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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忽然一片安静,李禅秀感觉数道目光陡地看过来,身旁的胡郎中一下抖得更厉害。
紧接着有人从地上爬起,大跨步走来。
李禅秀只感觉迎面带来一阵风,旁边一阵布料摩擦声,接着耳旁响起那个叫“宣平”的四当家不愿相信的声音——
“怎么会治不了?不是说永丰镇驻地有神医,连肠子断了的人都能救回吗?我大哥只是腿伤和中毒,你怎会治不了?”
胡郎中被吓得声音直哆嗦:“好、好汉,我真不是故意不治,方才你们给那位公子的伤处换药时,我偷偷睁开眼看见了,他伤处的肉已溃烂见骨,血又乌黑,是中毒症状,腿已经保不住了啊。”
听他声音的位置,应是被宣平一把拎起来了。
“什么保不住?”宣平声音粗粝,又低吼,“你不是连肠子断了的人都能救?我大哥腿又没断,怎会保不住?你……”
他声音颤抖哽咽,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忙松开胡郎中,胡乱帮对整理衣服,自顾道:“我知道了,定是我先前请神医时太冒犯,得罪了神医,还请神医见谅,我给您道歉,请您莫再怪罪,一定救救我大哥……”
旁边胡郎中不仅没放下心,反而吓得更抖了。
李禅秀无奈,心中叹了声气,终于睁开眼。
他刚想说“我可以帮你们陆公子看看”,但还没开口,就听上方传来一道闷咳中带着怒意的声音:“胡闹!宣平,还不快给他们松绑。”
“对对,松绑。”宣平赶紧又手忙脚乱地帮胡郎中松绑,口中道歉,“实在对不住,老神医,我是真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请您过来。您就行行好,我大哥的伤真不能再等了。”
李禅秀目光看向上方,那个叫陆骘的男子。
对方样貌英俊,五官端正,看着和裴二差不多大。只是面容带着病气,此刻正坐在宽椅上,捂唇低咳。
他的左腿放在旁边的长凳上,透过白色裤腿,隐约能看见乌黑血渍,情况的确如胡郎中所说。
旁边一个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正帮他拍着后背,低声劝慰。
另有两个少年模样的人,低头站在一旁,一副做了错事的模样。
果然是他,陆骘。
李禅秀目光微闪,眼睫很快低垂。
他知道此人,不过知道的并不是眼前的陆骘,而是未来的北伐英雄——陆骘,陆大将军。
在那场梦中,他是一年多后,自西羌辗转归来,重整父亲旧部时,才听说陆骘这个人。
据说他出身早已陷落的北地幽州,但一直心向大周,在父母皆为抵抗胡人死后,他带领族中旧部,终于成功南逃,回到大周。
原本南逃成功后,他怀着满腔激情,立刻参军,想要北上收复失地。但现实却给他沉重一击,加入边军不久,他便发觉朝廷并无收复北地的打算,只想安于现状。
他加入的那支边军更是早已消磨斗志,军中上到将军,下到士兵,皆堕落享乐,赌博成风。他们不去打胡人,却习惯欺压附近百姓,用搜刮来的钱去逛妓院赌场。
陆骘对这样的边军失望透顶,几次上言,反被军中将领针对后,终于萌生去意。
可就在他要离开前,撞见营中将军酒后欲强迫一良家女子,对方蛮横嚣张,甚至扬言要让手下也一起。他一怒之下,失手杀了此人,之后便被通缉、追捕。
据说被通缉的这段时间,他过得极不好,不仅失去一条腿,身体因中毒留下暗疾,导致后来英年早逝。身边旧随也在这期间,为了护他,一个接一个死去,最后只剩一个叫宣平的人。
