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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楚离,万暮白和卫霜能在城楼一直躺到粘上边,最后楚离跟卫霜说叶挽君要找他,让他先行离开。
看着卫霜离开,万暮白确定他已经下了城楼,转身问楚离:“说吧,什么事,还是因为今晚林子里?”
楚离轻笑一声,说道:“关于一些私事。”
万暮白一听,这才察觉楚离已经卸下自身盔甲,换上了一套淡黄色的窄袖小衣,头发还是束成戴头盔时的样子没变。
楚离一手抚着城墙,另一手捻住腰带,向北远眺,如一柄尖刀伫立在此。
万暮白一伸懒腰,与楚离肃穆的样子在一起很是违和,说道:“既然说的是私事,那就别这么严肃,令人不悦。”
楚离闻听此言,被万暮白吊儿郎当的样子弄得反而有些害羞,只是并不改那种领兵养成的英气,对万暮白说道:“你也知道,你我长辈曾一同云游神州,乃生死之交,故而你我也应当互相关照。”
万暮白很不喜欢别人拿长辈的事来说他,什么长辈怎么样,他应该继承长者遗风之类的,听着甚是心烦,只是现在想到楚离好似不太适应一身常服的样子,觉得她定是考虑许多才来跟自己说,便没有显露太多不悦,只是有些着急地接过话,不让她再讲那些先辈遗泽之类。
“且不说父帅与楚统领的交情,我本就愿与你以友相待,若有难处,在下自然乐意效劳。”
楚离听到万暮白坦诚之语,心中一暖,眉头也舒展开,继续说:“父帅说,风雷卫与乾坤卫渊源甚深,希望我能多与你接触,莫要丢了这情义。”
“你是要?”
“此番月凌关、崤关之行,一来是为观摩乾坤卫军威,二来保护荆楚书院学员,三来我准备在乾坤卫多留些时日。”
万暮白不知楚离留在乾坤卫是为何,只当是自家父帅和楚怀约定,便答应下来:“那便好,在下自然欢迎楚小姐。”
楚离微微一礼,想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与之前严谨潇洒的气魄完全不同地说道:“令尊年轻时……也曾于风雷卫居住……那时与家父……”
“好了好了,别一口一个令尊家父的,你若想留,那到时一同回去便是了。”万暮白丝毫没有注意到楚离神色的不对劲,草草地答应了,“若无事,在下先走了。”
“等等……”楚离叫住转身欲走的万暮白,左手揪着一块衣裳,神情似要劈了他一般。
“怎么了?”
“没,没事。”楚离咬着牙,背身掩藏起满脸的不甘。
万暮白不明所以,以为是由于荆楚书院学员们对她的反应,安慰道:“学员与小霜亲近,你莫要在意……”
“无妨。今年冬天会更冷些,公子要当心着。”楚离心头不舒,只好借着提醒,语调越发惆怅。
万暮白一开始觉得奇怪,接着听出楚离语气中到此为止的意思,便离开了。
另一边,卫霜回到自己的营帐,便看到叶挽君在外边来回踱步,一见他便小跑着过来,拉着就走。
卫霜稳住身形,顺手将叶挽君拉回来,问道:“什么事,急哄哄的?”
叶挽君一甩卫霜的袖子,焦急地指责道:“什么时候了,卫哥你还这么淡定!冰凌从使出那个法术开始一直昏迷到现在了!”
卫霜一听,好紧让叶挽君带自己去看看,忽然想起件事来,又问:“你不是与她住一起吗?难道还无法照顾?”
叶挽君一边扯着卫霜,一边解释道:“若是依然如此那便好了!从我回营帐开始,赵子云便守着不让任何人进去,就连秦夫子他们都不行,甚至差点动了手了!”
