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泮水侧的天门行营内,难得的寂静无声。
只是这份寂静并非是空旷的寂静,而是鸦雀无声的寂静,是落针可闻的寂静,远比空寂更加令人心悸。
练武场间,诸多星宿候命与天门宿老沉静无言。
更多随军的天门弟子站在练武场内外,像是一根根不起眼的木头桩子。
若是有人从外至内看去,此刻的凡尘真的很像许多凡间戏本子里,单刀赴会的将军,被无数敌人包围。
仿佛下一刻一言不合,就会有三百刀斧手冲出来,将他砍个稀碎。
但实际情况,却与看起来有些不同。
那些星宿候命在装死,那些天门宿老在认怂,诸多天门弟子也都低着头,甚至生怕那位凡尘陛下多看他们一眼。
——原来不是他们包围了他,而是他包围了他们。
或许接下来只要一言不合,他们所有人都会被这位凡尘陛下随手捏死,连一个刀斧手都不用麻烦。
至强境界,于世间修者而言就是天堑。
只要跨过了那道境界,战力就已经几乎可以无视人数的差异,忽略法宝的差异,乃至不在乎战法的差异。
何况这位帝鸿圣皇在至强境修者中,都是属于相当无敌的那一层次。
至今世人所知晓的概念里,有能力单独稳胜乃至杀死这位凡尘陛下的人,只有三位。
前两位自然是浮生妖主与太玄冥帝,但那两人都已经死了。
第三位便是曾经挥出‘浮生一剑’的明大仙子,一剑斩四域,诛邪百万余,天底下几乎没有任何生命能抵挡她那一剑。
问题在于,她自千年前的那一剑之后,受到的反噬极为严重,状态远比凡尘三人更差,此生也再没机会挥动第二剑。
换而言之,除非凡尘这等层次的人物,以命与他相搏,否则再没谁能对他造成生死威胁。
更大的问题是,能够以命换走他的那三位域主,其中两位他很熟,关系真的极好。
剩下的那位无天妖主,无法离开南岭,也不会做这种无意义又没道理的事情。
那么,凡尘行走世间,自然便没有任何人能奈何于他。
在修者整体实力,最为孱弱的北疆,众人更是无可奈何。
至于这位帝鸿圣皇伤势未曾痊愈?
于他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哪怕是濒死的圣龙轻吹一息,也足以将鬓狗撕裂,烧成灰烬。
当双方的基础差距太过巨大,各种优劣项的增减就没有任何意义。
……
……
面对如此强大的,一个人包围了他们所有人的凡尘陛下,众人除了沉默以对,便不敢说更多的话。
毕竟以他们作为天门中人的立场,说些好话也是错,说些恶言更是错,唯有不说少错。
直到魅烟行开口惊呼,神情难以置信到有些离谱时,练武场中的诸多天门宿老,方才诧异的多看了一眼。
他们有些无法理解,烟行尊者何故如此震惊?
场间大多数人的境界与实力都不算弱,能够听清魅烟行刚说了什么。
所以愈加不解。
唤那位凡尘陛下‘先生’?
若以中州习俗而论,‘先生’一词是小辈对长辈文人的敬称,学生可以这样称呼老师,学子可以这样称呼大儒,晚辈可以这样称呼前辈……
表达的尊敬与恭敬。
无论是以身份论,还是以修行的年月或实力境界论,凡尘都值得魅烟行尊敬与恭敬,问题是魅烟行是梦不语的心腹。
她的身份注定她不应该,如此尊敬这位凡尘陛下。
这又是为什么呢?
正在众人猜测之时,凡尘轻轻笑了笑,示意魅烟行不必震惊。
“是我。”
他顿了顿,又寒暄道。
“许久不见,看你精神不错,她还好吗?”
话题回到梦不语的身上,魅烟行敛去震惊,但精神依旧有些恍惚,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持续发懵。
她当然明白,先生问的是谁。
“尊主姐姐……也还好吧。”
两人一问一答,像是旧识,让众人愈加震撼无言,但更令人深思的,则是两人话语中的那人。
——指的是他们的不语魔尊吧?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难不成这位凡尘陛下与不语魔尊也就旧识?
往昔素有联系?
可这样说来,平日里这两人之间的嫌隙与争执,又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不知为何,许多人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凡尘没有在意这些人的想法,更不在乎他们有多震惊,沉默了片刻,继续问道。
“那她现在还在生气吗?”
这话问的更加没头没脑,但藏不住言语中的关切。
仅仅一句话,让诸多天门魔修颠覆了过往的认知。
——自家魔尊或许不仅认识这位凡尘陛下,两人的关系似乎还不差?
继而联想到不久前,那位道公子只身来天门提亲,说不得还真是这两位大人物提前授意好的约定?
一瞬间,很多人忽然意识到,他们以前可能被误导了什么。
两域的这两位尊主……可能是在下一盘大棋?
问题是,仅仅两句零星的话语,任谁也不好过多猜测。
谁也不敢问,谁也不敢提。
除了魅烟行磕磕巴巴的回答。
“可能……还有点生气吧?”
魅烟行其实也不太确定,因为她至今都不知道,尊主姐姐在生什么气?
凡尘苦笑着摇了摇头,暂且没有多问,手边毕竟还有事情,便示意魅烟行,先带他去看望竹空君。
不过在见到魅烟行精神尚可后,凡尘倒也不太担忧竹空君的伤势了,看来多半是渡过了危险期,现今已经没有大碍。
魅烟行呆愣的点了点头,此刻完全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对待这位她曾经以为是凡人大儒的先生。
谁料正待魅烟行,要将凡尘带入主帐,看望昏迷的竹空君时,那位‘斗木獬’扈英站了出来,意图阻拦。
“凡尘陛下此举不妥,这主帐毕竟是我天门行营的主帐,有我天门不少机密情报,昏迷的竹守便罢了,您就这样进去,未免没将我等放在眼里。”
扈英看似决然的,拦在了通往主帐的道路上,眉宇间颇有慷慨的勇气,表现出了对天门极大的忠诚与决心。
这一幕虽有些螳臂当车的愚蠢,却让不少天门宿老赞赏,让诸多天门弟子感动与敬佩。
凡尘深深的看了此人一眼,觉得有些意思,但也挺没意思的。
胆子确实不小,人品却不太行。
“你说的或许有些道理,但我不想听,请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凡尘的话依旧很轻,却没人敢质疑。
更像是需要绝对服从的命令。
哪怕是鼓起所有勇气的扈英,也顷刻冒出冷汗,下意识避开了路,不敢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