本来在吃果子,闻言差点咬了舌头,不禁瞪她一眼:“胡说什么?”
于寒舟便惊讶地道:“怎么?不能说吗?”她看了看在座的众位公子,而后垂下眼睛,摸了摸鼻尖,“我不知道你们平日里不说这个的。”
不说?才怪。他们都是年少轻狂的年纪,混在一起,哪里会天天一本正经地讨论读书?少不得说些香艳的东西。
但她不同,她是个女子,披了皮混进来的,陶直哪里会叫她说这些话?
然而其他人不知道,都以为于寒舟同他们一样都是男子,还笑陶直:“陶兄怎么忽然正经起来了?”
“往日抱怨不能买戏子回家的人,不就是你吗?”
陶直黑着个脸,不待说什么,就听于寒舟说道:“那就好!吓我一跳,我以为你们平日里不说这个的。”她朝戏台上的女子点了点下巴,兴味盎然地道:“这女子声音实在动听,只可惜我年岁小,做不了主,否则必然买回家去,放在身边。”
愈发荒唐的话,听得陶直脸色越来越黑,然而桌上气氛却因为这个热络起来了,只听其中一人道:“世间美人难得,遇见了却得不到,实在一大憾事。”
“陶备兄弟不必惋惜,你年岁尚小,待得日后有的是机会。”
“我去岁在玉香楼见着一名女子,一点朱唇,实在是我平生见着最好看的,可惜家里规矩不许——”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陶直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面色十分难看。
众人惊讶看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莫非那女子你也看上了?但当时我们一起,我问你却没说。”
陶直脸色格外难看,并不看朋友们,只盯着于寒舟看。他不说话,但眼神实打实写着告诫。
告诫于寒舟像话一些,不要胡闹。
然而于寒舟同其他人一样惊讶地看着他:“兄长,你怎么了?为何忽然怒气冲冲?”
陶直咬着牙,在桌子底下踢她的脚,但于寒舟面色不变,反而朝众人笑道:“我兄长常常这样的,每当我贪色了一些,就要对我横眉竖目的。”
其他人便道:“陶兄,你这就不好了,你自己尚且贪色,怎么却管教陶备兄弟?”
于寒舟耸了耸肩,趁机收回伸出去的腿,往椅子上一靠,抱起手臂,懒洋洋道:“我从小就这样,兄长你也不是不知,拧也拧不过来的,何必呢?”
这时其他人又向着陶直说起话来了,毕竟他们一般年岁,于寒舟比他们都小些,对她教诲起来:“话也不能这样说,贪色过度,总是不好的……”
于寒舟听着他们教诲,挨个观察他们的神情,发现他们说的都是心里话,他们打心底觉得贪色是不好的,适度就可以了,在不影响身体健康,不影响读书,不影响正经事的情况下,贪色反而是美事、雅事。
唯独那位王公子,不曾加入话题,于寒舟便点了他的名字:“王兄为何不说话?”
陶直本来恼她胡作非为,不像话。然而听到这里,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时压下心中怒气,朝王自念看过去。
王自念一边饮茶,一边听戏,一边听他们说话,一心三用。闻言便道:“说什么?”
于寒舟哈哈一笑,说道:“王兄好生正直。莫非,王兄从来不贪色么?”
王自念皱了皱眉,说道:“学业未成,不敢分心。”
于寒舟便笑笑,佩服地道:“难怪王兄读书好,这般律己,自然比一般人高上一截。”
王自念被她赞了,便笑笑,神情柔和了两分:“哪里,哪里。”
那边,陶直见于寒舟笑了,以为她对王自念很满意,心情也好起来。作为兄长,帮了妹妹,他自然是高兴的。
他以为于寒舟到此就要打住了,没想到她跟诸多公子哥儿们聊得愈发火热:“我与你们却不一样,自打我十三岁那年得了长辈赏赐,知道了那般滋味,便立下志向,待我日后有成,便要纳诸多美妾在家中,日日温香软玉。”
其他人见她这般直白,也不觉得她轻浮,这大概要归功于她年岁小,且长得好,加上目光澄澈不见淫邪,都觉得她是性情中人,纷纷认可:“男子汉大丈夫,娇妻美妾在怀,自然是雅事一桩。”
唯独陶直,暗中踢于寒舟的脚,一下又一下,叫她住口。
他从来不知,自家表妹竟是这样的人,还什么“十三岁得了长辈赏赐”,简直胡说八道,那明明是他的事,被她照搬了!
陶直是十三岁那年被母亲在房里放了伺候的人,知晓了这回事,现在被于寒舟借用,他说不出臊多还是气多,踢她的时候甚至忘了她是女子,极用力踢她。
于寒舟占了他的便宜,便叫他踢了两脚解气,然后把腿收回来,放到他踢不到的地方,继续说道:“兄长们房中都放了人吗?可还有人不知这般滋味?”
她说话时,目光直直落在王自念的脸上。不必多说,她就是冲着王自念去的。
其他人听了,也纷纷好奇地看过去。
王自念太规矩了,太端方了,看起来就像是规矩守礼的人。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是冲动好奇的时候,他当真守得住吗?
