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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铛声指引着方向,歌声呼唤着远方,两人一猫继续走着,在奇幻的背景中穿行着无边的旷野。
然而他们走了很久很久,周围的景物好似都没有变化。远山依旧远,天色也没有丝毫的改变,这让陆知非不由生出了他们一直在原地踏步的错觉。
但陆知非注意到了隐藏在草丛下面的溪水,它们就像大地的脉络一样错综复杂地交缠在一起,最细不过拳头大小,最粗也不过一米。
奇怪的是溪水旁长满了杂草,可水里却半根也无。那水清澈见底,里面时常有像蝌蚪一样的小鱼游过,圆滚滚的脑袋细长的尾巴,倒是很可爱。
太白太黑见猎心喜,想抓几条来玩儿。陆知非便把目光转向商四,商四此时已经停止了哼唱,回过头来食指抵在唇上,“嘘。”
陆知非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下意识地捂住了太白太黑的嘴。只见商四抓着铃铛连摇三下,这一次的铃铛声听起来格外绵长,也扩散得更远。
商四微微扬起头,闭目倾听。
他在听风中的回答,伸出手去,抓住了一封来自远方的信。那是一张树叶,绿色中带着枯黄,边缘业已卷起,叶面上留着不知从何处来的孔洞。
“建木的叶子。”商四解释道。风带来了回信,建木还在远处,“今天恐怕到不了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陆知非知道这是在照顾自己,毕竟区区这么点路对商四来说完全不算什么,但陆知非最好的一点就是他从来不矫情。
可这满是荒草和野兽的旷野上,上哪儿休息?
商四早有准备,他每件衣服的袖子都好像一个百宝袋,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次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套帐篷,和全套的野炊器具,可谓准备齐全。
在搭帐篷的时候,他就让陆知非坐在他最爱的南官帽椅上,然后支使太白太黑去捡干草回来生火。
太白太黑在给陆知非献殷勤这方面可毫不含糊,兴冲冲地就去了。
陆知非担忧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对商四说:“你这不是让他们去自投虎口吗?”
商四说:“放心,就他们身上那几两肉,还不够它们塞牙缝。”
可陆知非还是放心不下两个小胖子,跟过去看。所幸他们腿短,根本走不远,没走出几米就蹲在溪水边看蝌蚪,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着,完全忘了找干草的事情。
“好可爱呀。”
“是呀。”
“我们抓几只回去吧!”
“主人骂骂!”
“送给陆陆!”
“嗯!”
陆知非:“……”
两人的意见飞快达成一致,就要伸手去捞。可是手有点短,捞不到怎么办,没关系,他们看过猴子捞月!
一个拉着一个,手臂有那——么长!
但就在太白的手即将碰到水面时,陆知非及时把它们拉了回来。两个小胖子不解地转过头来看他,就在此时,远方的战斗忽然出现了变故。
一只额头上长着独角的巨兽面对着半空中的九歌发出了仰天长啸,而就在这啸声中,地面上的溪水里发生了骚动。
是那些蝌蚪,它们在回应这个啸声。
于是神奇的一幕上演了,无数的蝌蚪从溪水里飞跃而出,它们向着凤凰的方向冲去。而就在它们离水的刹那,细小如水珠般的身体炸裂开来变成一蓬黑雾,那黑雾里钻出了凶恶的或长着獠牙、或背上布满倒刺的庞大水妖。
它们嘶吼着,像鲤鱼跳龙门那样完成了纵身一跃,前赴后继不知停歇。
太白太黑已经呆掉了,可爱的小蝌蚪呢?!
陆知非此刻则庆幸着刚才及时制止了他们,不然太白太黑真的不够它们塞牙缝的。商四却挺开心,摘下一片草叶为箭,“去。”
草叶洞穿了一条最为肥硕的飞鱼,飞鱼重重地落在地上,变成了商四期待中的食材。
而此时的九歌面对这一波攻击,终于再次现出了真身。巨大的凤凰遮天蔽日,就像一面盾,以一己之力抗住了所有的流弹攻击。
水与火正面相撞,天空中飘起了大雾,一片迷朦。
陆知非抱着太白太黑跑回商四身边时,柳生已经出发去捡那条鱼。这是商四说的,想要吃晚饭,就得付出劳动。
“今晚吃烤鱼吗?”商四拉过陆知非,细致地帮他擦掉头发上粘到的水汽。
陆知非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九歌,“那边真的没关系?”
九歌打成这样,他们却在一旁安逸地烤鱼,这好像不太好。
虽然这一定是商四能干出来的事。
商四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随手伸起一个结界隔绝外面的水汽和慢慢变冷的温度,一边说:“不要担心,他离开了那么多年没回来,总会有人开始不服管教。不过打了这么半天,应该也快打完了,他兴许还能赶上我们的晚餐。”
陆知非听他这么说,便也没有再瞎操心。很快,篝火升起来了,鱼也被商四利落地剖成一片片,陆知非在商四提来的水里洗了洗手,问:“带围裙了吗?”
