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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尼这会儿心里正憋屈,儿子被算计,困在江南汉人堆里,那边又是反清的根据地,两人的人身安全很成问题。偏偏他们还是给太后办事的,太后一天不松口,皇上的病情就只能隐瞒不报。
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鳌拜已经起疑心了,而且疑心的肯定不是他一家,朝堂上那些被小主子放了鸽子的官员,哪个心里没点儿想法?
这么大的一个黑锅,偏偏找上了他索家,这下好了,被小主子厌弃,门口的大苍蝇还在不停乱飞。太后是在慈宁宫坐享其成了,可是以后索家的日子要怎么过?他又没胆子去质问太后怎么做事这么不牢靠,什么事都把他这把老骨头推到最前面。他能说自己只会潜水不会冲浪么?
他望着窗上渐渐淡去的夕阳余晖,想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烦事。下人进来说晚膳准备好的时候,老爷子还在缅怀伤心。当最后一个砂锅摆上桌,盖子一掀开,一股鲜香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老爷子的神志一下子被拉回来了。
“主子,晚膳已经备齐了。”下人走进内书房。索尼起身出内书房,桌子上的四菜一汤符合他一贯吃饭的风格。可是,以往盛汤都是用盅的,今天上来一个大砂锅,到让老爷子有些意外。先前闻到味道的时候,他就知道是鱼汤。可是看到一锅炖成乳白色的汤,里面是两条完整里鲫鱼的时候,老爷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拿个汤盅来,给二小姐盛一点过去。”
下人退出去,拿了盅进来盛汤。边上的人却快手快脚地把鱼肚子里的东西掏出来给索尼盛出来:“主子,这是二小姐特别吩咐的,掺了党参熬的汤,她怕您吃出味道,还特意让厨子加了些醋。”
“这丫头,最爱吃鱼,今天为我熬了这一锅,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索尼一边笑着一边动筷子:“还真是花了心思的,鱼肚子里有乾坤。也亏得厨子们都让她收服帖了,几番调教,都赶上汇仙居的大厨了。”
老爷子身边的奴才当然是懂老主子心意的,一边给老爷子布菜一边说:“二小姐孝顺,知道您这几日还在外面忙着,特意让厨房备下了这道汤品。主子可要多用一点。”
鱼汤很鲜美,鱼肉又炖得烂熟,关键这里面还有孙女的孝心。老爷子这顿饭吃得格外踏实。实际上,赫舍里平日里就借厨子的手,变着法儿地给索尼食补,只是这道鱼汤做得最明显罢了。
她不知道,这锅鱼汤胜过了千言万语,关键时刻给了索尼莫大的鼓舞,家人惦记自己,知道知道自己最近头被挤扁了,行路艰难。
可惜啊,这个孩子只是个八岁的姑娘。索尼第n次叹息。
鱼汤送回来的时候,赫舍里正在吃面,作为前世的南方人,她很不能理解北方人对面食的执着。便宜阿玛和额娘都是吃饭宁可没有饭,一定得有面的人。于是,她对面的兴趣就在不得已中慢慢养成了。
刚才因为看书看迷了,误了饭点,梅朵和杏儿没人敢催她吃饭,所以等她想起来饿的时候,直接跳过冷饭回锅而选择了羊肉面。正吃着,梅朵端托盘进来:“小姐,鱼汤来了。”赫舍里咽下面条:“鱼汤?”
梅朵打开盖子:“小姐,您惦记着老主子的身体,老主子当然也惦记着您的喜好。”
索尼刚感受到一点家庭温暖,第二天就出事情了。索尼和汤若望进乾清宫的事儿,没多久就让鳌拜知道了,汤若望是顺治以前最信任的洋人,又是钦天监正使,这个时候太后找他和索尼进乾清宫。难道是自己想错了,顺治真的在乾清宫闭关,太后让他们去说服他?
可是皇上既然在宫里,为什么连开太庙祭祖这种事都不参加了?难道他因为和太后的冲突被软禁了?鳌拜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不过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听说大年初一,索尼就去拜访汤若望了,两天后,两人奉命进宫,一定有阴谋。不过,不管怎么说,立储这件上,势单力孤的是皇上。太后说服了宗亲,拉拢了索尼,现在小主子不露面,太后这边稳操胜券。
看起来,他也要适当观察一下三阿哥,顺便向太后靠拢了,八岁的娃娃现在是没什么,几年后就不一样了。汉人说,三岁定终身,现在还是可以看出一点端倪的。
就在鳌拜刚准备过完年上班就向太后靠拢表示忠诚的时候,初四下午,太后一道懿旨宣他到慈宁宫。鳌拜心里一松,以为太后也叫他进乾清宫,看来昨天索尼的说服工作失败了。
就在他志得意满准备说辞的时候,才发现今天在慈宁宫偏殿里来的不止是他,索尼,遏必隆都来了。另外,遏必隆的侧面,还站着一个人,内大臣苏克萨哈。鳌拜有些愣神,他怎么在这里?
