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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被允之的一番话说到了心底最深的痛,忽然间就如一只被踩着了尾巴的小猫一般张牙舞爪起来:“王爷无须无事生非来挑拨我与妹妹的关系,我和妹妹打娘胎里便在一起,岂是外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离间的?无论王爷怎么样说,莫言必是要走的。”
说完转身便要走,不期然却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允之从后面将她抱得紧紧的,将头深深埋入她的颈窝,闷闷地道:“言儿,难道在你心中我就这样不堪?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言儿,我知你这这是苦肉计,想要故意激怒我,我不准你离了我,你哪儿也不准去,只能乖乖待着。离了我,你还能去哪儿呢?”
语气中有无限的宠爱,夹杂着些许的心疼,他的言儿,他永远也舍不得让她伤心。
莫言被他的举动烧红了脸,拼命挣扎起来,一双委屈的眸子里顷刻间便泪如雨下:“我一个闺阁女子,你身为堂堂王爷竟如此欺负我,说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话,还是莫非在王爷眼里莫言就是个轻浮女子,可以随意侮辱?”
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下,滴在了允之的手上,冰冰凉的触感却又如带着火,那被她泪水触过的地方竟像是被火烧了一个窟窿那般,疼痛直达心底。
他曾经在心中发誓,再也不让她伤心掉泪的,但他终究没有做到!
允之没料到她有这样大的反应,也是吓得不轻,酒也醒了一多半,看她哭得泪眼朦胧的样子,心中愈发自责起来,手足无措地掏出手帕为她拭泪。
莫言冷冷地推开他的手,吸了吸鼻子,道:“莫言一介民女,受不起王爷如此的恩惠,今夜之事我只当是王爷喝醉了,从今往后还望王爷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便是最大的恩赐了。”
允之看到她这样,知道是自己急躁惹毛了她,方才至少还温声细语的,现在却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心中也是后悔万分,不说其他,单单是为着言儿方才的眼泪,他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只是他知道,他这样一个人,可以在千万人面前淡然自若,但单单面对眼前的女子时,他却总是像个毛头小子,她的一举一动,可以轻易击碎他的所有伪装。
不想再惹莫言哭泣,却又怕她就此了,他急需一件事来转移莫言的注意力,一下子急得抓脸挠腮的,却忽然想起什么来。
“对了言儿,方才神医来过了。”她一直未转过身来,只是背对着他,他从那耸动的瘦弱肩膀上依旧看出她情绪还未平稳,也不敢再上前造次,只好对着她的后脑勺说,语气中带着丝丝的讨好。
莫言果然被他的话吸引了,师傅已外出多时,却从未有过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过得可好?她现在孤身一人处在这纷乱中,师傅的消息对她来说就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带来一丝快慰。
她转过身来,一双哭红的眼睛像兔子,那样楚楚可怜地看着允之,让他的心都几乎要融化了,他深深陷在她那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里,看得目不转睛。
半晌才呆呆地点头:“他入夜的时候来的,只悄悄地找了熙祥不叫我知道,让熙祥今夜转交给你一封信便走了,熙祥因今夜要入宫当值,便交给了我。”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
莫言并未说话,急急地打开了信看了,但是看了一会儿脸色却愈发暗下来一些,及至看完了信,便如被惊雷在头顶炸响一般。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睛也直了。
允之在一旁细细看着她脸色越发阴沉,心中也是一阵发慌,不知神医老头在信里说了些什么,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心里想着这时候将信拿出来,本意是要留住莫言,倒不会弄巧成拙了吧?!
他轻轻唤着莫言,莫言却是充耳不闻,像是被勾走了魂魄一般,允之心下愈发着急,这微凉的秋夜里,急得鼻尖都渗出了细细地汗,实在忍不住了,从她手上夺过信来看了,看完信,得知神医老头竟是让她留下来,不要再回神医谷,一颗心稍稍放下心来,却又害怕莫言无法接受失去这亦师亦父的人。
看着莫言怔怔的样子,如被弃街头的孩童般无助,他的心中也是酸涩,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开口安慰:“言儿,这神医不过是去帮玉箫找解药,虽是些奇珍异草,但神医手段高明,想来不过三年五载就回来了,哪里又像他信上所说,此一去凶多吉少,怕是此生再不能相见呢?”
