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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以,我们已经活了三十多年,死了不要紧。
可是,萦儿……她现在正是最美好的年纪,她怎么可以跟着我们一起死呢?”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留下来的血脉只能是越儿。
至于萦儿,只能说是我们对不起她了。”
白圭的眼泪立刻又哗哗的流了下来,她哽咽着低下头,拿起一块丝绢抹起眼泪来。
“为了今天,我们已经准备了有整整一年了。
自从兄长们去世以后,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我不得不提前做好最充分的准备,部署好最周全的计划。
而这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越儿。
这一年里,我们瞒着所有人挖出了那个能通向外面的密道。
就只为了保住越儿这一个孩子的命。
这一点,从一开始你就很清楚,为什么现在又突然要反悔了呢?”
姬白圭依旧抹着眼泪,语气哀切的说道。
“如果萦儿得知了这个真相的话,她一定会恨透我们的,我们真是太自私了。”
“这也没办法,毕竟我们能力有限。
要在士蒍的监视下,建造出这个能够保护住越儿的密道,已经是极其难得了。
我们哪有功夫去顾及其他没用的孩子呢?”
“没用的孩子?”姬白圭讷讷的重复道。
“难道不是么?女子,终究是没有用的后代……”
一句话,彻底震碎了姬白圭眼中最后一丝的希望。
女子……原来……是没有用的后代么?
原来,在他心中,竟然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姬白圭突然含泪笑了出来,笑得苦涩又心酸,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好陌生。
正在两人争执之时,远处遥遥的传来了一阵阵的吵嚷声,似乎是谁在大门附近吵架。
姬白圭脸色微微变了变,嘴唇也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她急急的冲了出来,便看到了门外正在偷听的姬萦和游越。
姬白圭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她看向姬萦的眼神里流露出满满的内疚和羞愧,似乎在跟姬萦道歉,责怪自己身为一个母亲,却无法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游满也从姬白圭的身后走了过来,看到门外的一切后,眼神中只是出现了转瞬的讶异,随即便又恢复了犹如往日的平静,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刚才的那些话,越儿你应该都听到了吧,也罢,刚好不必再浪费时间告诉你了。
你以后会是我们游氏一族唯一仅存的血脉,也是我们全族唯一的希望。
你要乖乖听话,进去密道以后就一路往前爬,直到看到出口为止。
要是发现出口外面有人,就继续藏在密道里面,不要被人发现了……”
游满还在絮絮叨叨的交代着,白圭此时却已经听不下去了。
她满目怨恨的望了一眼游满,又内疚的望了眼姬萦,然后独自跑开了。
姬白圭一路跑到外面的走廊,将身体倚在墙上,终于彻底哭得泣不成声。
面对周围的女奴们焦急的问询,她再难吐出半个字。
姬萦冷冷地望向游满,一言不发,任由游满将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游越拽进了后院,一把塞进了密道里。
“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待在这里乖乖等死,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说完,游满带着一脸的怀疑和恼恨跟姬萦擦肩而过,眼神里似乎是在埋怨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竟然偷听到了这件事。
姬萦毫不在意的看着游满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发现对方也根本没有将眼神多留在她身上一秒钟的意思,不禁在内心冷笑了一声。
她看着游满的身影远去,走到假山边,盯着那个密道的入口凝视了很久。
其实,这么拙劣的逃生手段,一旦被敌人发现端倪,只要敌人往密道里面灌烟,来不及逃出去的人也会是必死无疑。
更何况,密道的出口必须有人帮忙从外部打开,这是一个巨大的硬伤。
她之前想利用这个密道,也不过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罢了。
实际上,她根本不稀罕靠这个漏洞百出的密道逃生,她完全有机会可以自己逃掉。
好在这个密道的机关设计得还算隐蔽,那些公子们应该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
但愿越儿他的运气足够好,最后能够平安无事吧。
姬萦这次没有选择进入密道,而是选择爬到了树上。
她将自己隐匿在了树上茂密的枝叶里。她的身体与周围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她的存在。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她身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姬萦不禁庆幸自己今天穿的刚好是青绿色的衣服,完全可以巧妙地利用树叶作为掩护,似乎连老天都在帮她。
登高望远的她,发现自己能看到院子以外的很多景象。
她本想看看母亲现在跑去了哪里,却冷不丁的看到家中的一个女奴突然被一个闯进来的陌生男人砍倒在地,转瞬之间便遍身鲜血淋漓。
这个女奴,今天她来后院经过走廊时还匆匆见过一面。
只是没想到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便已经变成了一具浑身染血的尸体。
一直最疼爱姬萦的老管家被人拿刀架于颈中,逼问游满夫妻的藏身之处。
他的身上已被砍伤了近十处,但口中犹自叫骂着,坚持不肯吐露主人的去向。
但是,很快他的心脏就被人残忍地刺穿。
他倒在地上,背靠着身后的大树,徒劳地呼呼喘气,努力呼吸着最后的一点空气。
有几个比姬萦年纪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女奴们,仓皇的逃入后院中。
她们发现完全没有躲避之处后,绝望的抱成一团,同样选择了瑟缩在假山的后面躲藏。
但是,她们的命运并未有机会被改写。
最终,她们还是被追杀进来的几个桓庄之族的公子无情的斩落了头颅。
疯狂的杀戮画面,不断刺激着姬萦的双眼,刺目的鲜血在地上四处横流。
姬萦努力放轻自己的动作,希望不被闯进后院的人们发现树上的端倪。
她现在不敢从树上爬到院外,只因为外面现在也已经被层层包围了,她根本出不去。
她的耳畔充斥着无数男女凄厉的惨叫,虚弱的求救声和痛苦的呻吟声。
转眼间,整个游府便变得一片狼藉。
原本行事有序的下人们此时都陷入了混乱之中,所有人都在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脸上充满了恐惧和惊慌。
屋内精美的屏风被翻倒在地,花瓶破碎成无数片散落在地上,字画被撕扯得面目全非。
房间里弥漫着尸体的血腥散发出来的异味,让人感到窒息和绝望。
昔日的荣华富贵、优雅景致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破败与荒凉。
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而过,将一切都摧毁得面目全非。
这场景简直犹如世界末日降临,令人心生寒意。
姬萦心中顿时感到一阵刀绞般的刺痛,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汹涌波涛。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游氏一族向来与人为善,非但从未得罪过任何人,还隔三差五主动请客,邀请桓庄之族的公子们聚会,在曲沃当地向来交友范围广阔,人脉根基深厚。
所以,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竟然让自己家族遭到如此残忍的灭门屠戮。
人性,居然是如此黑暗,恐怖,可怕。
当人性最阴暗的一面暴露出来的时候,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它就像无尽的深渊,深不见底,又如同浓重的黑雾,让人迷失方向,找不到出口。
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恶念与恐惧,就如同从地狱中爬行出来的恶魔一般,肆无忌惮的吞噬着一切的美好和善良。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生父亲在猜到就快大祸临头的时候,会全然不顾同样是他亲生血脉的女儿。
甚至,就连最后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都懒得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