还来不及细想,外面传来太后驾到的声音。四人同时转身,拜迎太后。太后路过四人,目光在四人头上一一路过。最后坐到自己的位置里:“都起吧,来人,赐座。”内侍搬来凳子,四人谢座,从右往左分别是索尼,鳌拜,遏必隆,苏克萨哈。
四人坐稳之后,太后说话了:“今儿叫你们来,是给你们透个实底儿。年前皇上临朝说要立太子,直到现在都没消息,朝堂上难免会有非议。还好,内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安抚了大家。这件事做得很好,三位其功非小。”
被点名的三人连忙起身连称不敢,太后抬手:“坐,都坐吧。外头人质疑皇上为什么不上朝,你们三位心里,一定也有质疑,再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还能站出来力排众议,足见三位对大清的忠心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老太婆也没有必要再瞒你们什么,皇帝之所以在宣布立太子之后就一直没上朝,那是因为……”话音一顿,眼神再次扫过右侧的三人。最左边的苏克萨哈仿佛是路人甲,既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说过话。
“因为皇帝他病了!”太后的话如一声惊雷,直接打入鳌拜和遏必隆的心里。什么?主子病了?什么病?怎么一直都没有消息?
看到遏必隆抬头,眼珠子都要突出来的样子,太后一阵叹息。同样听到消息的鳌拜却是把头垂得更低,让太后看不到他的表情。
“皇帝病了,而且日渐沉重,来人,把皇帝这些天的脉案呈上来给大人们过目。”太后一声吩咐,内侍捧着盘子进来。鳌拜抖着手接过黄本本,打开一看,饶是心理素质再好,也被脉案上的天花两个字吓得跪到了地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鳌拜一跪,遏必隆慌了,直觉地也要往下跪,太后却先他一步:“哟,这是怎么了?来人,将鳌少傅扶起来。”
鳌拜脸色苍白,眼神闪烁。太后却叹了一口气:“也怨不得你要紧张,我老太婆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惊得摔了杯子。没错,咱们的皇上,这回是见喜了!”
不去看底下人的脸色,太后接着说:“太医们连番诊治,总不见效。没法子,我只能下令封宫。就在昨日,他的体温又上升了。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勉力做了一个决定。”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终于落到了苏克萨哈身上:“苏克萨哈,正白旗?壤?希??饺厦??焓涛滥诖蟪迹?犹?犹?#?肽诟笮?沓?瘛!?p> 苏克萨哈这才站起来跪倒:“奴才谢主隆恩!”太后俯视苏克萨哈:“你的任命是皇帝的金口玉言,当实心任事,与三位大人一起,助我大清,渡过难关!”
“奴才定不辜负皇上以及太后的信任,鞠躬尽瘁,为国效命!”苏克萨哈一个头磕下去。太后命人把他扶起来仍然坐在位置上。然后才恢复了愁容:“皇帝的身体一日重似一日,却迟迟不肯择立储君。本来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总觉得有件事情搁在心里。
如今,他记得给内阁添人,说明他的心回到了国家大事上。若他真看不上玄烨,我也认了,有你们四位在,朝政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有问题,就让他安心养病,立储的事情,等他好了再议吧!”
这一番话,索尼听了没想法,苏克萨哈听了也没想法。唯独鳌拜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怎么才一天的功夫,就变天了?内阁进了新人,不管是不是皇上选的,太后嘴里说出来的就是班上钉钉的事情。这么一来,他在内阁的地位,就得再斟酌。
原想着索尼和汤若望进乾清宫是去说服皇上立储,怎么才一天的功夫,就变成了给皇上进言推举大臣了?苏克萨哈是什么人?是太后的死忠,铁粉啊!当年批判多尔衮最凶的,就是他。索尼上了太后的船,这么快就帮太后往内阁塞人了?他自己隐形,却把苏克萨哈推出来。
不能不说,索尼真是只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