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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声惊叫,刺破云霄。唐宝忙不迭就要下车,结果竟然看到那骷髅车夫脸上露出一丝受伤的表情,见了鬼了,一个骷髅也有表情。
那就更不能待了啊!
唐宝一骨碌滚下车,就在这时,他的后脖颈被人一把拎住,顿时遍体生寒,“放开我!放开我!老子可是国宝!”
“口气挺大啊。”
咦?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唐宝霍然回头,就见商四在后面挑着眉看他,还有陆知非还有沈藏。再一回头,什么骷髅车夫、大戏园子,都不见了,四周黑漆漆一片,只有那鬼宅依旧矗立在那里。
“我回来了!”唐宝喜极而泣。
商四问:“你刚才在那边看见什么了?”
唐宝赶忙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你们不知道,刚才那一切跟真的一样!”
“生人勿进,看来只有拿到票才能进去看一看了。”商四望向鬼宅的方向,微微眯起的双眼里,仿佛倒映着刚才唐宝亲眼见过的霓虹。
“你想进去看?”陆知非问。
“一帮游离人世的鬼魂在这里搭台唱戏,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商四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而且,刚才那首曲子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商四说要去看戏,那就是一定要去看的,只不过不是今天。
鬼界难开,一行人先回了书斋,然后商四叫来两个小煤球,问了问鬼宅的情况。
“那儿每到月半,鬼气就会变得很重,所以我们一般都不太靠近那边。”小煤球回答着,“不过一直也没听说那里闹出过什么事,所以也没人去管。”
月半?商四看了眼窗外的满月,确实是月半了。
这时,东风快递来了。
“四爷,你的快递。”他从窗户里跳进来,取出一个文件夹放在桌子上。
商四麻利拆开,看了一眼,随即递给沈藏,“你的。”
“我的?”沈藏看了一眼,只见那文件袋里装的都是身份资料,包括身份证、户口本、护照以及各种相关文件。沈藏喜出望外,连忙道谢。
商四摆摆手,对东风说:“你再让他帮我查一下春生路27号那栋宅子的相关资料,我有急用。”
“包在我身上!”东风拍拍胸脯,然后立马变身飞走。
陆知非正好端着牛奶从厨房出来,听到他们的谈话,不禁问:“那位故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故人毕竟是故人,若他死后仍困于那个地方,无法转世投胎,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商四接过陆知非递过来的牛奶,皱皱眉,“为什么是牛奶?”
“晚上喝茶不好。”
商四皱了皱鼻子,很勉强地喝了一口,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诶,你怎么还在这儿?”
“你不希望我在这儿吗?”陆知非反问。可这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厢商四却已经耸耸肩,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快十点了,今晚你就住这儿吧。”
陆知非还没答话,旁边正在喝牛奶的两个小胖子霍然抬起头来,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好啊!”
商四看着他们嘴边的一圈奶渍,忍俊不禁。
陆知非也就没再推辞,顺理成章地住了下来。
客房还是那间客房,还是几天前陆知非住过的那个模样,一点都没动过。浴室是公用的,商四是个爱享受的主,醒来之后嫌原来的浴室太小,所以在自己房间隔壁弄了个大浴室,光是浴池就占了大半的面积,像个小池塘。里面还每日都燃着不知道什么香,薄雾缭绕宛如仙境。
此时太白太黑正骑着小黄鸭在浴池里划水,对于他们来说,眼前这片浴池就已经是碧波海了,足够他们乘风破浪。
“冲啊——”
而陆知非呢?
他正靠在浴池边上,反复思考刚才的那个问题。
到底为什么要那么问呢?
他想着想着,就有些犯困。抬手看了看已经有些发皱的皮肤,便叫两个小胖子上岸。小胖子还意犹未尽,但贵在听话,游到岸边排排站好,害羞又扭捏地捂着自己的小黑黑和小白白,低头看自己白白胖胖的脚趾。
陆知非一边忍着笑一边给他们擦水,擦完了,他才从浴池里爬起来,裹上浴巾。
然而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你们到底洗好了没有?”
那声音太熟悉,陆知非回头,就见商四盘坐在浴池对面,一脸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说:“我都等了快半个小时了。”
陆知非僵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问:“好看吗?”
商四回忆了一下,中肯地评价道:“还可以。”
陆知非神色平静,忽然问:“你有尺子吗?”
商四愣了一下,答案脱口而出,“没有啊。”
“哦,你无耻啊。”陆知非云淡风轻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抄起两个小胖子开门就走。
他的房间就在浴室的另一边。
“砰!”一声,门关上,商四也终于反应过来尺子和无耻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他不由失笑,摇摇头解开衣服走进浴池里,舒服地发出来一声喟叹。
过了一会儿,已经擦干头发正准备上床睡觉的陆知非就听商四在隔壁浴室里喊,“陆知非,我要吃煮鸡蛋,再给我温一壶酒过来!”
陆知非没有理他。
商四继续喊,“小鹿鹿?”