“怎会如此?子云不是这般迂腐之人,若冰凌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我也这么劝啊,可是他就是不让人靠近,还拿着枪往地上一划,说谁要越过此线,他拼了这条命不要也杀个两败俱伤。后来姑姑来了,跟他说了句什么,便让姑姑进去了,等姑姑出来,也不说什么,只是让别人听赵子云的。”
“你不早说!”卫霜听到了自家师父,便松了口气,既然师父也说不要去打搅,那便不会有什么大事。
两人走着走着,忽然有阵刺骨寒风,吹得卫霜打颤。卫霜发觉不对,他已经炼成金丹,怎会被寒风所侵?突然意识到,这并非自然之风,再联想到许冰凌的极寒之体,卫霜也加快脚步。
来到许冰凌的营帐时,那里已经被围了好几层,众人皆忍受着刺骨的寒意,质问赵子云。
而赵子云则不过多解释,正在收拾行李,像是准备走人的样子。
“子云!”卫霜挤过一层层人群,向赵子云问道,“冰凌怎么了?她身上寒意虽盛,可哪有今日之变?”
毕竟不久前一同经历了生死,二人关系亲近了不少,赵子云愿意与卫霜解释:“冰凌用的修为过多,有些撑不住。本就是老毛病,你也是知道的。以前不出手,实在逼不得已也是随意,哪里像今日这般,一出手便是铺天盖地的大法术。”
“师父说什么?”
“上官姑娘说冰凌虽无大碍,只是如今入冬正是严寒,亦是场劫难。姑娘为她泄去体内阴寒,做权宜之计。”
“我在月凌关认识个不错的大夫,医术不在白大夫之下,要不要回去?”
赵子云摇摇头说:“她现在的身体受不了舟车劳顿,我准备先带她往关外去,一人照顾着,这样也不会影响你等。”
谈话间,赵子云已经打包好了行李,拎枪挑在肩上,又一手托起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的许冰凌,让她伏在背上,牵了一匹马往关外去,任人阻拦也没有用。
卫霜一路送到城门外,帮赵子云将枪与行李挂在马上,将许冰凌扶上马鞍,拱手道:“若有急事,在下医术虽不如白先生,却也为她调治过一段时间,对她的情况也是了解,还望仁兄莫要嫌弃。”
赵子云拱手还礼,并无多言。
许冰凌疲软无力地睁开眼睛,冲卫霜勉强挤出个笑容,很是温柔。
看着眼前连睁眼都费力的女子,卫霜的心都要碎了,甚至生出想把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驱散极寒的天真想法。她变得如此,都是因为自己啊!
卫霜想起来许冰凌让给自己的阳勾玉,立刻摸出来塞到她的袖袋中,见许冰凌还有拒绝之意,只好说:“你且收下,只当是我借你的,等你痊愈了便还给我吧。”不等她再说什么,卫霜便拱手告退。
待两人走后,卫霜安慰了叶挽君几句,回到了营帐,不一会儿万暮白也回来了,跟卫霜说道:“楚离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卫霜只当是同路,没有在意,说道:“那正好,有风雷卫在,能安心不少。”
万暮白心想卫霜定是会错了意,解释说:“风雷卫自回去,只是她跟我们回乾坤卫。”
卫霜心中咯噔一下,莫非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了?
虽然心里这么猜测,不过他不能表现出来,故作镇定地问:“可是有公务?”
这下轮到万暮白为难了,一想到楚离那反常的样子,无奈地说:“不知道,她一直跟我说什么父辈的情义之类的,或许是想要拉拉关系吧,毕竟虽然父帅与楚统领有故,然多年不联系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段话落在卫霜耳朵里,确实另一种意思了。楚怀与万可有旧,而忽然派楚离来“联络感情”,难不成是知道了卫霜的事情,也猜测到万可帮他隐瞒,想提醒他真正该做的事情?
万暮白见卫霜发呆,眼中露出一点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如惊动了一只兔子,卫霜整个人颤了一下。
“知你与她不和,有我在,自然保你无忧。她是风雷卫小姐,难道我就不是乾坤卫公子?她在我乾坤卫惹事,那岂不是找死?”
卫霜勉强笑了一下,安万暮白的心,只怕这事若暴露,非是他能保下的。虽然万可答应过,要用乾坤卫的手段替他隐瞒,只是毕竟是靠着他人,而且还是当年真正将卫震捉回的乾坤卫。
卫霜心中烦恼,既不想让万暮白担心,也不希望让他看出些什么,一翻身躺下睡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卫霜翻来覆去许久,外边已是四更了,他依然没睡着,许冰凌情况不定,自己又可能已经被察觉,心神不宁如何得睡?
