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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升腾起来的火焰照耀下,阿湄的眼睛闪烁出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虽然并不算明亮,但也足够清晰可辨。
男奴们能够依稀感受到,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正在支撑着这个看似脆弱的少女。
这种力量,让她能够坚持咬牙挺过一切苦难,继续坚强地活下去。
他们也相信,这个女孩必定是一个受到上天眷顾的生命。
就如同他们所崇拜的狼图腾一般,有着蓬勃不屈的生命力,坚忍不拔的毅力和坚定不移的决心。
所以,他们很快都对这个无名少女产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好感,似乎很为同样身为奴隶的她能够拥有如此英勇顽强的表现而感到自豪和骄傲。
转眼,那些无辜少女们的尸体都已经被全部销毁了,一个监督男奴们焚烧尸体的骊戎兵走过来,看了一眼仍站在坑边发呆的少女,伸出右手和善地说道。
“走吧,小女奴,将军之前命我等你送完他们以后,将你带回将军府。”
阿湄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骊戎兵,一眼认出了那人正是自己刚来骊戎时,曾经见到过的那个年轻点的护卫。
此时的她,忽然感到有些恍惚,主人与奴隶之间地位的界限,在这一刻突然在她的心中崩塌了。
很多她以前坚守的信条,似乎在此刻变得格外的可笑,格外的荒唐。
阿湄最终还是答应了,被那个年轻的护卫带上马车,一路带回了将军府。
其他的兵士们听过今天围猎场上发生的一切后,在感叹阿湄今天的运气真好的同时,也忍不住都在心里暗自揣测她未来会有怎样的机遇。
虽然说不出什么具体的理由,他们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外表看起来脏兮兮的小女奴,和他们以前见过的那些其他的小女奴都不太一样。
她的气质似乎很不一般,在她的身上,似乎隐隐地透着一股贵族独有的气息,但奇怪的是她却又有着贵族娇女们不太可能会有的忍耐和刚强。
由于不知道刍驹将军将这个女奴带回来的用意是什么,阿湄来到将军府后,暂时还是被关在了专门看管女奴的奴隶房里。
虽然说是奴隶房,其实,将其称为是另一个牢房也丝毫不为过。
阴森恐怖的房间里,没有布置烛火等照明工具,在夜里到处都是一片漆黑。
寂静无声中,阿湄似乎还能隐约听到似乎有蛇虫鼠蚁仓惶爬过的窸窣声。
但阿湄早已习惯了这种潮湿阴冷的地方,跟她之前待过的牢房区别不大。
她坐在地上,缓慢地咀嚼着兵士们送来的冰冷干硬的野菜,身上的疼痛已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失血过多的麻木感,反倒让她的思绪逐渐安静了下来。
阿湄艰难地仰起头,望着狭窄的窗缝间艰难挤进来的一抹皎洁月光,无限的悲戚缓缓地升上了她的心头。
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滑过她早已尖瘦苍白,憔悴不堪的脸颊,滴落在阴暗肮脏的地面上。
这是阿湄来到骊戎的不知道第几个晚上,在这个冰冷阴暗的房间里,她第一次因为软弱和害怕流下了酸涩的眼泪。
她当然早已知道,她再也不是昔日无忧无虑的贵族之女姬萦,也早已适应了颠沛流离的孤女阿湄这个身份。
但是,现在的她,又要适应另外的一个新的身份。
那就是一个平凡普通的骊戎无名女奴。
这个身份,意味着她将会彻底一无所有。
不但没有了金钱,地位和真实的身份,也没有了原本唯一拥有的自由。
虽然她的年龄已经及笄成年了,但要在这个惨无人道、嗜血无序的野蛮部族里继续努力的生存下去,她还是难免内心会觉得有些胆怯。
她至今都还没有完全适应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但是,眼下的她,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她必须要竭尽全力在这个野蛮残暴的部族里生存下来,隐藏起自己内心深处所有的脆弱和天真。
否则,她只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想到这里,虽然肩膀和小腿上的伤口依旧疼痛欲裂,但阿湄还是强迫自己站起身,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来回走动。
她要想方设法地让身体多产生一些热量,以防冻死在这破烂不堪的房间里。
一阵悦耳的丝竹声远远地从世子宫中传来,其间还夹杂着女乐们放荡的浪笑。
觥筹交错的宴席上,刍驹虽然手中始终紧握着酒樽,却并未真正饮下几杯酒。
才不过一个时辰,他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假托酒醉有事提前离开了宴席。
伴着清朗的月色,刍驹走到门外的院内,望向远处漆黑的夜色,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轻叹一声,刍驹独自漫步朝着马厩的方向走去。
今夜的月光很亮,照在路上却显得格外寒凉。
白天的一幕幕在刍驹的脑海中再度重现,阿湄那种执拗的眼神也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竟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心房。
那个外表看似狼狈不堪的小女奴的目光中,有着他之前从未见过的气势和风度。
在她的身上,刍驹竟然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的震撼感。
他从未想过,自己作为堂堂的骊戎大将军,竟会因为一个柔弱女子的目光而瞬间失神。
但这样的事情,却真的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其实,哪怕直到现在,刍驹都不明白,为何他会在最后的关头答应下来那个女奴提出来的想要救活其他女奴的想法。
那时的他,仿佛是被那个小女奴摄去了三魂七魄,不知不觉间便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决定。
带着满心的疑惑不解,刍驹怅惘的举头望去。
夜空中一泻如注的银光,温柔祥和的洒在他清逸俊朗的脸上,越发衬出他的容颜有着近乎透明般的苍白。
直入云天的剑眉,搭配上墨染似的乌发,使这位原本就气度非凡的少年将军在夜风习习,幽月似水的世子宫中显得格外的高洁傲岸。
刍驹就这样伴着清冷的月色走到湖畔,背风静坐在湖边突起的岩石之上。
乌发飘飞在萧瑟凄冷的清风中,让此刻的他好似画中人一般,没有半点烟火之气。
他静静地望着遥远的地平线边天空逐渐变亮。
新的一天,就这样在他的迎接下重新开始。
是的,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