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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爹是气上心头,打起人来那是实打实的的,宋子愈自小娇生惯养,虽说现在读书人讲究个文武双全,他不像宋子期体弱也学得了些浅薄武艺傍身,但他什么时候被这么打过?面上羞得通红,也和他老爹置起气来,痛的受不了也不过闷哼一声。
云氏在一旁看着,开始还能端坐,到了后头见儿子忍痛满头是汗,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她心软下来,怕宋老爹下手没个轻重把人打坏了,拉了丈夫的胳膊流泪劝道:“打也打了,子愈受了教训肯定也知道错了,你停下吧。”
俗话说气大伤身,宋老爹到底是上了年纪,用足了劲打了几下,便觉力有未逮,他被云氏拉住顺势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对儿子问:“你知道错了吗?”如果宋子愈认错,他把那来历不明的女人赶出门去,这事就算揭过了。
但是宋子愈怎么可能认错,他忍痛忍得把下唇都咬破了,父亲越是反对他反而越是坚定了,他正欲说话,这时一直暗中观察他的苏凝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道:“这么一顿打下来,任谁都知道错了,不若先让人扶了二弟下去休息,也要请了大夫给他看看伤,衣服都渗血了,当心留下病根。”
自生下来就疼到骨子里的儿子,宋老爹气头一过也担忧他把儿子打重了,但是这么就放过儿子,他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一时在那左右为难。还是云氏见儿子面色惨白,哭喊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苏凝忙上前扶住云氏,一脸为难地对宋老爹说:“公公要教育二弟也不急在这一时,今天再闹下去不白白让人看笑话吗?”经过一段时间,她也看出来宋老爹十分爱面子,这次火气这么大也是有这个因素在里头,他看好的儿子不争气不是硬生生的打他脸吗?
云氏也帮腔道:“你打他也打了,费了多大劲才给他养好身子骨,真落了病根你找谁去?子愈以前多乖巧,出了趟门定是被那狐媚子拐了,他不懂事你还不懂吗?”
“娘,挽月不是狐媚子。”不妨宋子愈看不清形势,还是固执地维护心上人。他相信父母见了挽月,知道她是什么样子肯定也会接纳她的。
“我的儿呀,不是狐媚子能把你勾得魂儿都没了?!”云氏窥了丈夫一眼,怕他听了儿子的话火气上来又要打人,待发现他只冷着个脸没说话,便知晓他不是那么生气了。云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她几乎是对宋子愈求道,“子愈你就认错吧!”
对着母亲这样的眼光,宋子愈泄气了,他一脸沮丧地说:“爹,我知道错了。”
终于等到儿子认错的话,虽然听着不那么真切,但是宋老爹也不想再僵持下去了,冷声道:“你最好是知错了。”他甩了手里的棍子,也不想呆在家里对着屋里的人烦躁得慌,挥袖而去了。
他一走云氏就收了泪,知道丈夫多半又是出去喝酒,但这会也懒得管他,忙指挥着下人抬这宋子愈回房,又让人去请了大夫来给他看伤。
等大夫看过之后,说都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只是血淋淋的看着比较吓人,其实不严重,宋子愈年轻气壮,好好在床上躺躺就是了,分别开了外敷内服的药又说了些禁忌事项就告辞了。
听大夫把宋子愈的伤情说得轻描淡写,云氏总算是放下了心,她看儿子吃了药睡下了才回了自己的院子,苏凝见婆婆脸色不好,把想问她是否知道宋子期行踪的话压了下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宋子期人不知道跑哪去了,万一婆婆也不知情不得让她更添一层担心,要知道门房说宋子期是没带任何人独自出府的。
到了院里婆媳坐了下来,云氏心中苦闷,她拉着苏凝向她说了一通宋子愈懂事的话,提到今天的事,才不好意思的说:“子愈以前多乖巧的孩子,谁料到出个门就学坏了,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都是一家人,婆婆这么说岂不是把我看成外人了。”苏凝对宋子愈不做任何评价,婆婆能说儿子的不好,但她作为嫂子的却不好说什么。
“欢欢喜喜的等人回来,结果等回来这么大个‘惊喜’。”云氏唉声叹气,她本还打算今年过年串门子的时候给儿子相看,找个合心意的儿媳妇。
苏凝劝道:“婆婆何必如此忧心?律法明确规定——良贱不婚。既然二弟喜欢,就先留了那女子在他房中做个丫鬟,等他新鲜头过了再想法子打发出去就是了。”
云氏不自在地咳了咳,欲言又止。苏凝被弄得一头雾水,她问:“可是儿媳说错了什么?”
