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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这一天,乃是大周新年节庆当中的最后一天。
因此,在未央宫中,慕容景天依旧按着规矩设宴款待众位皇族亲贵。只是,这一次的宫宴乃是家宴,因此只是邀请了妃嫔、公主、王爷,以及其他皇亲国戚罢了。
宫宴上,歌姬舞女们轮番登场,惹得几位男性皇亲不能自持。而萧绾心却只是安然地坐在一边,也不说话,只是独独饮着闷酒。
正当萧绾心独自饮着闷酒的时候,一直在身边侍奉的壁珠却是很没好气地卷着绢子。萧绾心察觉到了壁珠的变化,不禁低声问道:“壁珠,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壁珠虽然是恨得牙痒痒,却也是压低了声音道:“二小姐,您没看见么?那个延庆王的狗眼睛一个劲儿地往这儿瞟呢!要不是奴婢因为自己的身份地位拘束着,奴婢朕恨不得冲过去一把把他的狗眼挖出来!”
壁珠的话说的狠辣,饶是萧绾心平静如水,却也不得不下意识地往壁珠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延庆王虽然表面上是装作饮酒,可是却是始终目光灼灼,直往自己这里看着。
而此时,延庆王发现萧绾心也在看自己,便立即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夹了一筷子菜吃了,只与旁边的宫女们调笑罢了。
可是,萧绾心是看得明白的,延庆王妃眼见着自己的夫君与宫女们*,虽然心中不快,却也始终不敢发作,只是如同自己一样,一口又一口地饮着闷酒,时不时向周围打扮美艳的宫女们投去一丝无比怨毒的目光。
萧绾心不禁掩饰一般地抚了抚鬓边的头发,低声开口道:“壁珠,我瞧着延庆王妃,怎么好像有些怪怪的?”
壁珠听萧绾心提及了延庆王妃,微微俯下身子,低低开口道:“启禀二小姐,延庆王妃出身高贵,而且是一早就由先帝指给延庆王做王妃的,身份更是贵重异常。只是,延庆王妃性格庸懦,管不住王府里的大小事务。且延庆王又是个风流种子,时不时就往王府里带几个绝色美姬。”
壁珠横了延庆王一眼,冷冷道:“延庆王虽然如此,可是延庆王妃却也是敢怒不敢言的,只能忍着罢了。时间久了,渐渐地,延庆王也不大把延庆王妃放在眼中了,只不过让她但这一个王妃的虚名罢了。”
听到此处,萧绾心不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低低道:“延庆王妃……也是个可怜人。”
而壁珠却是恨恨地道:“二小姐,延庆王妃可不可怜,她自己清楚明白就是了,咱们管那个做什么?”壁珠手里头搅着绢子,冷冷道,“奴婢瞧着延庆王没安好心!当日重阳宫宴的事情,奴婢现在一想起来,还觉得头皮发麻呢!”
萧绾心听得壁珠骤然提及当日重阳宫宴的风波,不禁心中不快,冷冷道:“壁珠,那既然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还提它做什么?”
说罢,萧绾心往壁珠的嘴里头塞了一筷子菜,道:“吃你的东西就是……”
如此,宫宴一如既往地照常进行。萧绾心多饮了几口酒,微微有些眩晕,只瞧着坐在龙凤宝座上的慕容景天,与自己的距离竟然是那么地遥远。
这个时候,慕容景天却是突然起身道:“朕有些醉了,先去后殿稍稍休息罢。”说罢,慕容景天便要离去。
皇后见状,赶紧拉住了慕容景天,道:“皇上既然醉酒,身边不能没有人侍候。不如臣妾随皇上去后殿吧。”
而慕容景天却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只是道:“皇后,你不仅仅是朕的皇后,更是大周的皇后。眼下皇帝不在,皇后若是再不在这里坐镇,那成什么样子——且朕不过是偶感醉意罢了,起后殿休息休息就可以了,无妨的。”
这个时候,贤妃娇声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身份贵重,自然是要留在宫宴上主持大局的。臣妾却是闲来无事,不如去后殿伺候皇上吧。”
慕容景天却是淡淡笑道:“贤妃,你是诸妃之首。皇后要招待皇亲贵族,你便要制衡着后宫诸妃。朕不过失去稍稍歇息罢了,有小福子、小海子伺候就可以了,无妨的。”说罢,慕容景天便扶着福公公的手离去了。
这个时候,皇后与贤妃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正在席上饮酒的萧绾心。见到萧绾心不动分毫,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继续饮酒作乐。
过了一会儿,却是一个眼生的小宫女悄悄地来了,对着萧绾心行了一礼,道:“宸昭容万安,请随奴婢过来吧,闲人勿带。”
萧绾心骤然听得这一句,不禁问道:“你是谁?”