之后胡人大举入侵,流民四起,大周朝廷仓惶南逃。皇帝在南逃途中下旨,允许各地自行募兵,抗击胡人和流民。
陆骘便在此时散尽家财,招募乡勇,北上抗击胡人。
起初他只有不到一千人,但一年后,李禅秀从西羌回来时,他手下已有数万兵马。后来鼎盛时期,更有近十万之众,一举收复河南河北。
李禅秀那时重整父亲旧部,同样在抵抗胡人,还一度想过招揽此人。只可惜,没等他开口,对方已经被大周的南逃小朝廷招揽。
那时的陆骘,和在东线抵抗胡人的裴椹并称是大周最后砥柱。
只可惜,这两根砥柱,大周都没有善用。
陆骘在收复河南河北后,就被朝廷猜忌,不久便因旧疾复发,英年早逝。他手下的军队很快也被朝廷接收,只有一个叫宣平的大将,拒绝了朝廷给的官职,按陆骘遗愿,将他烧成骨灰,带回北地。
说起来,在李禅秀那场梦中,东线的裴椹一直与陆骘政见不和。但在陆骘死后,裴椹却给他写了悼词,还派人帮宣平护送骨灰回北地。
李禅秀在梦中虽与陆骘没什么往来,但却见过对方一面,所以方才只看一眼,他便认出对方。
梦中的他后来也有听闻,据说陆骘在被通缉的那段时间,曾一度落草为寇,腿也是在那时失去的,想必就是这段时期。
只是没想到,对方落草为寇的地方,竟是乌定山。
而李禅秀因为没像梦中那样逃离军营,反而利用梦境,在军中救治伤兵后,又好巧不巧,被对方手下绑来。
李禅秀暗暗思量,觉得这境遇当真巧合。
陆骘似乎也察觉他的视线,一阵低咳后,忽然抬头看向他,目光锐利,带着一分探究:“这位姑娘一直看着在下,可是……认得在下?”
话音方落,房间内的几人顿时都紧张起来,应该与陆骘正被通缉有关。
旁边正帮胡郎中解绳子的宣平动作也一顿,紧张望向李禅秀。
李禅秀眼睫微垂,避开众人视线,道:“并非认识,只是……你们找错人了。”
房间内众人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陆骘最先明白,道:“哦,姑娘的意思是,你才是那位神医?”
“神医不敢当。”李禅秀回答,“但你们要找的是给人缝肠子的郎中的话,那的确是我。”
“咚!”
宣平一时愣住,抓着胡郎中的手陡然松开,害得胡郎中猝不及防,摔了个跟头。胡郎中愣是没敢吭声。
其他人也都呆住。
什么?神医不是旁边那位一看就行医经验丰富的老者,而是眼前这个……很年轻的小姑娘?
宣平回神后,赶忙帮他解绑,可想到他是女子,又有些束手束脚,一边解绳,一边口中念道:“得罪,得罪。”
也不知他绑人时,怎么没不好意思。
绳索被解开后,李禅秀活动一会儿手腕,不发麻后,又俯身扶起胡郎中,把对方身上已经解了一半的绳子摘掉。
胡郎中仍战战兢兢,小声问道:“你看到他的伤了吗?确定能救?”
李禅秀垂着眼睑,低声道:“还没看。”
胡郎中一听,顿时心又沉到谷底,压低声道:“唉,不是我质疑你的能力,实在是那位公子的伤,明显被拖太久,加上中毒,已经到只能截肢的地步了……”
两人声音压得再低,可宣平就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瞪向胡郎中。
胡郎中被瞪得如芒在背,声音渐渐小了。
陆骘察觉,低喝宣平一声,随即再次看向李禅秀,语带斟酌:“你……真能治?”
虽然他刚才训斥宣平等人时,说这伤不治也罢,但那更多是气话,加上并不相信被绑来的两个郎中能治。
可谁都不想突然失去一条腿,如果能治,郎中又愿意治的话,谁会不想治?