卫霜见万暮白气息平稳,应该是睡着了,轻手轻脚地出营帐,冲着关外那片鱼儿海奔去。如今入冬,北夷的侵扰会变得越发频繁,宵禁也很是严格,不过对于有阴眼的卫霜来说不是难事,隐于阴影里出了城。
越来越接近鱼儿海,卫霜可以看到湖边有个小小的营帐,营帐外盘坐着一个人影。见有人前来,赵子云立刻起身,手向身边的枪筒伸出。
“是我。”卫霜轻声说,表明了身份。
赵子云有些意外地问:“这么晚你来做甚?”
卫霜往营帐一望,死死关着,不让一点风透进去,问道:“她醒了吗?”
赵子云摇摇头,周围许冰凌的寒气依旧很盛,卫霜刚来还没感觉,赵子云已经穿上了一身兽皮。
“能否让我看一下?”
赵子云自然相信卫霜,将他领进去,里头也生着几个火盆,却并没有太大作用。
卫霜坐在许冰凌身边,去探她的脉,竟一下没摸着,直至摁到骨才能感觉到一点。此一出,卫霜心里已经是有些惊慌,却不能让赵子云看出,只好一副淡然的表情,拿出一卷小包,单手解开了结,甩开,里边正是上官涟蕊送他的那套银针。
卫霜抽出根一寸长毫针,往许冰凌太渊刺入,指下终于有了些明显的感觉,然而这并不代表情况有多乐观。白芍说过,太渊一般不取,只在极虚时,连脉都无法切得,可刺太渊激发气血。
“失礼了。”卫霜向赵子云谢罪,然后往许冰凌锁骨下一摸,似摸着个冰块,又握住她的手,亦是如此。
这只能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若许冰凌四肢温热,那时许冰凌便是阴阳格拒,他连去向师父求助的时间都没有了。
卫霜只好将她四肢露出来,快速下针,激发她体内阳气,同时泻去那些乱窜的灵气。这些他相信师父也一定做了,只是来去匆匆,还需要多来几次才能奏效。
卫霜手下飞快,除了几根刺在她阳明的针没动,其余几乎刺入即出,这也是无奈,本是要泻去灵气,结果许冰凌修为太强,针入差点被灵气给挤出来,只能来回换位。
不一会儿,卫霜已经满头冷汗,许冰凌白皙的手脚上都是小包,赵子云全程皆侧脸不去看许冰凌。
卫霜补泻兼施,将许冰凌体内灵气勉强平复下来一些,回过神时,胸口已经快要结了一层冰铠了,而许冰凌看上去也很是狼狈,那些小包逐渐消退,也是灵气散去的表现。
卫霜看着许冰凌那不离身的斗篷,问赵子云:“这件斗篷,是为了泻去她灵气的吧?”
赵子云没有直接回答。
卫霜猜到了答案,他心想这斗篷原本应是白色,只是要泻去许冰凌的寒气,才看起来是黑色,而那时她灵气的颜色。并且斗篷的深浅皆与许冰凌的内息有关,当初师父散去她几乎全部灵气后,斗篷变成了灰色,在那片林子里,她要出手时,斗篷也被甩掉了。
想必是许冰凌内息原本就不稳定,强大的灵气带来强大实力的同时,也给她的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一身气血最怕的就是寒凝,长此以往如何得生?
所以,要真正救她也就两条路,一是以至阳之气温化一身寒气,另一个则是,直接彻底散尽灵气,一点都不能留,而且今后不可再修炼,否则只会死灰复燃。
前一种,卫霜大概猜到了许冰凌为什么会有那半块阳勾玉,只是少了能够发挥其全部功效的人;至于后一个……对于一个修炼之人,这比要她的命还痛苦,而且许冰凌本身就极其虚弱,灵气还能支撑着她,若真的全部散去,不一定能多活几年。
卫霜揉着眉头,所以看似是两个方法,其实只有一个。不过这内息因人而异,且人生于天地,受自然之水谷,就连脉也是阴脉比阳脉长一分,哪里去找至阳之气的人啊?
