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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妍的话音刚落,围观的众人便是一阵唏嘘。
刘庆华早就哭红了眼,惨白着一张脸,摇摇晃晃地从院子里出来,拉着苏妍的手泣不成声:“孩子呀,我可怜的孩子!是我这个当妈的没用,护不住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要你一个十岁的孩子替妈妈操心!”
看着刘庆华摇摇欲坠的样子,饶是苏妍心理再强大,看到母亲难过,再想想上一世母亲的惨烈离世,心里也是忍不住一阵酸楚,两行泪水忍不住喷涌而出,扑在刘庆华的怀里就嚎啕大哭。
怜贫惜弱是所有善良人的共性。
当挺着肚子志得意满的姘头,领着一帮身强力壮的老娘们,污言秽语地上门逼婚时,整个苏家不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维护自家的媳妇,而且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苏长江,竟然还抱着怀孕的姘头斥责自己的女儿;就连身为亲爷奶的苏春江和苏白氏也满口叱责苏妍弄脏了胡同,毫不顾念受到伤害的母女两人,竟然还欣然吩咐苏长江将怀孕的姘头接到家里好生照料……本该维护自家人的苏家人,却一个个给姘头做了靠山,生生逼的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娃,站出来替母讨要公道。
在场的街坊邻居们顿时心生怜悯,纷纷为苏家人不分是非的行径而不齿,为弱小受辱的母女两个打抱不平。
……
嫁到苏家庄十年,刘庆华老实懦弱,是苏家的老黄牛,是苏家庄众人眼里的老好人。而苏妍再聪明再有能力,此时也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女娃子。
老实的老实,小的又这么小,此刻母女两个无可奈何又抱头痛哭的样子,看起来着实又可怜又心酸,让人忍不住心生垂怜。
于是,人群里就有心软的奶奶婶婶们,忍不住撩起衣襟或抬起手背抹起了眼泪,纷纷谴责不知羞耻的姘头周晓丽和狠心的苏家人。
花婶子也忍不住拿袖子抹着眼睛,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絮絮叨叨地叹息:“天爷爷啊,可怜的孩子哟!这可怜见的娘儿俩,被苏家人联合外头人给欺负成什么样了!以后可该怎么办才好?!”
“苏长河可真够不要脸的,家里有个好媳妇还不知足,还去外面乱搞破鞋!搁以前这俩人都是要浸猪笼的!”
“苏长河的姘头才不要脸,没和人家摆酒席就脱了裤子和男人睡了觉,那裤腰带就那么不禁脱啊!挺着个大肚子,还有脸上门逼亲!”
“没听说他们说嘛?这姘头还是个寡妇,家里还有俩拖油瓶,跟苏长河搞上了,不就是打着算盘,想让苏长河给她拉帮套,替她养孩子吗?”
“这苏长河也真是荤素不忌,找个啥样的不好找,竟还找个带拖油瓶的寡妇!”
“寡妇好啊,寡妇好勾搭!你看人家勾搭的肚子都大了!就他那样的,还想找大姑娘不成?别做梦了!”
“苏家老两口也是够混账的!人家都打上门了,一点也不维护庆华一点,庆华真是白替俩老货拉扯孩子出力干活了!”
“那两口子还不是冲着这寡妇姘头的肚子去的?你看那肚子,八成是个男娃!苏家到现在可还没一个男孙呢?可不是正命中了俩老的心窝子?”
“看样子这姘头是铁定要进门的。一山不容二虎,这姘头要是进了门,庆华这娘俩以后可得去哪里哟?以后要怎么讨日子哟?”