只是,大约见李禅秀实在年轻,又是个貌美柔弱的姑娘,心中还是有些不信,说出的话也带几分疑虑。
李禅秀扶着胡郎中站稳后,也转头看向他,清湛目光与他对视,平静道:“不敢保证,我需要先看一下伤处情况。”
既陷“贼”窝,眼前几人又非险恶之辈,自然是救人比较好。
毕竟此刻救人,等于自救。
即便不考虑这些,单说梦境中陆骘的为人,就值得一救。这样的人,若没有失去一条腿,若没有因中毒留下暗疾,未来或许不会英年早逝。
他若没死,东线的裴椹,西南的李禅秀,还有梦中许许多多在最后仍抵抗胡人的将士,就会多一分助力。
甚至……
李禅秀心念一转,又想,此刻施恩于陆骘,未来对方或许会成为自己和父亲的助力,甚至麾下,也说不定。
便是不成,结个善缘,总归没有坏处。
在他思量之际,陆骘似乎也在沉凝思索。
旁边宣平等人都有些着急,忍不住又劝:“大哥,你就让这位姑娘看看伤吧。”
“是啊少主,先把伤治了,之后怎么惩罚宣平他们都行。”
“公子,身体重要,您就让这位神医姑娘帮您治吧,我们知道请人的方式不对,您让我们怎么道歉都行。”
李禅秀也看向陆骘,他并不急,只需耐心等待。
陆骘轻咳一声,似乎动摇,但仍有几分迟疑,斟酌道:“那就……”
说着,目光对上李禅秀的眼睛,又一顿。
旁边人顿时急了,干脆蹲下,冒犯地一把拉起他裤腿,道:“哎呀公子,你就别迟疑了,就算你罚我三天不吃饭,我今天也得让您把伤治了。”
说完赶紧转头催宣平。
宣平一看,立刻伸手,朝李禅秀做个“请”的手势。
陆骘被这一变故弄得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就见李禅秀已经看向他的伤,并走过来。
此时再把裤腿拽回去,已没意义。但被一个小姑娘看着腿,实在有些不自在。
陆骘尽量正襟危坐,对走近的李禅秀拱手道:“有劳……小神医了。”
李禅秀倒是没多想,他在伤兵营里帮士兵看伤,早就习惯了,何况他本是男子。
因是晚上,俯下-身时,有影子挡在伤口上,他对旁边人道:“麻烦把灯拿来。”
宣平赶紧去把点着蜡烛的烛台拿来,顺手又拿来一个矮凳,方便李禅秀坐下看。
李禅秀也不跟他客气,坐下后,让他举着灯,自己动手去解陆骘腿上绑着伤口的布带。
陆骘忙伸手说:“我自己来。”
但还没碰到,就被李禅秀抬手挡开,动作顿时一僵。
胡郎中生怕这帮绿林生气,忙在旁替李禅秀解释:“我们做郎中的,一旦治起伤来,都全神贯注,比较入神,最怕伤患自己乱动,反会影响治疗。”
陆骘顿了顿,默不作声收回手。
李禅秀仔细看了伤后,抬头道:“我可以先帮你清理毒血、腐肉,将伤口部分缝合……”
“那是不是不用把小腿截断?我大哥的腿可以保住了?”话没说完,旁边宣平就等不及问。
陆骘也看向他,目光似带了几分紧张。
李禅秀轻笑,不保证道:“还有解毒的药要制,至于后续能不能保住腿,需看恢复情况。”
听他这么一说,几人已经很是松一口气。毕竟他们之前请的郎中,都说腿保不住。
陆骘身后那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更忍不住有些激动,道:“真是老爷和夫人保佑,陆家列祖……”
话没说完,就收到陆骘一个眼神。管家顿觉失言,忙止声,想是担心泄露身份。
但两人很快想到,方才胡郎中是假装昏迷,恐怕陆骘说出自己名字的那番话,对方都听见了。
不过只是个名字,听见也无妨。一个偏远边镇的郎中,未必知道有个叫“陆骘”的通缉犯。
陆骘收回视线,又看向李禅秀,似乎也松一口气,再次拱手道:“那就有劳神医了。”
李禅秀微笑:“不必叫我神医。”
跟梦中那位游医比起来,他医术算不上好。真要说起来,那位游医才是神医。
陆骘的腿伤已经十分严重,不能再拖下去。
虽然条件有些不足,但李禅秀权衡后,还是决定今晚就帮他清理缝合。
因为有梦境那一遭,李禅秀的针线和匕首一样,平日都随身带。
胡郎中平时行医,也习惯随身带一套银针、刀剪等。
还有李禅秀今天买的药,也有一部分带在身上,至于车上那些药材……
他转头问宣平:“车上那些药真没拿来?”
