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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傍晚时分,天色昏沉,无风无雨。大家都是刚刚吃了晚饭出来散步的,准备走一会儿消化了便去教室上自习。
这还是老校长带出来的习惯,老校长不仅仅是在教书育人上面有很高的造诣,更是对传统的音律书法和养生都有所涉猎。每次开学演讲,请老校长讲话,他都必然会说两句话。一句是“在这丹桂飘香,硕果累累的金秋十月,我们又迎来了新的学子”,还有一句是“饭后走一走,活过九十九”。这两句话经年累月地念叨,几乎作为全校师生的口头禅而存在了。
作为老一辈二中人的定海神针,老校长几乎是话出必行。所以,众人会经常看到,有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头在校园里面四处游荡,如同鬼魅。让那些用尽浑身解数寻找无人区来谈情说爱的学子,防不胜防。老校长退休之前就丧妻了,现在孤单一人,谁都知道他对于早恋向来是持反对态度的。之前就有一些老校长散步,偶遇早恋学子,横加干预,棒打鸳鸯的小道消息传出来。不过最近一段时间,这种消息倒是少了很多,不知道是他老人家厌倦了这样的纷争,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也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比如说,此时的何青平和关一梅。
他们二人本来是随意出来走走,享受一下单独的两人世界的,不知怎么就说到篮球上面去了。然后何青平就说了自己上一场比赛进球的事情,要求关一梅奖励。关一梅脸蛋一红,拉着何青平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恰好遇到似乎在守株待兔的老人。
此刻,何青平二人正低头垂手,无精打采地站着,像犯了错的小孩儿一样,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老校长头发梳得溜光,装着一身中山装,身体笔直地挺着,看起来非常有精神。他表情严肃地看着这两个明显意图不轨的学生。
三个人僵持着都没有说话。
良久,还是老人先开口。
“咳咳,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是要让自己招供的意思啊,何青平心里惴惴地揣摩上意。他本来不敢开口,但是又不好让女生去面对,便强行回答道:“看风景!”
“看风景?”老人怔了一下,“哦,是,这里的风景是挺好的。”
这都行?何青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里的风景哪里好了,除了面前的一堵围墙,便是身后的一排大树,是一个绝佳隐蔽的地点。要不是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德高望重的老校长,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认为对方是进来小解的。
有没有人说话了,老人便对着关一梅说道:“关一梅啊,我知道你的事,上次碰到你的父母还向他们推荐了一所医院……”
“我们已经去那所医院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谢谢校长的关心。”关一梅马上打断道。
“医院,什么医院?”何青平疑惑地问。
“哦,那个……我爸以前在煤炭长工作,肺有点问题,不过去检查了,没什么事。”关一梅一边说一边给老人眨了下眼睛。
“原来是这样啊,没事就好。”
老人听了何青平的话,鄙夷地望着他,问道:“你就是何青平吧?”
“恩——咦,校长竟然知道我的名字?”何青平觉得有些意外,自己虽然是个天才,但是为人一向低调,怎么就入了老校长的法眼了?
“上次打架斗殴事件,在校办公室闹得沸沸扬扬的,最后还是我过去拍板做的决定。刺头何青平这个名字,就是在那个时候在办公室里面传开了。”虽然说着刺头,但是老人脸色平静,不带任何偏见,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刺头……”何青平尴尬地咧了咧嘴——也罢,好歹算是摆脱了乖孩子的标签了。
“其实,他都是为了救我才那么做的。”关一梅急着给自己的心上人说话。
老人摆了摆手,止住了关一梅的解释,示意这根本不算个事儿。
“我知道我知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看,有看不起你的老师,也有看得起你的老师。”
关一梅感兴趣地问道:“那看得起他的老师怎么说?”
老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对着何青平说道:“小唐和老赵两个,说你是打架小能手呢!”
关一梅对这个外号很感兴趣,暗中推了推何青平,好像在说:看,你是打架小能手耶!
何青平大汉,刺头跟打架小能手,这根本就是一个意思吧。
“你们在这里看风景也看得差不多了,早点回去上自习吧。”老人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赶人,倒让何青平二人觉得有些奇怪了,难道都不用罗嗦两句,说不要影响学习什么的吗?
两人心头怀着疑问对视一眼,不过都不敢多说话,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一下!”老人把他们喊住。
他终于还是记起来了呀,何青平想,做好心里准备,接受老校长训斥一顿先。
没想到老人莫名其妙地问了句:“你们觉得我这身穿着怎么样?”
何青平跟关一梅面面相觑,还是关一梅率先反应过来。
“校长今天看起来很年轻……”
“我要你说!”老人对着何青平说道。
何青平想了下,硬着头皮说道:“校长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七十几岁的老人。”
他看老人脸色不善,连忙补充一句:“额……最多就是六十几岁的老人!”
……
看着老人脸色变黑了,关一梅立即告辞,拉着何青平赶紧离开小树林。
她一边走一边埋怨地说道:“你怎么这么笨,这怎么能说实话呢?”
“那该怎么说?”何青平委屈地问道。
关一梅说:“应该说他长得像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何青平说:“这也太夸张了吧,他毕竟都这么老了。”
关一梅鄙夷地说:“你没见他眼带桃花,满面春光,又穿得那么正式,肯定是有相好了!”
何青平大惊:“不是吧,他都这么老了。”
“人老心不老啊,要不然他干嘛会在那种隐蔽的地方……”关一梅说道这里,脸色瞬间变红了。
两人心有灵犀地放慢了脚步,张着耳朵仔细地听着。不一会儿就听到小树林里面传来老人说话的声音。
“小惠,你来啦!”
“死鬼,怎么约在这种地方,让人见了还以为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