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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去了上房以后,黛玉走进来,见宝玉不在,就翻他桌子上的书看,正巧翻出昨天的《庄子》来。看到宝玉的续写,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不自觉也提起笔来续了几句:
无端弄笔是何人?作践南华《庄子因》。
不悔自己无见识,却将丑语怪他人!
(谁在无故乱写乱画?还拿庄子的《南华经》开涮。不反省自己没有见识,反而说难听话责怪别人。)
写完,也去上房见了贾母,又去王夫人那请安。
谁知凤姐的女儿大姐生病了,家里赶紧请来了大夫。大夫号了脉说:“恭喜各位,小姐发烧是因为要出天花。”王夫人和凤姐一听,连忙问:“情况严重吗?”医生回答:“虽然病情有点危险,但进展还算顺利,不用太担心。不过,得赶紧准备桑虫和猪尾巴这些东西。”
凤姐听了立刻行动起来:她一边安排打扫房间,准备祭祀痘疹娘娘;一边告诉家人做饭不能有煎炒油炸类食物;还让平儿收拾好铺盖衣服让贾琏搬出去分房睡;同时安排给奶妈丫头们这些密切接触大姐的人做红色的新衣服。此外,她们还在外面整理了一间干净的房间,专门请那两位大夫轮班看诊、开药,连续十二天不让大夫回家。这样一来,贾琏只好搬到外面的书房去住,还要斋戒,而凤姐和平儿则跟着王夫人每天虔诚地供奉痘疹娘娘。
这贾琏只要一离开王熙凤,就忍不住想找乐子。独自睡了两晚,他就觉得难以忍耐,于是决定从身边那些长相清秀的小厮里挑一个来解闷。恰巧荣国府里有个不成器的厨子,大家因为他懦弱无能,都叫他“多浑虫”。多浑虫的父母早年替他娶了个媳妇,这媳妇二十出头,人长得标致,见过她的人都喜欢。这女人生性轻浮,喜欢拈花惹草,而多浑虫只管有酒有肉有钱花,其他事情一概不管。所以,荣宁两府好多人就有了可乘之机。因为这个媳妇长得异常美貌,行为轻浮,所以大家都叫她“多姑娘儿”。
现在贾琏一个人在外面煎熬,想起以前曾经见过这个女人,当时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但他在家里怕老婆,在外面怕男宠,所以一直没敢采取行动。而那位多姑娘其实也对贾琏有意思,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听说贾琏搬到了外边的书房,她就找各种理由去那里走动,故意引起贾琏的注意。这样一来二去,贾琏就像饿急了的老鼠,迫不及待想要有所行动。于是,他就贿赂身边几个亲信小厮,合谋行动。这些小厮哪有不同意,况且他们自己也都是这媳妇的好友,事情很快就说定了。
到了半夜,等多浑虫喝得烂醉如泥躺在床上时,贾琏悄悄溜过了进去。那媳妇说道:“你家女儿出花儿,供着娘娘,你难道不忌讳吗?”贾琏答道:“你就是娘娘!我哪里管什么娘娘!”于是,两人山盟海誓,难舍难分,从此成为了密不可分的好友。
一天,大姐病好了痘也退了,十二天后送了娘娘,全家上下祭天祭祖,还愿焚香,庆祝完毕给所有工作人员发放了礼物,贾琏又回到了卧室和凤姐住在一起。就像人们常说的“小别胜新婚”,他们俩的感情更加深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多说了。
第二天早上,凤姐去了上房,平儿去书房整理贾琏的衣物和被褥。没想到,在枕头套里发现了一缕女人的长发。平儿心知肚明,赶紧把头发藏在袖子里,然后回来,拿出头发对贾琏笑着说:“这是啥东西?”贾琏见状,着急起来,连忙上前想抢回去。平儿转身就跑,却被贾琏抓住,按倒在炕上,贾琏一边用力想掰开她的手拿回头发,一边笑着威胁说:“小蹄子,你不趁早拿出来,我把你胳膊撅折了”