陆知非依然没有理会。
商四从水池里站起来,走过去刷一声打开他的房门,“我要吃煮鸡蛋。”
陆知非看到他光裸的上半身,以及被水沾湿的紧紧贴在身上的裤衩,在心里告诉自己:陆知非,你要知恩图报啊。
于是厨房的灯亮了又暗,陆知非端着煮好的鸡蛋和酒,送到浴室里。
朦胧的雾气中,商四正背靠着池壁,两条胳膊向后搭在边沿,微微仰着脖子,眯着眼舒适而惬意。滴滴水珠划过他硬朗的侧脸,又顺着突起的喉结滑下,顺着结实好看的肌肉线条,归于水中。
陆知非垂着眼,把东西放下就走。
商四抬手去拿酒盅,去不经意间抓住了他的手腕。触感不对,他睁眼一看,忽然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向陆知非靠近,半个身子从水里探出来,带着无限的好奇打量着陆知非,“怎么脸红了?”
“我有吗?”陆知非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放手。”
商四笑笑,放开他,转而拿起酒盅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继续惬意地靠在浴池里。陆知非当然是转身就走,脚步不紧不慢,可不知为何,心跳得忽然有些快。
他回到自己房里,倒头就睡。
而啜着小酒的商四转头去拿水煮蛋,意外地发现陆知非已经帮他把蛋壳全部剥好了,一个个白嫩嫩的鸡蛋看起来赏心悦目。
翌日。
东风一大早就带来了商四要的东西,那时陆知非还没走,所以听了一耳朵。那栋宅子的主人叫林静音,今年已经九十八岁高龄,履历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子女都是海归,平时工作繁忙,所以老人现在住在城郊的一个高档疗养院里。
“四爷,你认识这个林静音?她是你老相好啊?”出去嗨了一整夜的吴羌羌又准时出现在早餐桌上,咬着荷包蛋,问。
商四捂着自己的心口,觉得要被吴羌羌给气死了,“我睡了一百年,她才九十八岁,好吗?”
“是哦。”吴羌羌恍然大悟。
随后吴羌羌又问:“那你那个故友是谁?话说你们昨天去鬼宅竟然不带我,太不够意思了。”
商四懒得理她,可吴羌羌闭不了嘴,“既然是有关于鬼界的事情,怎么不找星君呢?”
“不,这件事暂时不能告诉他。”商四坚定否决,“鬼宅每到月半便鬼魂聚集,可是从来没有出过事,说明他们并不是在搞什么害人的勾当,所以没有惊动星君。但一旦被他知道了,不论好坏,必定先全部押解回去,那我还听什么戏?况且星君这人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才不要跟他一起听戏。”
“听戏……”吴羌羌琢磨着,忽然灵光一现,“啊,我想起来了,四爷你是说小眉烟吗?小眉烟死了啊!烧死了!”
“烧死?”这让商四始料未及,“怎么回事?”
“那大概是几几年来着?二八……还是二九年?反正四爷你那个时候睡了挺久了,小眉烟也已经成了初华的名角儿,老有名了。每次登场,那花篮都能从门口摆到下一条街,不过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戏园里忽然走水,死了一大票人,轰动北平啊!”
吴羌羌的思绪不由飘回了一九二九年的冬天,她去祭拜了六爷,刚回到书斋,就看到远方忽然有火光亮起。那时候北平也不太平啊,三天两头的出事,她爬上房顶去看,就见漫天的鹅毛大雪里,那火烧得格外得旺。
四周一片喊着救火的人,穿着各式各样军装的人把戏园整个围住,剑拔弩张。
商四忽然察觉出一些异样,“里面死了什么人?”
“据说是一批外国人,包了场的,所以也没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就是一把火全烧没了。”吴羌羌本来就爱八卦,更何况里面有小眉烟,所以那会儿打听了很多,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总而言之,这事儿各有各的说法,有说是暗杀,有说是班主的仇家上门寻仇、别的戏园抢生意,还有说是张大帅的太太干的。”
“前面几个还好说,后面那个张大帅又是谁?”商四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吴羌羌激动起来,“哎呀四爷你不知道,那会儿起来好多个军阀,张大帅是东北那旮旯的。人帅!枪多!北平的姑娘都喜欢他!”
商四敲敲桌面,“注意口水啊。”
吴羌羌赶紧擦把口水,继续讲:“哎呀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张大帅后来讨了个老婆,但是没过多久呢,坊间又在传他跟小眉烟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张大帅的老婆可是个狠角色啊,在那个年代,有权有势的谁没有个几房姨太太,可张大帅一个都没有。有人说张大帅痴情,可后来不是又出了个小眉烟么,所以大家都在猜是不是张大帅的老婆趁他外出打仗的时候,把情敌给卡嚓了。”
吴羌羌故作凶狠,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一旁默默旁听的沈藏咽了口唾沫,人类真可怕。
但陆知非却有异议,“就算是报复,也不至于把整个戏园子的人都烧死吧?里面可还有那么多外国人。”
商四点头表示同意,吴羌羌顿时一脸你们都不懂的表情,“那天可是有人看到她进的戏园子,然后她就消失不见了!不知道是被烧死在里面还是逃了,那你们说这跟她有没有关系?肯定有关系啊!”
这倒确实是个证据。
陆知非忽然有个联想,“张大帅的太太叫什么名字?”
商四一听,也向吴羌羌看去,可吴羌羌却忽然卡壳了,“我记得好像是叫林……林什么来着?”
“林静音?”沈藏一脸惊讶。
“还有一个问题。”陆知非正色,“小眉烟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旦。”商四说。
吴羌羌随即接腔道:“哎哟小眉烟的身段和嗓门那可是北平一绝啊,四爷都夸过的,对不对?”
“要你多嘴。”商四白了她一眼,站起来说:“今天你不准出去鬼混了,帮我继续盯着那书生。我要出门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