只见他端茶的动作一顿,一时没有答话。
“怎么?王兄没有吗?”于寒舟好奇地问道。
王自念顿了顿,就重新将杯子拿起来,说道:“自然有的。”
“原来王兄也有。”于寒舟笑道,好似只是随口问一句,说完就移开了视线,“我房里有三个,兄长们有几个?”
众人便攀比起来。
陶直这时无比后悔带她出来,瞧瞧她都说的什么话?简直荒唐!
他几次要拎她起来,叫她先回去,但她总是躲开了,陶直气得不行,一下子没收住力,一脚踹她椅子腿上。只听“咚”的一声,于寒舟连人带椅子倒在了地上。
“哥!”于寒舟摔了个四仰八叉,怒视向陶直。
其他人都吃了一惊:“陶兄,你何必如此?”
离得近的便要扶于寒舟起来。
陶直把他们都撇开,自己黑着脸去扶于寒舟。
他整个人都错乱了。气于寒舟胡说八道,身为女子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那些话,然而踹起她来却忘了她是女子了,直到她摔倒,才又记起她是女子,不让别人扶她。
“兄长太过分了!”于寒舟气呼呼地拂开他,自己撑地而起,顺手将椅子扶起来,将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了几分。
陶直也知道自己过分了,但还是道:“你从小就读书不好!现在又这样!还想不想出人头地?”
“我读书没天分,不见得在其他方面没天分!”于寒舟见他找补,就也配合地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读书不行怎么了?”
其他人忙打圆场:“说得是。”
“陶备兄弟能言善辩,又头脑机灵,想来日后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有真心的,有假意的,总归是让两兄弟不要再闹下去了。
于寒舟适时缓了脸色,看了看王自念,继续刚才的话题:“王兄还没说,你身边有几个?”
王自念因她是陶家子弟,而他和陶家又极有可能成姻亲,虽然不想答这种轻浮的话,却也答了:“两个。”
旁边,陶直愣了一下。
“王兄好生守得住。”于寒舟一脸佩服地道,“贪色会分心,王兄要读书,这般才是正好。”
王自念又被她夸了,虽然仍觉得她轻浮,却也面色缓和些许:“家人期望在身,总不好辜负。”
“王兄好生孝顺。”于寒舟又夸赞道,然后说道:“等到王兄日后金榜题名,功名加身,小弟必定选几名貌美温柔的女子送上。”
不等王自念说什么,她连忙又道:“王兄不可推辞,辛苦多年,隐忍多年,总要一解遗憾,畅快片刻。”
这般体贴的话,是王自念在家人、朋友身上都没听过的,一时觉得这小兄弟虽然轻浮了些,却也不乏真诚可爱,因而笑得更缓和了:“不算辛苦。”顿了顿,“那就谢过陶备兄弟的好意了。”
因他接受了,其他人就道:“陶备兄弟只送他,不送我们吗?”
气氛和睦又热闹。陶直万万没想到,他的表妹竟然同男子打成一片,而且毫无破绽。
他看了王自念一眼,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等散了,带着于寒舟回家,才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今日的表现,实在古怪。
于寒舟便道:“我想试探一番,那王家公子是不是良人。”
陶直想着王自念的表现,眉头微皱,说道:“那王公子品行端方,为人正直,又前途无量,我以为是良人。”
于寒舟颇为认同地点点头:“我也以为如此。”
陶直的脸上微微的愕然。他以为,她听到他身边早早放了人,会不满意。
这也是他不想带她来,带她来后又数次制止她话题的原因。男子和女子,总是不一样的。他身为男子,同朋友们相处,自然无话不谈,互相之间的品行都很认可。
但他作为兄长,却委实不想叫她参与进来。她不需要知道男子的真正面目,只要她日后的丈夫尊重她,在她面前温柔体贴,就够了。
“你也不要在意他身边放人的事。”想了想,陶直还是多说了一句,“你也见过家里,都是这样的。”
陶家的男子,大多在十三四的时候,身边就放了人。身为男子,陶直从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好。但是身为兄长,他本能觉得妹妹委屈了。
“我知道的。”于寒舟答得很干脆,“王公子在他们当中,算很好的了。他有志向,不为诱惑所屈服,我想来,他虽然身边有两个人,但一定不会太宠爱她们,读书一定是他最要紧的事。”
“待他日后读书有成,会纳几个侍妾在身边,但我并不担心,他是个守规矩的人,一定不会因为侍妾如何,就叫我没了面子。”于寒舟又说道,“他每个月在我房里歇几日,在人前尊重我,我就会过得不错。如果我膝下再有个儿子,就会过得更好。”
她畅想着日后的生活:“就算没有儿子,也没关系,我从他侍妾们生的孩子们中抱一个到身边就好了,总归我孝顺公婆,教养孩子们,打理家务,日子就会过得不错。”
她描述着日后的生活,余光觑见陶直的脸色非常难看,眼中动了动,随即做出惊讶的表情:“表哥,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陶直的脸色特别难看。
他不知道怎么,听了于寒舟的这番话,一颗心像被人用力攥住,令他呼吸都不畅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站王公子的姐妹,为你们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