最终,卫霜只好对赵子云说:“我陪你守一晚上,反正现在宵禁这么严,出来容易回去难。等日出时我趁机借这升阳之气再为她针一次,之后我离开两日,最多四日,一定回来。”
赵子云也不推脱,既然卫霜有令许冰凌苏醒之法,他定是没有异议的。
赵子云到营帐外去守候,而卫霜在营帐里,隔三差五候着许冰凌的脉象,以防万一。
待天边泛起鱼肚白,赵子云进来提醒他,卫霜一听,掀开帷帐出去,如往常一般,发动了已经成长完全的阴眼,地平线上的紫气如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只等日出那一刻完全爆发出来。
待天边一点旭日出现,紫气在现在卫霜的眼中似惊涛骇浪,朝他涌来,卫霜调动少腹丹田内金丹之气,如长鲸吸水,将一片紫海尽数吸入腹内,就算不足以全部吸入,也利用阴眼将紫气全部锁住,全数送入十二正经中,一直传到指尖。
卫霜像是含了满满一口气,不敢有一点外泄,回到营帐中抽出银针往许冰凌身上刺去,初生之阳与一点真元气随着银针刺入渡进许冰凌的经脉中,且这与卫霜金丹内的紫气不同,是最为精纯,没有经过任何引渡的少阳之气,最能滋养人的气息,还有万暮白师父赠予的一点元气在其中,更加能为许冰凌固本培元。
卫霜一边行针,一边揉着眉头,随着他指尖捻提抽转,许冰凌手脚不再冰冷,虽然依旧有几分凉意,但是却不似昨天夜里那般阴寒盛极,想来他的思路没错。
此时卫霜也逐渐理解了师父的用意,或许许冰凌本就是需要这股少阳之气,而他金丹内的紫气,加上元气才是最适合她的,哪怕手法不及,但是内息契合。
当然,卫霜也不是没有往歪处想,不过心想生死之际,自家师父不至于如此。
终于,许冰凌的呼吸也渐渐变深,气息也降了下来,一口气也能到了下腹,脸颊终于出现了血色。
“卫兄,冰凌她……”赵子云激动地抓着卫霜的肩膀。
卫霜轻拍赵子云的手,提醒他自己手枪还捻着针呢,不过那欣喜的面容并不输他。
待卫霜升提许冰凌体内阳气,再一摸脉,终于可以摸到了,只是依然沉濡,但这些变化已经让卫霜很有成就感。
卫霜向赵子云嘱咐道:“我去最多两日,每日行针两次,朝补少阳,暮泄少阴,我相信崤关的军医。”
等到了赵子云的答复,卫霜等崤关城门一开便回去,同时碰到了知道他一夜未归的万暮白。
卫霜没时间解释,只说要救许冰凌,便请了两匹马,互相交换着奔向月凌关,因为明显感觉到崤关将士的一些闲言碎语,所以卫霜便用的是荆楚书院拉车的马匹,再说,战马就该用在战马的用途上啊。
万暮白也听闻了关于许冰凌的事,叶挽君自然也跟他提过,希望可以让她回来。万暮白很是头疼,并非为了许冰凌,而是觉得赵子云怎么跟学员们置气呢。
他唤来石见穿吩咐道:“把赵子云和许冰凌都请回来,让弟兄们布个结界,不要打扰他们,队伍里精通医术的去给她看看。”
石见穿遵命离开,万暮白不认为乾坤卫队伍里的医馆会比上官涟蕊还厉害,不过卫霜既然往月凌关去请白芍的师兄,那么他这边就要保证这段时间许冰凌的情况不会出现大变故。
简而言之,万暮白替卫霜料理一切,也同样教训了赵子云,而卫霜借着荆楚书院的马匹交换着骑,不眠不休地往月凌关去,只一天便到了城下。
卫霜递过万暮白给他的牌子,且李飞也对他这个万暮白的贴身护卫有几分印象,没受什么阻拦。入关之后,卫霜马不停蹄来到洪景天的药铺,见是药童在掌柜,立刻问:“你家先生呢?”