莫言不信,只转头向他,一双空洞的眸子与他四目相对,动作生硬而迟缓,经历了过了种种的众叛亲离,她早已心如死灰,是玉箫和老头将关爱她拖离了绝望的深渊,将那些苦涩抛诸脑后,重拾活下去的信心,在她的心中,早已将他们当做最可信赖的家人一般,当初的离开以为只是短暂的离别,却没想到也有这生离死别的一天。
师傅,你知我当你是父亲,是最亲近的人,当神医谷是家,为何你又要离了我?为何要赶我走?你改了神医谷外的阵法,让我无法再回去,你说神医谷是胆小的人逃避人生的地方,你已走错了路,在那似活死人墓一般的谷中虚度了多少光阴,不想我重蹈覆辙,所以不能让我将自己关在神医谷内,在那牢笼之中一辈子抱着痛苦和回忆生活。你可知这世界才是我的枷锁?我如今被困在这尘世之中,才是真正的漂泊无依。
允之静静看着她,眼中胀满心疼,伸手替她披着的外套拢了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老头这样做,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可以完成他的夙愿不是么?他的夫人在世的时候就说过让他做个好大夫,但他终究荒废了那么多年,现在肯为着玉箫的病重新出山,难道不好么?就算路途艰险,但他终究甘之如饴,你又何必为他伤心。”
经过允之的安慰,莫言已稍稍缓了过来,却还依旧有些发懵,她一双美目透出对人生的迷茫,咬着嘴唇,努力忽略掉胸口的窒闷,幽幽开口:“老头说,人生已然如此艰难,但终究须知难而上,以一己之力改造世事,而不是像大多数人一般,终须改变自己以适应世事的方能笑傲人生,方经得起老天的回馈,真的如此吗?”
允之对上她的眸,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件事,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当初他选择离开神医谷,放言儿自由时,因着没有与命运抗争的勇气么?可是,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时光倒流,他必定会为与心爱的人厮守终身而竭尽所能。
“言儿,我不知自己在你心中还有多少分量,但在我的心中,与我厮守终身的人,只有你,所以,你不必伤心也不要无助,我会始终在你左右,即使叫我一无所有也在所不惜,有你的地方,便是我的家。”
他拉住她冰凉的小手,将温暖传达给她,语气中透出温柔和坚定。
莫言的心中翻江倒海,老头的劝告,允之的温柔,和妹妹种种无情的作为一一涌上心头,她一时竟无所适从,或许,她的逃避才是错的,只会重蹈老头的覆辙,只会让允之失望,只会让她与妹妹渐近渐远,现实的种种纠结,也是因着她一再的逃避和退让,才会成就今日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时间流淌,只有哔啵的烛火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儿,男的俊朗,正一腔柔情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恨不得将她吸到眼里永远不放开一般,女的却只是默默无言,木然的眼神下掩饰着心中的波涛汹涌。
就这样,夜愈发深了,烛火渐渐弱了下来,在空中闪了一闪,终究噗的一下熄灭了,只留下满室的黑暗。
突如其来的黑暗像是给了莫言勇气,她像是心中下了什么决定,忽然开口:“允之,你可记得从前在江南,我们相约上元节看花灯时碰到过一个叫素秋的女子?”
允之被她直呼其名的举动吓了一跳,要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那软软糯糯的声音,让他的心都醉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片刻没有莫言的回应,允之正心中奇怪,才想起此刻房间一片漆黑,言儿当然看不清他的点头,在心中忍不住笑自己傻,复开口道:“记得的,是一个在街边摆卖为生的女子,你曾经救过她的命。”
莫言嗤笑了一声,话语中有无限的苦涩:“可见我太天真,养虎为患了,当日在莫家大宅的那场大火便是她对我救命之恩的回报,就是她将我和允之打伤的。”
允之皱了皱眉:“她与你无冤无仇,反倒是你有恩于她,她又为何下了狠手对付你和熙祥,非要置你们于死地?她一个路边卖红薯的女子,竟有那么高强的武艺,连熙祥都不是她的对手?”
允之说完了这些话,却发现自己忽略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遂如针扎一般猛地跳了起来,说话都颤抖了起来:“言儿,你记得!你记得我们上元节曾去赏花灯,你记得大火里袭击你的人?!”
语气又惊又喜,允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言儿说的事情,明明是她“失忆”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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