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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的记忆狂风一般席卷而出,陈氏压抑了多年的悲伤也破壳涌了出来。
红叶有些害怕,她觉得夫人有些奇怪。
夫人从来不看小姐一眼,可这会儿,夫人看的好认真,眼睛直盯盯的,有点像她见过的疯子,那些疯了的人从来不会理会别的,就是这样看人,然后就发疯,然后就被打。
可这里,这里发疯的是夫人。
她往前走了一步,一把将柳雅推到了身后。
柳雅惊讶的看着这个挡在身前护着她的小女孩。
她瘦弱的身板还在发抖,可背却直直的坚毅。
除了奶娘,还有人护着她。
柳雅心里如同喝蜜,甜丝丝的高兴。
周妈妈伺候陈氏多年,她半跪在窗前,伸手抓住了陈氏半空中乱抓的手,急切的安慰道,“夫人不要急,不要急,你要什么,要什么?”
陈氏冰冷的手上传来一阵暖意。
她反手抓住了周妈妈的手,急切地求道,“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娇娇儿。”
这句话,周妈妈听懂了,宋妈妈也听懂了,追着进门服侍得秋菊也听懂了。
屋里的人齐刷刷的往柳雅望去。
红叶害怕。
她迎着众人的目光,反手退着柳雅,带着她往后又退了两步。
她护犊子一般的样子落入众人眼中。
大家都知道,这情景吓到两个小孩子了。
周妈妈求救的望着宋妈妈。
两个孩子都是宋妈妈带着,如今想要小姐过来,只能宋妈妈去,总不能再去抢,真的把小姐吓出好歹了,可怎么办?
宋妈妈点了点头。
她轻轻蹲了下来,同红叶道,“你莫要拦着姐儿,让姐儿到我这里来。”
红叶犹豫着不肯迈步。
此刻她谁也不相信。
她喜欢小姐,一种说不出的喜欢,她想要护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一个没有人疼的孤零零的孩子。
她喜欢她,就好像她喜欢以前捡回家养的还没有睁眼的小野兔一样,她不能让别人伤害这可怜的没有依靠的人儿。
柳雅叹了口气。
她安抚的摸了摸红叶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后,她从红叶身后走了出来。
她相信红叶,相信宋妈妈,也相信陈氏。
无论陈氏上一世对她如何冷漠无情,不管不问,可陈氏的心里一直有这个女儿,只是她从不肯想起来罢了。
若不是她一直知道陈氏的可怜的那一丝疼爱,若不是除了陈氏的这一丝可怜的疼爱她一无所有,她又怎会为了陈氏自甘的被叔父送进京城。
柳雅往前走了几步,将小手放进了宋妈妈的手中。
宋妈妈轻轻的将她搂入怀里,转身将她送到了陈氏的床边。
陈氏慌乱的起身,猛地掀开薄被就要下地。
柳雅忙往前几步,半趴到床边道,“母亲,母亲,你不要动,你不舒服,你要好好休息。”
陈氏疆直着身子半依在周妈妈肩上。
她望着柳雅一阵迷茫。
娇娇已经这么大了?会说话了?很久了吗?娇娇刚剩下来的时候,好小好小,红的像个小猴子。
怎么就?
周妈妈忙侧坐到了床上,让陈氏依靠着她。
陈氏拉扯着嘴角,艰难的露出一点笑意。
她轻声说道,“乖孩子,你到床上来陪着我。”
宋妈妈皱了皱眉。
孩子还小,夫人虽然看着没有什么事情,可也是病了,让孩子挨着一起,过了病气怎么好?她想回绝,可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柳雅此时却高兴的说道,“母亲,你让我陪你吗?”