平儿笑答:“你真是没良心啊。我好心瞒着她,来私下问你,你却这么横!你尽管横,等她回来我告诉她,看你怎么办。”贾琏一听,连忙赔笑求饶:“好心人,你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话音未落,凤姐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贾琏一听,连忙松开了手,平儿刚站起来,凤姐已经进了屋,吩咐平儿赶紧打开盒子,帮太太找个样子。平儿连忙应声去找。凤姐这时看见了贾琏,突然想起件事,就问平儿:“拿出去的东西都收回来了吗?”平儿回答:“都收回来了。”凤姐又问:“少了什么没有?”平儿说:“我怕遗漏,特意仔细检查了一遍,一件也没少。”凤姐说:“没少就好,但愿也没多出什么吧?”平儿笑着回道:“没丢已经是万幸了,哪还会有人添东西进去呢?”凤姐冷笑一声,说:“这两周里保不准有人手脚不干净,可能留下了些私人物品,比如戒指、手帕、香囊,甚至可能是头发、指甲,这不都是东西。”这一串话让贾琏的脸都变黄了。
贾琏站在凤姐后面,向平儿使眼色。平儿故意当作没看见,笑着说:“我的心和奶奶一样,我就怕有这些,已经仔细搜了,竟然什么都没发现。奶奶不信,那些东西我还没收呢,奶奶可以亲自检查。”凤姐笑说:“你这傻姑娘,即使他真有什么东西,也不会让我们轻易找到!”说完,拿了花样儿走了。
平儿指着贾琏的鼻子,晃着头笑道:“你怎么感谢我?”贾琏高兴得浑身痒痒,连忙跑上去抱住她,一个劲地叫着“心肝宝贝”,连声感谢。平儿手里还玩弄着那根头发,笑着说:“这可是我的把柄了,你对我好就没事,不好就抖出来。”
贾琏笑着说:“那你可得好好收着,千万别让她知道。”说着,趁平儿不注意,一把抢过头发,笑嘻嘻地说:“你拿着我不放心,干脆烧了它算了。”边说边把头发藏进了靴子里。平儿咬着牙说:“没良心的东西,过了河就拆桥,以后还想让我帮你撒谎?门都没有!”
贾琏见她可爱动人,就想亲近她,但平儿挣脱跑了,急得贾琏弯着腰骂道:“你这淘气的小家伙,故意逗我,又跑开了。”平儿在窗外笑答:“我浪我的,谁叫你动火了?难道就为了让你高兴一次,然后被她知道了,又不待见我?”贾琏说:“你不用怕她,哪天我真火了,非砸烂她那醋坛子不可!让她见识见识我的厉害!她防我跟防贼一样,她自己和男人们有说有笑,却不让我和女人正常说话;我稍微和哪个女人走近点,她就起疑心。她对自己的小叔子、侄子们,大的小的,都能谈笑风生,就不担心我吃醋。以后我也不让她见人!”平儿说:“她能吃你的醋,你吃她醋就不行。她做事正大光明;你呢,一举一动都透着不老实,连我都信不过,更别说她了。”贾琏生气地说:“你们俩倒是一条心,都是你们做的对,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早晚有一天,让你们都死在我手里!”
话还没说完,凤姐走进了院子,看见平儿在窗户外面,就问:“你们俩有话怎么不进屋说,干嘛隔着窗子,这是什么意思?”贾琏在屋里接话:“你问问她,好像屋里有老虎要吃她似的。”平儿回道:“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跟他待着干什么?”凤姐笑说:“没人正好啊。”平儿听了,就说:“这话是说我呢?”凤姐笑说:“不说你说谁?”平儿说:“别让我说出好话来。”说完,也不帮凤姐掀帘子,自个儿摔帘子进去了。
凤姐自己掀开帘子进来,说:“平儿疯了吧。这小蹄子是要降服我呀,小心你的皮要紧!”贾琏一听,笑得倒在了床上,边拍手边说:“我没想到平儿这么厉害,从今往后,我倒服了她了。”凤姐接着说:“都是你惯的,我找你理论!”贾琏听了忙说道:“你们俩闹别扭,又拿我出气。我还是躲远点好。”凤姐说:“我看你躲到哪里去。”贾琏说:“我就来。”凤姐又说:“我有事要跟你商量呢。”至于他们要商量什么,咱们下回再说。真是:
淑女从来多抱怨,娇妻自古便含酸。
(女性群体在表达不满时,往往展现出更为显着的倾向性。同时,对于那些被视为理想伴侣的女性,即所谓的“娇妻”,文化传统常常期望她们展现出高度的情绪自制力与忍耐,即便面对困境亦能默默承受,这一现象反映了深层次的文化规范与心理建构。因此,\"含酸\"一词,实质上是对这种内在化承受苦楚状态的艺术化描述,蕴含了对传统性别角色下女性情感压抑的深刻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