……
围观的人们说什么的都有,有同情难过的,有幸灾乐祸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但是人们都知道,这种情况对刘庆华来说极其的不利。
不怪乎人们会忧虑刘庆华的未来,在农村乡下,女人是没有资格分到土地,分到宅基地的。在娘家时住着父兄名下的房子,吃着父兄名下地里产出的粮食;出嫁后,住着丈夫婆家名下的房子,吃着丈夫婆家地里的粮食。
虽然付出了艰辛的劳动,但却没有属于自己名下的一寸土地,一点地皮。
这就是农村女性的悲哀之处。
……
而在封建落后的农村,被休掉的女人,离婚的女人,哪怕人品再好,只要是被夫家休弃,撵回了娘家,走到哪里,都是一个活生生的黑案例,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被众人议论,被众人指指点点,被视为不详不洁的符号。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欺负,都会被人瞧不起。
如果离了婚,婆家不让留,娘家不让进门,兄嫂弟媳也会排斥被休离的女儿回娘家争口粮,还连带娘家人在村里丢人现眼。
离婚的女人一旦到了那个地步,没有了安身之所,没有了生存之本的粮食,回不去的娘家,立足不了的婆家,那才真是叫天无门叫地不应。农村女人又没有文化,没有见识,出点远门就是两眼一抹黑,像无根的树,漂泊的浮萍,连独立生存的能力都没有。
被休离的女人,要么赶紧再嫁,换一家男人继续生活;要么更有甚者,直接选择一死了之,那树林里,那深井里,那大河里,曾徘徊过多少孤苦无依的魂灵。
所以才有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这样的话。因为离了夫家的门,娘家也拒绝接纳的话,女人过的真是生不如死。
那个时代的农村,被家暴的女人,被磋磨的女人,宁愿忍着、受着,到死都不会轻易提离婚两个字!
因为离婚的女人太苦了,日子过的太难了!
……
所以,亲眼见证了苏长江要休妻另娶的苏家庄村民们,看着抱头痛哭的刘庆华母女两人,才忍不住纷纷露出了不忍和同情的神色,而苏妍恰恰要的就是这份同情,这份怜悯!最起码在道德上,她和母亲刘庆华占据了上风。
有了这些村民的见证,她和刘庆华以后赚的每一分钱,苏家人都没有任何资格沾染半分!
……
苏妍一边趴在刘庆华怀里痛哭,一边脑子里飞速旋转,想着待会儿要办的事,要写的和离证明的内容。
为什么要写和离证明?因为苏长江和刘庆华,根本就没打过结婚证!
……
上一世,一直到刘庆华死去,苏妍就从来没有见过结婚证这东西,就连刘庆华的户口,也是上在了以苏春江为户主的大户口本上,关系是儿媳。
苏妍也曾好奇地问过原因,才知道母亲结婚那个年代,农村人认可的结婚仪式就是摆酒席。只要摆了酒席入了洞房,就算结了婚,村里大队统计户口时候会将新媳妇或者新生儿名字报上去,户籍民警给写了户口页子盖了章,就算结了婚,在村里也就有了村民名额了。
这一世,苏妍本就打算钻这条空子,先把刘庆华从苏家分出来,再趁着周晓丽来逼婚的时候,将刘庆华和苏长江分开,她带着母亲刘庆华彻底离开苏家这群吸血鬼。
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样,为了养活她供她读书,母亲刘庆华死活不愿从苏家离开,守着这个破碎的家,出着牛马力,拖着周晓丽,一直被磋磨到咽下最后一口气,苏长江才将周晓丽迎进了门。
上一世,苏家的人都厌弃刘庆华。爷奶嫌弃她占着位置不让路,害的宝贝大孙子在外面漂着不能光明正大地进门,死命地磋磨她;苏长江厌憎她,嫌弃她害的自己喜欢的女人孩子不能入住苏家,只能在外面家外有家;而苏家的其他人竟也纷纷效仿,根本不拿刘庆华当回事,动辄对她呼来喝去。
而最恨她的当然就是给苏家生了个宝贝孙子的周晓丽,因为刘庆华的不识相,打死也不离家的决绝,害的她和孩子在外等了好几年,一直到刘庆华死去,她才得以进了苏家的门。
所以她恨死了刘庆华,就连刘庆华的尸体,也不允许埋进苏家的祖坟,让苏长江埋到了安泽河边的一块荒郊野地里完事。连带着苏妍的大学通知书,也是她撺掇着苏长江为了钱卖给了别人。事情败露后,也是她撺掇着苏长江断了苏妍的所有经济来源和回乡的所有后路。
……
苏妍原本的打算是在秋季将此事做成,暑假前她已经向学校打了跳级的申请,如果申请批下来,她顶多会在乡里待一年时间,然后就跳级到县里上高中,县里的机会多,路子多,到时候她就带着母亲去上学,让母亲给她陪读,顺便在县城做点小生意。
唯一没料到的是,这一世周晓丽会出现的这么早,她的计划只能提前实施。
……
而一旁的苏家人,因为村民的议论声,以及苏妍铿锵有力的一番话,个个脸色像打翻了颜料盘,青红绿白,精彩纷呈!