宣平瞅一眼脸色立刻变严肃的陆骘,忙指天发誓:“我真没抢,一片药材叶子都没碰。”
陆骘这才缓和神情,歉意看向李禅秀两人,只是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听李禅秀叹气:“可惜了。”
“啊?”未来的宣平宣将军茫然。
李禅秀解释:“那车上有制麻沸散的药材,若是带来的话,先用麻沸散,再处理伤口,可以不那么疼。”
原来是为这?
陆骘放下心,道:“无妨,神……”
本想说“神医”,但想到李禅秀刚才说不必称呼他神医,又改口:“敢问姑娘贵姓?”
李禅秀正用清水、盐水仔细洗手,闻言抬头:“免贵,姓沈。”
陆骘点头,继续道:“沈姑娘尽管动手便是。”
李禅秀看他一眼,倒是忽然想起裴二,对方也是个不怕疼。
话说回来,陆骘这些人是在乌定山落草为寇,裴二要剿的山匪也在乌定山,该不会……这么巧吧?
他不由又看陆骘等人一眼,面上不动声色。
净手后,又吩咐宣平等人多准备些灯,免得等会儿处理伤口时,光线不够亮,或有影子挡着。
胡郎中也洗净手,照例要在旁帮忙,递些东西。
大约是仍怵这帮山匪,他递东西时,仍战战兢兢,克制着不发抖。
反倒是旁边的李禅秀,坐下后,看向伤口时,整个人瞬间沉静下来。
他有条不紊地先帮陆骘清洗伤口,接着拿过刀剪,一点点小心处理溃烂的皮肉。
旁边宣平等人看着,总觉得这一老一少的角色是不是颠倒了?
且这沈姑娘剪开皮肉,面对狰狞伤口时,竟面不改色,手丝毫不抖,甚至目光专注,像是看平常事物。
便是宣平等人,看那伤口被剪开,污血流淌,都忍不住一阵肉疼,头皮紧绷。
李禅秀丝毫未觉,一直专注处理。
随着他刀剪在动,陆骘紧紧攥住宽椅扶手,手背青筋突起,额上满是冷汗,脸上已没有丝毫血色。
宣平和管家都担忧看向他,他却艰难摇摇头,示意不要惊动李禅秀。很快又咬紧牙关,紧闭上眼,汗水不断从额际滑落。
.
山寨外,黑黢黢的树丛里。
裴二和张虎等人隐没在树影后。
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老天帮助,一行人上山没多久,竟摸到了山寨位置。
张虎心中琢磨,什么运气不运气,永定驻地攻打那么多次,才弄清山寨位置,还藏着掖着不让他们知道,生怕他们抢功。
可见这山寨位置哪那么容易被发现?不定是裴百夫长之前一直在研究地图,推断出是在这边,只因没实际看过,不能确定。
不然,裴百夫长带着他们一路往这走,几乎没怎么走弯路,就一下发现山寨了?
正想着,裴二半探出去观察的半边身体退回,和几人一起藏在树影里。
“刚才路线你们都记住了?”他压低声问。
张虎等人连忙点头,黑暗中,只看见几个黑影动了动。
裴二继续:“好,那我做以下部署……”
他将山下那五百人该分几路,如何攻山等,都一一告诉张虎。
正说到快结束时,远处忽然传来几个脚步声,裴二立刻噤声。
片刻,只见远处的山寨中,忽然走出几个拿着火把、打着灯笼的人,似在巡防。
裴二等人立刻紧靠向身后的树,极力将身影挡在树后。
“这深更半夜,天寒地冻的,也不知巡什么防。山下那帮子废物官兵,能找到进山的路就不错了,还剿匪?呵。”
走在最前的壮汉举着火把,打了个哈欠说道。
他身后的人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而且这东寨定下的规矩,跟咱们西寨有什么关系。”
“要我说,东寨的二当家就是太小心了。”
“就是,这不给抢,那也不给抢。什么都不抢,咱们来当山匪干什么?”
