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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遗则和杨榭两人相视一望,倒是谁也没抢白,皆是一副不在乎选哪一方的架势,直到李元景抢先说要杨榭选河伯,两人的选择才最终明确。
这场“问难”刚开始不到一刻,国子学的一名助教便悄悄绕道来到博士身旁,嘀咕了一句:
“邢国公的人来了。”
国子学的博士一点头,侧身将这助教叫来,嘱咐道:
“嗯,盛铭啊,若是来人并无异议,就让年长的直接进入国子学和杨榭同班即可,年幼的先入四门学,与房一郎、房二郎同班。”
助教一点头便又弯腰从旁溜走了。
杜冉琴带着遗玉在四门学书堂等了不一会儿,一名青白衣衫,面如冠玉,眉眼含笑的少郎便款款而至,这人头上乌纱带两只小角,看模样应是个颇受待见的助教。
“杜少郎,博士说让房三郎先进入四门学‘天申’班,杜少郎则可直接入国子学,入‘天子’班,不知杜少郎意下如何?”
这几届以来,国子监有所革新,将四门学、太学、国子学分别分为四个班级,总共十二个班级,以十二地支配合天玄地黄组成十二班。其余律院、书院、算院则每院仅以年份划分班级。这四门学、太学、国子学的十二班可是十分有讲究的事了。
子丑寅卯前四地支属国子学,加以天玄地黄,共设“天子、玄丑、地寅、黄卯”四个班级区分学生优劣,其中“天子”班更是常人不可准入,非得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且要有真才实学才能进入。而四门学中“天申、玄酉、地戌、黄亥”四个班级之中,这“天申”班也专门是教导那些年幼却资质过人的富贵子弟。现下国子学“天子”班中,就有几个厉害的狠角色,其中有四人身份显贵又出类拔萃被称国子学“四天子”,真是意气风发,锐不可当。
其中四天子之首,便是当今安德郡公杨师道之子杨榭。年仅十七却博采众长,文武皆精且六艺多能,身高八尺,剑眉星目,气质出众。此外,便是当今位列宰相的秘书郎岑文本之子岑易明,年仅十四,却精通儒道两学,且写得一手好字,让书院众位掌教都自惭形秽。岑易明男儿女相。生的粉嫩讨喜。性子却十足的诡谲,搞不好若招惹了他,便是极可能暗里挨刀。接着就是封邑千户的潞国公侯君集之子侯志林,年十七。虽说诗书经略皆表现平平,可为人却八面玲珑,处处极为吃得开,加以身份显赫,自是无人敢与之匹敌。最后,便是这当今天子的六弟李元景,年二十,正是加冠之年,身份显赫自是不用多说。且朝中已有要职,不过来此进修,更是常人不敢攀附的权贵。
这四人皆在国子学“天子”班,国子学的博士既然将杜冉琴直接分到这里,可见中书令房乔在国子监还是颇具分量。她借用的是“杜冉擎”之名。顶多算是房乔的外戚,况且还没敢同房乔吱声,只是绕道借个名,博士既能认可确不容易。
杜冉琴听罢这话,自是喜笑颜开点了头,陪遗玉在四门学天申班绕了一圈,选好位子,才跟助教一同往国子学走去。
“助教,今日为何院中如此冷清,不见几个学生?”
“今日正是每月一次的问难,我说这邢国公的四郎倒是有点意思,不去国子学去了律院,这不正代表律院和国子学的前辈厮杀正烈,引得六院闲人全去看热闹了,只是不知这房四郎和杨大郎究竟谁能拔得这个月的头筹!”
杜冉琴一听这话到起了兴致,忙让助教带她一同去了昭贤殿,说不定她还能凑巧看见些有趣的场景。等两人赶到昭贤殿,正乔听着不知那个学院的学生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喊,高呼着“房遗则”三个字,六院的博士陆陆续续从昭贤殿走了出来,殿中乱成了一团!
看着架势,莫不是那杨大郎真的输给了遗则?
杜冉琴正欲进去探个究竟,谁知却正撞上一堵人墙!
“独孤助教,你倒是评评理,国子学的博士竟然把最后一票送给了那律院的小儿,你杨榭竟然比不过那九岁小儿么?可笑!”
“不不不,此言差矣,今日房四郎机制聪敏,且他仍年幼便可如此出挑,不该埋怨博士!”
“侯志林,你怎的还帮着外人说话?”