小宫女咬了咬嘴唇,对着萧绾心沉声道:“奴婢是伺候皇上的御前宫女。请快随奴婢过来吧,闲人勿带。”
萧绾心见到小宫女神色郑重,便赶紧应了去了。
谁知道萧绾心刚一出宫门,就被一个小太监扶持着进了一顶双人软轿。萧绾心一愣,却见到慕容景天正在轿中。
“皇上……”
慕容景天将自己的手指微微按压住萧绾心的嘴唇,示意她不要出声。萧绾心垂下眼眸,低声道:“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慕容景天却是淡淡含笑,只是道:“朕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罢,慕容景天便吩咐起轿。过了一会儿,轿子便停下了。慕容景天携了萧绾心的手出来,温然道:“绾儿,让小福子带着你去更衣。”
“更衣?”萧绾心惊道,“宫宴未散,皇上为什么要臣妾更衣呢?”
慕容景天淡淡含笑,闭口不言,只是示意福公公带着萧绾心去换衣裳。不过片刻的功夫,萧绾心便换上了一件寻常的鹅黄绣白玉兰衣裳。
萧绾心从房舍里出来,见到慕容景天也换了寻常的衣裳。若是自己不是后宫妃嫔,不认得皇上的话,还会以为面前的男子不过只是个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呢!
见到慕容景天的装束,萧绾心不禁问道:“皇上,您这是要干什么?”
慕容景天不由分说地拉起了萧绾心的手,又钻进了软轿之中。这一路上,慕容景天都示意萧绾心不要出声。
直到过了好久,慕容景天这才温然开口道:“好了,绾儿。我们到了。”说罢,慕容景天便携了萧绾心的手缓缓下轿。
出了轿子之后,萧绾心不禁惊异地长大了嘴巴——面前的景象,竟然是京都的繁华美景。
街道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明亮的灯光之中,似乎隐隐传来商贩们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萧绾心环视四周,大街上,或男或女、或老或少,都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裳,在街上游玩欢乐。
今夜,是元宵佳节啊——
慕容景天轻轻牵起了萧绾心的手,温然道:“这一夜,我的身份,仅仅是你的丈夫;而你,仅仅是我的妻子。今日元宵佳节,夫君怎能不带着自己的妻子出来游玩呢?”
听到慕容景天如此一说,萧绾心不禁隐隐含泪,低低道:“皇——”
慕容景天却是温柔地打断道:“绾儿,我姓穆——”
萧绾心见到慕容景天郑重的表情,不禁哑然失笑,道:“是,夫君。”
慕容景天含着笑,牵着萧绾心的手走在街上。如此,萧绾心与慕容景天一起吃了路边热气腾腾的元宵,一同赏花灯,猜灯谜。萧绾心看着路上的车水马龙,却只觉得恍如隔世。
待萧绾心与慕容景天行走到一处“揽月楼”的时候,却听见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歌伎正伴着琵琶唱着: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萧绾心不禁笑着道:“夫君觉得这位女子唱得如何呢?”
慕容景天却是道:“是辛弃疾的。这个时候唱起来,倒是颇合时宜。只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一句,听得倒是心酸。”
萧绾心扶着慕容景天的臂膀,温然开口道:“女子终究不比男子。男子可以饱读诗书,考取功名,也可以耍刀弄枪,征战沙场。而女子,不被允许参加科举,又不能参军,只能找一个男子嫁了。若是嫁一个随波逐流的,自然是恨铁不成钢。但倘若是嫁一个有志气的——”
萧绾心说到此处,微微停顿。
慕容景天不禁问道:“如何呢?”
“若是善于文的,便有可能是‘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若是善于武的——”萧绾心眉心一簇,道,“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慕容景天不禁心中一惊,隐隐觉得不祥。但是,这正是自己与萧绾心双双出游的好时候,怎会败了兴致呢?慕容景天随即笑道:“绾儿,咱们去那边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