……
苏春江和苏白氏的脸青了又红,红了又青,一方面因为周晓丽的肚子有了苏家的嫡长孙而掩不住的高兴,一方面又因为苏妍的话和村民们的议论声觉得丢了人又丢了面子。
而苏长江则是因为苏妍话里话外的威胁,气的青筋直跳:啥叫搞破鞋?啥叫去乡里状告老爹?一个屁大的女娃子,还有胆子管老子的房里事?真是反了天了!
而周晓丽的脸色则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心中暗恨,银牙恨不得都咬碎了,面上却还是一副摇摇欲坠、备受打击的柔弱样子。
她这个人惯会做表面功夫,向来未语先笑,总是一副笑盈盈的和善模样,温柔又小意,体贴又入微,玩起花样来也是各种勾魂,直勾引的苏长江像蚂蟥见了血,天天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不下来。
苏长江天天在苏家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方面是沉迷赌博到处换场地,一方面是时常呆在周晓丽家里,在她家里地里辛勤耕耘。
尤其到农忙时节,苏春江和苏白氏都抓不住苏长江的影子,总以为他又扎哪个地儿去赌博了, 却不知苏长江正撅着个屁股在周晓丽家的几亩田地里挥汗如雨、辛勤耕耘,比头老黄牛还尽职尽责。
一想到周晓丽的肚子里正怀着属于自己的儿子,苏长江就忍不住浑身激情澎湃,充满了干劲。
家里的黄脸婆长得又难看,又木讷老实,躺下去就跟个死尸似的,哪有风韵有度的周晓丽那么赏心悦目,又温顺会玩花样,有时候苏长江恨不得死在周晓丽的肚皮上算了,太特么的带劲销魂了!
而周晓丽的肚子越来越大后,提了好多次要苏长江休了家里的黄脸婆,迎娶自己进门,可每次苏长江从她床上下来,看见睡在另一间屋里的两个半大的儿子时,总会顾左右而言他,说等到孩子出生后再将她迎进门,到时候有了新媳妇还有了宝贝儿子,苏家就是双喜临门了。
周晓丽知道苏长江是嫌弃她带着亡夫的两个儿子,又担心肚子里的这个万一又是个闺女,他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不仅原来的家庭破裂,还会在村里丢了颜面,还要挑起养他们娘四个的重担。这对一向甩手掌柜当惯了的苏长江来说,简直就像野马被套上了枷锁,比杀了他还难受!
周晓丽暗恨苏长江的精明算计和拖泥带水,又暗暗焦急万一肚子里是个女孩,到时候所有的算计就全部落了空。她本就在村里落的里外不是人,苏长江是她目前能抓到的所有男人里,条件最好的一个:家里的老大,媳妇老实好拿捏,只有一个女儿,想要个儿子想的发疯,关键他是所有男人里最听她话的一个,也是最真心实意帮她干活的一个,不像那一个个的,嘴上说的怪好听,提了裤子就翻脸不认账!不都是嫌弃要替她养两个儿子吗?!
苏长江也嫌弃她的两个儿子,但他听她话啊,周晓丽自信能哄住他!
……
如今肚子越来越大,周晓丽越来越等不及了,她想要光明正大地将肚子里的孩子生在苏家,而不是偷偷地找个犄角旮旯里将孩子生下,那她成什么了?她只能铤而走险,找了娘家姐姐帮忙,花钱雇了一帮不认识的农村老娘们,带队上门逼婚,逼迫苏家尽快将刘庆华赶走,或者骂走刘庆华,好让苏长江接她进门。
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苏妍这半大丫头,竟然知道了她的底细,还当着众人的面将她的老底揭了个底朝天!这让她既心生忌惮又惊疑不定。
虽然她挺着肚子上门逼婚,就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但是她想到的对手是刘庆华啊,那个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窝囊女人,依苏长江对这个媳妇的厌弃程度,只要她出马了,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铁定会让那个老实懦弱的女人败下阵来,自动让位给她。
而苏家其他人,只要有肚子里的这团肉在,就不怕搞不定苏家人。
但是她没想到出来应战的竟然是苏妍,还直接将她的老底给掀了个底朝天,还引发的众人对她指指点点,低声唾骂,她倒是不畏惧那点唾骂,毕竟这些闲言碎语,这些年她早就身经百战、百毒不侵了。
但是苏妍一个女娃子当众让她难堪,当众让她下不来台,还是让她忍不住暗暗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