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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岁的时候,身在一个九口之家的莫无涟就知道,自己应该会像他的父母一样,一辈子黄土朝天,日升而出、日落而息,平平凡凡地过完这一辈子。
那个时候,他还不叫莫无涟,他叫刘四金,一个俗气而又普通的名字,正适合一个庄稼汉的孩子。
本来那一片纯净、蔚蓝的天空却在他八岁那年变了天,突如其来的旱灾让全家人食不果腹,每天都要挨饿度日,全家人面黄肌瘦,只能挖着菜根、嚼着发霉的菜干、就着清水,一顿顿地熬了过来。
有一天,他终于看见了一片野菜地,他想要跑去告诉父母,却不想那片野菜地被其他孩子发现了,不知道是因为饿昏了头还是本就有宿怨,两人扭打了起来,瘦小的刘四金不是对手,被推倒在地,头撞上了石头上,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就是一辆破旧的马车上了,摇晃的车厢,破旧的帘子,周围同样瘦弱的孩子,让刘四金脑子一片混乱。
忽然,破了好几个大洞的帘子被一只肥厚的大手掀开,一个红光满面的华衣胖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后来,那个人成了他的主人,他被打、被骂、被欺负,但是他却很知足,起码他没有饿死,起码,他还活着。
他又有了一个新名字,金条,据说是因为这个主人很喜欢钱的缘故。
可不就,这个主人的生意似乎不怎么顺遂,也生了重病,家财散尽,只得将这些奴仆都再次卖出去。
后来他被辗转卖了好多次,每次,他都被像货物一样打量了半天,然后才被不情愿的新买主带回了新的住处。
终于,他被卖到一个长相恐怖的老头那里,皱起的皮肤,发黄的牙齿,脏乱的头发,浑浊的眼睛,掉落的牙齿,鹰钩状的鼻子,眼角那儿还有一条伤疤,眉毛几乎没有,胡子却将嘴都盖住了。
那个老头看见他时没有任何嫌弃或鄙夷的神态,反而用很是满意的目光打量着他。
“好,不错,我就是需要这样的人。”说完就将两个金币扔给了以前经常虐打他的干瘦女人手里。
“可是,莫求大人,我们之前说好的价钱是二十个金币啊。”干瘦女人拿着这两个金币,不满却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你有不满?”老头眼睛微微眯起,浑浊的眼中忽然满是冷厉,像冬日里的寒风一样刮向女人。
“不、不敢。”女人立刻攥紧手中的两个金币,慌忙逃也似地离开了。
“哼,无知的女人!”老头,或者说莫求大人很是不屑地说道。
他看着老人,三年的辗转流离,三年的无依无靠,三年的毒打恶骂,让他再没了小小的乐观,没了生的希望,让他的眼睛充满了孤寂和死灰。
“这双眼睛,很不错。”老人裂开嘴,露出仅剩的几颗发黄牙齿。
眼睛?很不错?
因为这双死寂的眼睛,没有人愿意接近自己,现在这位……大人,却说自己的眼睛很不错?
果然是个怪人吗?
“你叫什么名字?”莫求看着这双灰暗的眼睛,真是越看越喜欢。
名字?他有些茫然,好像那个干瘦女人只是叫自己“小畜生”而已,没有给自己起名字,或是她觉得“小畜生”就是个名字吧?
而原来的名字?也好像已经消失在脑海里了,连带着父母兄弟姐妹的脸一起,模糊不清了。
“没有。”干涩的喉咙艰难地发出了两个音节。
“也好,那我就给你起一个名字吧,你这双眼睛平静无波、不起涟漪,就叫莫无涟吧。”莫求摸着自己的花白胡子,似乎很是满意自己取的名字。
莫无涟?随便吧,这就和“小畜生”一样,只是一个代号罢了吧。
莫无涟木然地点了点头。
之后,他就跟在了莫求身边,用莫求的话说,成了魔法学徒,尽管在之前,在那个偏僻的小村庄里,魔法根本不是平常人的谈资,莫无涟很少听见这么一个词,但他却知道,魔法很厉害,这么说,自己也会变厉害?
日子不仅仅是打打杂、干干活,莫求会抽出时间来教他读书认字,还会告诉一些魔法的基本原理,有的时候,莫求会要他一起做实验。
他也不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溶液是用来干什么的,但是莫求要求的,他就会立刻毫不犹疑地去执行,他永远忘不了有一次他动作慢了半拍,那个从广口瓶里冒出来的黑色粘稠物是怎么腐蚀掉自己小半个手掌的,虽然莫求也不惜重本请来光明魔法师为他治疗,但阴影毕竟留下了。
莫求还会带着他一起出门游历,去的不是名川大山,也不是名胜古迹,而是最肮脏、最丑陋的地方,妓院、赌场、贫民窟,看到了无数没有未来的人每一天这在这些丑恶的地方挣扎着、痛苦地求生。
也因此,他的心也变得越来越坚硬,他的眼睛也由死灰变成惊诧、变成愤怒、变成鄙夷,最后又回归于平静,回归于一口万年不起波澜的古井。
他经历了太多,也看到了太多,尽管年幼,那颗心却如垂垂暮年的莫求一样千疮百孔了,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也只剩下了不悲不喜的安宁。
两年后,莫求忽然病重,很快就撒手人寰,不过在他去世之前,留给莫无涟一封书信,让他去奥斓学院学习,继承他的黑暗魔法。
他也不知道那封书信到底有什么力量,让奥斓学院的校长破格录取了自己这个连人意一重都没有达到的学生。
入了学,他却发现,自己好像很难融入那样纯真无忧的生活了,融入不了那就算了,他成了奥斓学院最为孤僻的学生,没有朋友,没有同伴,只是这么日复一日地拼命修炼。
同学们每天都在谈论要是魔法有成,就要成为哪个高官、就要成为哪家学院的导师、要封到多么高的爵位,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要靠魔法来得到什么。
生存,或许?