“皇子,不是我帮他,只是莫要让新来的晚辈见了我们笑话!”说话之人笑意盈盈冲杜冉琴摆了摆头,朝六皇子李元景使了个眼色。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杜冉擎?”六皇子倒是颇有兴致打量了她一番。
“也是邢国公的人?”一个年约十四五,长相阴柔的少郎也上前了一步,盯着她打量了一番。
“易明,你冒失了,杜少郎,见笑了!”一个一袭银色缎面衣衫的俊朗少年打断了身前几人的叽叽喳喳,倒是大大方方朝她一笑,作揖行了个礼。
“杨榭,怎的,输给了那房四郎?”
“让他一次,又如何?”杨榭倒是一派从容,爽朗一笑似是毫不介意,可这说话的语气倒是让人一下就听出了不痛快。
果然是一群毛头小子!
杜冉琴心中偷偷一乐,抿嘴儿没多说什么,只是回了个礼,便也没再进入昭贤殿,反倒是默默跟在这四人身后回国子学去了。她既是来打探消息,这四人又身份不简单,特别是岑易明之母也是独孤家的人,她若能想办法混迹到这个圈子,说不定能稍稍看清一些独孤家的打算。
“杜少郎,前几日我就听说令姐是邢国公夫人,想必定时国色天香,人人见之皆为惊叹?”侯志林一脸笑嘻嘻地放慢了步子,愣是拖着和杜冉擎走成了一排。
“家姐……”她怎么说?她这连脸貌似还看得过去?自卖自夸似是不太好呢,还是谦虚些好。
“家姐不过中呈姿色,没什么大惊小怪了。”
“哦?那令姐定是秀外慧中,能得邢国公赏识,且让邢国公在朝中当众为了令姐而与魏侍中隔岸开火,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呃……为了她,和魏徵隔岸开火?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侯志林见她一脸茫然,才哈哈一笑开口解释:
“前几日在朝中魏侍中提出应让突厥长公主和亲嫁与房中书,可房中书竟推辞说要看长公主的意思,长公主意思没定,就不能冒然接受。这看似是有礼,可实际就是推脱。突厥长公主年约二十,艳丽无双,胡旋舞跳的颠倒众生,上次来长安就让先皇挑中,险些收入后宫,可人家愣是非房相公不嫁,才一直拖到今日。房相公这般推辞,想来若非为了令姐,也绝无其他可能。”
竟然……还有这事?
杜冉琴一挑眉头,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她这几日虽算是勉强将一些人事物捋顺了,可毕竟记忆不是自己的,像是看书一样刻入了脑子里,虽知道一件件事情,却并不见得能有相应的感情。就像这事,她听来不过一笑了之,不急不慌,倒是一派淡然。
侯志林见她这淡然模样,反倒月牙眼儿一眯成了一条线,兴致勃勃地打探起她来。
“杜少郎是哪年生的?”
“今年刚满十七。”
“这么说,令姐大你……十一岁?”
“确实如此。”
“嗯,听说令姐生母不幸早逝,你和她不是同母的?”
侯志林这话说完,杜冉琴心下却突然“咯噔”一下,猛地一震。这下,换成她仔仔细细打量开了眼前这人。这郎君真不简单,短短几句话,却句句正中要害,她不过是邢国公一个外戚,他就这般了解,只怕这人心思之细,认人之多难以估计。这少郎不过十七八,却又此心思,实在不容小觑。
“家母确是早死,我自打出声就没见过母亲一面,约莫是我在娘肚中,就克死了娘。”杜冉琴立刻摆出一副可怜相,大眼儿圆圆湿漉漉,万分逼真,她这演戏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不知先前她是不是常有前科呢?
侯志林倒是没料到这堂堂一届好二郎,竟然说掉泪就掉泪,反倒手足无措,不敢再细问,也不敢再提杜家、房家这几个字,只得改而聊了些国子学“天子”班的日常琐事。
杜冉琴见话题重回正轨,这才欣然一笑,竖起了耳朵细细听着他口中的大小细事。
这一听才知道,原来国子监改革制度之后,已经与先前的悠闲截然不同。这每月一次的“问难”只不过是每月初始所敲响的战鼓而已,接下来文韬武略、甚至琴棋书画都有的比试。且每一种比试都是六院博士亲自评出头筹。这国子学“天子”班中,杨榭就常常是“问难”的头筹,且有时也会夺得骑射的头筹,其余各项成绩也都名列前三,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四天子”之首;年约十四的岑易明则已然拿下过三次书画头筹,而李元景则已经夺过五次对弈头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