“先生在后院陪客。”
卫霜如一阵风样掀开门帘往后院走,只见洪景天正与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坐在凉棚下喝茶。
陪客?谁?卫霜也管不了这么多,到洪景天身前就跪下求道:“请洪先生随晚辈往崤关救人性命!”
洪景天一听是救命,眼神立刻严肃起来,询问情况。
卫霜用他最快的语速尽量详细地跟洪景天说了许冰凌的病症,一旁的小姑娘也听得很认真,同时也说了自己所施的手段。
洪景天面露难色,依然应了下来,唤药童准备行装,要跟卫霜一同去崤关走一趟。
待二人一同上马准备离开时,那个像瓷娃娃一样的小姑娘追来喊道:“洪景天!你等一等!我也要去!”
卫霜心里着急,慌张之下一甩手说道:“你去有何用?我们要去救人的!”
小姑娘被卫霜这句气得涨红了脸,正当卫霜催促洪景天快些出发时,她又大喊了一句:“洪景天你走一个试试!”
卫霜都要被这小姑娘气过头了,几乎想直接拍马走人算了,谁知洪景天却下马安慰着,让她乖乖等他们回来。
结果洪景天一劝,小姑娘顿时安定了,只是瞟了一眼卫霜,哼了一声,煞有介事地挡住嘴跟洪景天说:“那个女子,是自小就有的胎毒,如今寒毒不去,且素体亏虚,不可用大热之品,只能温补。记得以凉药为引,否则反倒容易格拒。”又摸出个手绢,摊开是几颗丸子,“我师哥做给我当零食吃的,给那个姑娘带去。”
洪景天好声好气地安慰着,磨叽了好一会儿才又上马,小姑娘又不服气地瞪了卫霜一眼。
二人出关向崤关奔去,洪景天没等卫霜问,说道:“你别见怪,这孩子的医术可不简单的。”
“那是我小看她了。”卫霜有些敷衍,现在恨不得立刻带着洪景天飞到崤关去,心里只想着许冰凌。
来时两匹马交换着骑,可以一路狂奔,去时一人一匹,若还是如此,马会跑死的,所以休息还是必要的。
闲暇之余洪景天也问了许多许冰凌平日的状况,以验证自己的判断,同时也指点卫霜的针法,顺便让他焦虑的心情平静下来。
不过并不意味着洪景天就觉得问题简单了,反倒是了解越多,越是觉得棘手,但既然已经来了,哪怕没有十成把握,也要尽力而为。
跑了两天,二人终于到达崤关。早已有人在等卫霜,将他们领到许冰凌的营帐。
“她醒了吗?”
赵子云说道:“醒了,不过依然很虚弱,说话都没力气。”
此时万暮白也出现在卫霜身边,跟着卫霜一同进去,洪景天将小姑娘的手绢给卫霜,又问起赵子云这几日的情况。
许冰凌的铺盖看起来比他们要厚许多,有万暮白吩咐照顾,也有赵子云将自己的分给了她,哪怕如此,营帐内也无一点温暖,她身上的寒气死死压制住二人的体温。
许冰凌缩在被褥之间,瘦瘦小小的,让卫霜有种自己一手就能托起她的错觉。多日卧床令她削瘦了许多,精神疲倦不堪,脸色也很是难看。
察觉有人,许冰凌眼皮半开着看看是谁,见是卫霜和万暮白,宽慰地一笑,又闭上眼睛。
卫霜切脉查看,比起当日一点脉都切不到,现在已经有些应指,只是依然沉细,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又是何苦呢?”卫霜忍不住问。
许冰凌只是微微摆动一下头,没有任何表示,费力地勾出了脖子里的一根红绳,上面挂着的正是卫霜还给她的阳勾玉。
卫霜轻按着许冰凌的手,放进了被褥中,说道:“先收着,这段时间过去,你说个地方人名什么的给我,等我外出游历,定要找到根治你的方法,那时便去找你。”
许冰凌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血色,不敢相信地盯着卫霜,随后又移开目光。
“我说真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发个誓。”要说起来,许冰凌应该算是卫霜学习医术时的第一个病人,若这个开门的都治不好,他卫霜的医术又能治得好谁呢?