“就是,哈哈哈!”
“话说回来,东寨那位二当家,是不是快不行了?”有人又压低声音道。
“我也听说了,之前他不是不准大家抢军需?但今天,我听说他手下的宣平四当家直接抢了永丰镇的军需,据说还抢了两个郎中回来,这要不是二当家快不行了,四当家能急成这样?”
树影后,裴二听到这,蓦地攥紧手,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幽冷光。
“……可不是,听说二当家身中奇毒,要不是他是个半仙,早就死了。”
“嘘,这话可不能说,得罪神仙。”
“……”
正说着,几人已走到裴二等人藏身的附近。
裴二忙向后仰身,屏住呼吸。
这时,缀在几人身后,打着灯笼的干瘦山匪忽然开口,讨好嘿笑:“几位哥哥,我得去方便一下。”
“呵,这小子。”走在前面的一个山匪摇头。
最前的壮汉举着火把,回头看一眼,对着黑黢黢的夜色不耐道:“快去快回。”
提着灯笼的山匪忙“哎”一声,小跑往裴二等人这边的树丛走。
裴二等人不由都屏住呼吸,张虎更是紧张地握紧手中刀。
但那干瘦身影到了树丛这边,却没再进一步,只频频回头望前头的壮汉等人。
壮汉几人等得不耐,干脆也不等了,接着往前走。反正这路他们走过很多次,都熟悉,不至于走丢。
干瘦身影见其他人都走了,不由松一口气,随即嘿笑一声,竟拐了方向,似乎要往山下去。
裴二和张虎对视一眼,随即裴二一挥手,两人同时行动,似两道黑夜鬼影跃出,迅速上前,将干瘦山匪捂住口鼻。
那山匪只觉身后一阵凉风,转头看见两道黑影,还以为是鬼,吓得要喊,但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一记手刀打晕,拖进树林。
张虎把昏过去的人按在树影里,压低声问裴二,接下来要干什么。
裴二一把扯开穿在最外的夜行衣,声音微冷,道:“把他衣服扒了。”
张虎:“?”
这么冷的天,把对方衣服扒了,怕是会冻死人。他们把人抓来,不是要带下山拷问?
等等,裴百夫长该不会是想——
显然,他猜对了。
裴二很快道:“我尾随他们进山寨探查,你们分两路,一路带着这个人下山,把他交给千夫长,看能不能问出什么。另一路仍守在山寨附近,等我消息。如果两天后,我仍没有消息,就让千夫长按我刚才说的办法攻山。”
方才,他根据今晚探查到的情况,已经想好攻山计划,并告诉张虎等人。
但这个计划还不够完善,无法先救出李禅秀和胡郎中。万一攻山时,山匪狗急跳墙,直接杀人质……
裴二眼底一冷,闪过狠厉。
他无法不担心李禅秀的安危,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有人能潜入山寨,先救出李禅秀和胡郎中,或保证两人安全。
甚至潜入的人可以借机摸清山寨内部情况,把攻山计划再完善,能做到一举成功最好。
这个潜入的人选,裴二自然当仁不让。
张虎一听却有些急,压低声道:“百夫长,攻山需要您指挥,潜入的事还是我来……”
话没说完,就被裴二用眼神制止。
“你去我不放心。”裴二低声道,“计划已经告诉过你,到时让千夫长直接按计划攻山就行,有我里应外合,会更容易成功。”
说完不给张虎再开口的机会,直接抬手制止。然后亲自动手,扒下山匪的外衣,动作利落地穿上。
穿到一半,他动作忽然顿了一下,表情微凝。
张虎立刻警觉,以为有危险。但半晌没听见附近有动静,不由问:“怎么了?”
“没什么。”裴二很快恢复,只是眉心微拧。
迅速穿好衣后,他与张虎等人约定好暗号,便转身走出树丛,身影尽量隐没在路边树影里。
只是没走几步,脚步又微不自然。
这山匪的衣服实在太紧,裤子有点卡。
他咬咬牙,调整一下位置后,才动作轻敏如豹,悄无声息追上方才巡防的那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