魔法能让他活下去,不用担心那天被主人打死,不用担心哪天会饿死,哪天会被漆黑的粘稠物吞噬走生命,就这么,活着。
但是活着为了什么?
为了找回父母?他已经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
为了报复以前的主人?其实他也没有那么恨他们。
为了完成莫求的临终遗愿?好吧,权当是为了他吧。
一年级开始,只有莫求教给自己的要么基础简单要么晦涩高深的理论,再加上冥想了两年还不错的精神力,他要重新接受新的教育。
而就在五年之后,他成了六年级的首席生,成了全学院都要仰望的存在。
那时他才知道莫求教给自己的理论有多重要,让他渐渐理解到了黑暗魔法的精髓。
学习魔法,好像本身就很有趣啊,那就这么学下去吧,不断进步吧。
可是还是没有朋友,身边只有不断吹捧自己有多厉害的同学,只有不断将迫切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导师,他们都不曾知道自己其实很厌烦。
就像这次比赛,自己被打败了,队员们紧张自己,有多少是因为真的担心自己,又有多少是因为学院的威严受损,又有多少是怕失去自己这个战力,他们要自己独自面对强敌呢?
莫无涟不想考虑这些问题,它们本就没有意义,他只是为了魔法而活着罢了。
可是眼前的女孩,却在自己想要找她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丢下整个宴会的人,认真地听着自己说话。
他们的相识,只是在擂台上打了一架而已,为什么自己有事会想到要告诉她?为什么她这么干脆就答应要听呢?
她还告诉自己,打败了自己就算的了冠军也是应该,自己绝不比飞龙帝国学院的那些顶尖天才们差?
就算是那些很是看好自己的导师、同学,他们会这么说吗?他们都知道奥斓学院和飞龙帝国学院差距之大,绝不该有这些非分之想。
她为什么能这么笃定?
看着她的微笑,莫无涟觉得自己生命好像忽然多了什么,无波的眼眸中多出了些许神采。
清浅看着眼前微微发呆的莫无涟,看到那双墨绿色的眼眸中忽然多了些光泽,瞬间又让这对眼眸多出了莫名的吸引力。
“这样的眼睛更好看啊。”清浅心情忽然好了起来,说了这么一句话,将发呆的莫无涟惊醒了。
莫无涟有些手足无措,在一个能说得上话的算是朋友的面前发呆,还发这么久,似乎,不太好?
“宴会很不错,一起来吧。”清浅抓起他的衣袖,不由分说地将莫无涟拽进了会场中央。
目标当然是酒桌,之前因为战斗被波及的酒桌很快就被抬了下去,不过因为冰龙的原因,那儿还是残留着一股寒意,让本就寒冷的冬日添了几分威力,所以酒桌被设在了别的地方。
清浅眼尖,立刻找到了酒桌,却见到楚蓝枫等人已经站在那儿,有说有笑了。
“怎么,比赛结束了?”清浅顺手拿起一杯美酒,喝了一口问道。
“清清姐姐你弄出这么大动静,这比赛还这么进行啊,所有人都在谈论你诶,我留都留不住啊。”白雅雅拿着果汁,委屈道。
“我也不想,本来想看场耍猴戏,谁知道差点出人命啊。”清浅端起另一杯酒,递给了莫无涟。
“嗯?莫、莫,你是莫什么来着?”炎焱敲着后脑勺,努力想着。
“莫无涟。”楚蓝枫替他答了上来。
莫无涟朝众人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想要露出笑容,却怎么也挤不出来。
众人却并不那么小心眼,都纷纷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话说,这比赛就这么算了啊?”炎焱有些不甘地说道。
“那还能怎么样?清浅肯定是赢家了吧?”袁长风答道。
“那怎么行?不行不行,就以那两个白痴比试之前的人数作准吧。”炎焱说道。
“五火,你就算了吧,别挣扎了,你这破主意本来就没意思。”白雅雅接口打击道。
“没意思你还玩?”炎焱怒了。
看着众人七嘴八舌,莫无涟有些迷惑、又有些温暖,这就是,朋友吗?
网速太烂了,现在才传上来,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