商四就伸手在袖子里掏,掏了半天拿出一个可爱的粉色围裙。
陆知非沉默了一会儿,接过来系上。他发誓,如果不是因为这块围裙上面没有装可爱的图案,只是纯粉的话,他是不会就范的。
快开饭的时候,九歌真的回来了。
此时四野的妖兽们死的死伤的伤,终于都老实了下来。有的默默撤回草丛里远去,有的躲在角落里舔着伤口,还有的趴在篝火附近看着,却碍于商四的强大气息不敢靠近。
夜色也更暗沉了,锦鲤风筝变成了黑夜中的一盏孤灯,独自散发着光和热。
九歌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陆知非很及时地递过去一盘刚烤好的鱼肉,他便毫不客气地大口吃了起来。
其实他一开始是想抱怨的,四爷太过分了。不搭把手就算了,还在那边唱歌、秀恩爱、搭帐篷、烤鱼,搞得像来野炊一样,以为他在打架就看不见了吗???
但是陆知非很好,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九歌决定看到这盘烤鱼的份上不计较了。
至于那只猫,九歌从始至终就没跟他说过话。他虽然周游世界,可不是吴羌羌那样的自来熟,而且这猫一副很有心事的样子,肯定不太好相处。
噫,对了,四爷把他叫回来开启都广之野的缝隙,是为了什么来着?
九歌停下咀嚼的动作,愣了几秒,随后又非常不在意地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妖生嘛,何必想那么多呢?
柳生则有些出神地看着地上遍布的溪流,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他忍不住去想——这些溪流到底是怎样形成的?
这些溪流的形状,看着有些眼熟。
它们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太细了,太多了。
更像是、像是……昆仑后山的岩壁上,那些被积雪覆盖的剑痕。
对,只有剑才能砍出这样的痕迹,像无数创痕遍布在大地上,无论他怎么挣扎、如何遗忘,只要他一日还活在这片土地上,就永远都逃不开。
这是他的孽,塔里数百年业火都焚烧不尽的孽。
在这里看到相似的剑痕,这让柳生的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或许他真的能在这里找到采薇的踪迹呢?
或许他的魂魄经过了这里,他把所有关于尘世的记忆都抛下,从此以后去了另一个世界继续存在着。他们不再有任何的关系,慢慢相忘。
柳生在塔里的时候,时常思考一个问题。他当初拜于采薇门下,究竟是对是错?
采薇道长是个好人,柳生曾经很敬重他。尽管采薇有些严肃、古板,平时总是手捧经书,探寻所谓的大道。这与柳生的道一点都不一样。
柳生认为老天爷毫无道理可言,所谓的善恶自有报不过就是卑微苟活之人用来聊以自·慰的借口。于是他奉行自己的道,非常直观、非常简单的道。
以善待善,以恶报恶。
采薇对他很好,全力医治他的腿疾,甚至愿意收他为弟子,悉心教导。因为被打断了腿不能走路的那几年,他也未曾一直被困在房间里,他坐在采薇的飞剑上,被他带着去过很多地方。
采薇对于柳生来说是不同的。
他厌恶世上一切丑恶,也仰慕那些美好。他曾想过要一直侍奉师父左右,他对他的期待、憧憬、尊重,甚过以往遇见的任何一个人。可是最后偏偏是他,对自己说你错了。
柳生从不介意别人对他的否定,但这个别人不包括他无比敬仰的师父。
这时,草丛里传来一声异样的响动,打断了柳生的沉思。
九歌瞬间警醒,冷冽的眸光扫过去,“刚才还没打痛?”
草丛顿时恢复平静,隔了好一会儿,一只妖兽从里面慢慢地钻出来。它长得有些像乘黄,从额头到背脊长着一排尖锐的角,但是本该是毛发的地方却长着鳞片,只有尾巴还保持着狐尾的样子,大而蓬松。
它的脸上也长着鳞片,但却不多,像是假面一般,很奇特。
陆知非认得它,刚刚跟九歌打得最狠的就是它了。
它受伤了,银灰色的鳞片掉了几块,背上的角断了一个,尾巴上也沾着血。
“是你无缘无故丢下这里所有的妖,一去便没有了音讯。如果有你跟没你都一样,这里都如地狱一般沉闷,那不如干脆杀了你,让你也尝尝永远被困在这里的滋味。”它看着九歌,眼里还有怒火。
九歌被它这么一说,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打也打过了,你们还想怎样?”
“但这不能改变你抛弃了这片土地的事实!你这是背叛!”它说着,过于激愤的情绪让它身上的伤口快速开裂,一个不慎就跌在地上,与此同时肚子里传来一声空响。
这太丢脸了。
它转身就要往草丛里走,留给九歌一个决绝的背影。
九歌无奈地叹一声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