许冰凌见卫霜一本正经地说着耍性子的话,被逗乐了,牵扯着嘴角露出一点笑意看着卫霜。
卫霜才想起来洪景天给他的那些丸子,摸出了那个手绢打开来,将桐子大的丸子喂给许冰凌。
许冰凌本来水谷不进,也感觉不到饥饿,最近的一次还是昨天夜里,赵子云端来一碗麸皮粥,只喂了她几口就不能再吃了。现在卫霜喂的丸子也只能慢慢咀嚼,丝毫没有下咽的欲望。
丸子入口有股香气,接着就是一点滑腻的感觉,刚开始咀嚼是甜的,像酥糖那般,细细品味着又发出淡淡的酸味。
许冰凌艰难地活动喉咙,将丸子一点点咽下去,那股独特的清香任然留在口中,久久不散。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药,头一次吃到这样的药丸,甚至她都怀疑是不是卫霜故意骗自己,拿了颗糖喂她吃,或者说,卫霜根本没说这是药丸,就是糖。
许冰凌忽然觉得口舌生津,盯着卫霜想从他表情中看出些端倪,只是越看越想到个故人,不禁咽了口唾沫,口中的清甜一直到心里去了。
许冰凌樱唇轻启,卫霜立刻附耳过去,一股轻柔的冷风吹进了耳朵:“你,不欠我的。”
说着话,洪景天也进来,让卫霜出去。卫霜躬身告退,出了营帐,出了万暮白、叶挽君和赵子云,还有几个学员在这里围观,其中有一个女学员卫霜有几分面熟。
见卫霜出来,有个看起来比卫霜大几岁的学员来行礼说道:“卫先生,我等合计了一下,俗话说,寒者热之,许姑娘这一身寒气,或许能让素小姐试试。”说完,向卫霜引见了那位看着眼熟的女子。
女子见他,抱拳一礼说道:“卫公子,小女素月,所修真阳心法最是火热,定能温其里寒。”
卫霜心中感慨,自己于荆楚书院中并未多地与他们交往,只是一人独行,谁知竟有人愿意如此相助。
面对素月的自信,卫霜拱手还礼道谢:“在下先谢过诸位了。诸位不知许冰凌病情,应该还记得当初武试时,与暮白一场之后,她便修为暴走,当时家师便出手相助,为遏其寒气,投之以生附半斤,也只能解一时之围。她体内是修为所致,非一般火能解的。”
几人面面相觑,后边又有一人说道:“那可否有我等能效力之处?先生待我们仁厚,定是要报答的。”
卫霜见他们盛情难却,便答应道:“不如,你们轮流在此值守,一人即可。赵子云护主心切,若洪大夫有什么要求,只怕他要为难,你们便可帮上一二。剩下的便还是跟着大部防守,如今严寒将至,北夷随时可能突袭。”
只不过,卫霜亦留意到了那个素月,心想她的功法既然最为火热,那能否催动阳勾玉呢?然而还是暂时压住了让她试一试的心思,一来交情不深,不敢将阳勾玉托付于人,二来卫霜知道,至阳之气与火烈之性并不相同,不一定奏效。
卫霜知关心则乱的道理,信任洪景天的医力,然后就让自己忙碌起来,去跟着大部,顺便向戚卯学习军旅事务,尽可能把自己的时间塞满。
万暮白见卫霜很关心许冰凌,同样不敢马虎,洪景天几次让他进去渡些元气给她,也乖乖听话了。这还真不是洪景天麻烦人,只是万暮白内息最为特殊,直接渡予别人完全不会有问题,若换个或寒或热的灵气,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又过了几天,卫霜正在城楼居高临下地看着军阵,听戚卯讲解,眼睛时不时被许冰凌所在的帐篷吸引。突然,他看到洪景天走出了帐篷,心口一撞,想定是许冰凌无事了,立刻向戚卯告罪,不顾城楼,直接跳下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