她乌黑的眼睛发着光,亮亮的好像天上的星星一般,透着欢喜。
陈氏的笑容更大了,她点了点头。
柳雅踢了鞋子,双手扒着床沿,努力的手脚并用的往那高床上爬。
床有些高,柳雅的胳膊没劲,连着爬了几次,她只能有一条腿达上去,另一条怎么也不能上去。
秋菊忙搭过来搭手,将柳雅扶上了床。
陈氏一把将柳雅抱进了怀里。
她轻柔温婉,爱怜的摸了摸柳雅的背。
院子传来一阵乱。
青丝竹的门帘被撩了起来,欧氏搀扶着老太太快步走了进来。
“娇娇啊,我的娇娇。”老太太还未看清床上的人,已经痛呼出声。
柳雅尴尬的扭了扭身子,想从陈氏的怀里出来。
陈氏却固执的不肯放手,她温柔的安慰道,“娇娇乖,陪着母亲,不要乱动。”
柳雅尴尬的红了脸。
老太太叫陈氏娇娇,陈氏叫她娇娇。
这,这怎么回事?
老太太走到床前时,周妈妈已经侧立在了一旁,秋菊搬了绣凳放在了床头,宋妈妈带着红叶悄悄地绕到人后静静的站在了角落里。
老太太落了座。
她担忧的摸了摸陈氏的额头,紧张的问道,“娇娇,你晕倒了?怎么会晕?”
陈氏还未答话,欧氏急着开了口。
“母亲我已经派人去请龚大夫了,看大姑奶奶应该没事,母亲宽心。”
陈氏低头不再说话。
“雅姐儿,你母亲身子不好,你怎么能赖在母亲身上?快点下来吧,舅母抱你去吃点心。”欧氏温柔的伸手想把柳雅抱走。
陈氏抬头,眼神凌烈。
她顺手将柳雅抱到了身侧,让她半座在了床里,避开了欧氏。
欧氏尴尬的捏了捏手指,涨红着脸慢慢的收手。
老太太有些疑惑的望了望女儿。
她虽然仍由女儿在红叶寺,可她也暗中派人去照顾,照顾的人回来总说女儿不待见外顺女儿,一年里两人几乎见不了几面,女孩儿一直是奶娘照顾长大,小孩而被养的胆小怯弱,时常生病。
昨日又那般疏忽,连雅姐儿不见也不曾有一丝的急切。
今日,怎么一下就边了模样,护犊子护的如此之严?
老太太沉了脸,不高兴的同欧氏道,“龚大夫怎么还没到,是不是派去的人不尽心耽搁了,你去催催。”
欧氏脸又红了几分,低眉顺眼的道了是,给老太太行了礼,忙急切的出了屋子。
老太太摆了摆手,吩咐道,“全都下去。”
屋里一息之间伺候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老太太慢慢的开了口。
“娇娇,你有什么话只对我说,你是我的女儿,在这个家里有我一日,还轮不到别人来欺负你。”
陈氏眼圈一红,眼泪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她今晨翻涌的委屈顿如泉涌,全都变成了金豆子,一哭就再也收不住。
老太太待她哭过一阵,见她哭的已经开始哽咽,却还没有收泪的样子。
老太太心里不觉有了火气。
她们陈家的姑娘就这般没有出息,只知道哭不曾。
陈家可不是这样教姑娘的,虽然宠爱,可自小就教她自立,就是生意上的事情,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也是手把手的教,他们可是将珍姐儿当男儿一般养大的啊。
若不是陈家教姑娘教的如此强势,又怎么会教出一个敢自请出族嫁人的?
老太太无名火冒了出来。
女儿嫁了人,怎么就变了样?
老太太愤怒的低吼了一句,“哭,哭,哭,难道你就只知道哭了,你爹和我就只教过你哭不曾?你如今做了母亲,难道除了哭也不曾教过女儿别的,我们陈家的女儿就只会这般?你这是要我和你父亲寒心,你父亲若是知道只怕要从棺材里跳出来骂你。”
陈氏惊讶的瞪大双眼,哭泣的声音嘎然而断。
柳雅更是惊讶。这是她的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