和儿媳妇说起这个,云氏有几分尴尬,她勉强笑着说:“你是好人家的女儿,自然不知道那些粉头花姐也要分个等级。那楼里的是被打了贱籍不能翻身的,还有一类,父母舍下女儿专找了男人梳栊养着的,虽然做着腌臜事儿,但是户籍还是良民的户籍。”
这类事情苏凝却闻所未闻,听婆婆这么一说,她也有几分尴尬了。在她看来,那些把女儿待价而沽,非聘礼丰厚否则不嫁女儿的父母已经令人不耻了,竟还有这类送着女儿让人糟践的。
苏凝嚅嗫道:“婆婆如何得知那女子……还是良民?”
说到这里,云氏想起小儿子一回家,兴高采烈得和他们说起这个“心上人”的情形,她也没个好声气了,恨恨地道:“子愈回来什么都说了,口口声声说着要娶了她去,你公公一心想给子愈找个书香门第的,日后也好扶持着他读书,听了这话能不生气吗?他去的那个书院名声那么好,怎么还有把他往那种暗巷里头带的那类人!”
“再好的地方也止不住有纨绔子弟,婆婆消消气,二弟少不更事,等他略大了些,会明白你们的苦心的。”初次会面就是这么个场面,苏凝对这个二弟是没有一丝好感。俗话说物以群分,人以类聚,他要是有自制力还会被人轻易拉去吗?领这么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回来,连带带累府里女眷名声。
云氏摇摇头说:“你回来的晚,没看见他维护那狐媚子的样子,也不知那狐媚子使了什么手段让他这么死心塌地,一心以为人家是被父母胁迫,连我们给他准备冬至当日给先生送礼的银子都被他用光了,只为了把那狐媚子赎回来。”
苏凝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肯定不会为宋家所容,既不可能成为她的妯娌,那便是小叔房中的事情,她不好多说。
云氏也没了说话的兴致,随口道:“算了,我也累了,你先回去吧,我歇会。明日你也不用来请安了。”
苏凝起身道:“恩,婆婆好生休息。有事就让下人去我院里喊我。”
她临出门前,云氏忽然想到今天尽顾着小儿子去了,刚才闹成那样怎么没见着大儿子的面,遂问道:“子期呢?他还在书房?他弟弟回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见他露面。”
苏凝被她这么冷不丁一问,不由一愣,看来真没人知道丈夫出门去干什么了。云氏这话里隐隐有几分不满,她是当家主母,宋子期的行踪只要她一问就无所遁形了,也没必要扯谎说宋子期还在家中,苏凝故意说得模棱两可,“今日雪停了,我出门时子期也说要去外面走走,不巧错过了二弟回来的时间了。”
云氏累了打不起精神,听儿媳妇一说,也没再问下去,点了点头,让她回自己院子了。
秋红早候在院外,亏得她穿得厚,不然非冻坏了不可,她见主子出来了,忙跟了上去。遇到今天这样乌七八糟的一桩事,苏凝也有几分疲惫,但她还是去了厢房陪了会苏碧,和她用过晚饭,苏碧观她人有倦意,没让她像昨晚那样陪下去,催着让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夜幕降临,好不容易停了一日的小雪又飘了起来,人站在外面只感寒风阵阵冷气入骨。苏凝根本睡不着,都这个时辰了,宋子期还没回来,她昨夜就没睡好,现在已是强撑着精神在等他了。
“少夫人,天都这么晚了,你还是去歇着吧。”秋红也陪着她一起等,眼看夜深了,她也暗暗焦急,这大少爷不声不响的出去了,到现在人还没回来,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苏凝淡淡地说:“我再等一会,秋红,你下去休息吧,不用陪我了。”
哪有主子还没睡下人先去的,秋红自然不肯,她见苏凝不肯睡,去炉子给她重新泡了杯热茶。
苏凝也不勉强她,她接过茶杯,握在手中当暖手了,忽然灵光一闪,她抓住秋红的手问道:“秋红,你今天问青山大少爷行踪的时候,他是个什么态度?说话的语气是很平常还是有异样?”
被猛地一问,秋红一时没答上来,她凝神想了想才答道:“青山语气很平常并没有焦急,那会还是白天,他可能也以为少爷一会就回了吧。”
苏凝捧着茶杯喃喃:“这样啊……”
手指轻轻摩擦着茶杯的杯沿,苏凝垂着眼帘沉吟片刻忽然道:“秋红你去给我打水梳洗,我们不等了。”
秋红愣了一下,怎么忽然不等了?苏凝并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秋红掩嘴打了个哈欠,暗想:大约是困了支撑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